大夫人看向二夫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忽然间答不出话来。
    二夫人冷笑,拍了拍手,对顾二夫人道:“瞧今儿这事闹的,既是你们家的人,便领走吧。我们家这边,可也有家务事要处理呢。”
    顾二夫人起身:“那就告辞了。”又致歉,“今儿这事儿,改日我定登门亲自道歉。至于你们家的家事,我也不便知道。”
    .
    叶榕的目的便就是利用叶桃来揭开大夫人当年的阴谋,其实不管大夫人自己肯不肯承认,既有叶桃的撕咬,又有与当年如出一辙的戏码……只要这些事儿拿去老夫人跟前说,大夫人便是百口莫辩。
    左右剩下来的事情有自己婆母去周旋,眼下叶榕最在意的,还是大奶奶的精神状况。
    方才她也走了一步险棋,叶桃在屋内胡搅蛮缠的时候,她便带着大奶奶一道躲在屋外。屋内的一切,包括叶桃的暗示,大奶奶也都一并瞧得一清二楚。
    事情处理完后,叶榕陪着大奶奶一并进了房间去。此间,大奶奶一句话未说,整个人目光也有些呆滞。
    进了屋子后,叶榕扶着大奶奶坐下,她也挨着她坐下,轻声问:“大嫂,你可还好?”
    大奶奶始终都很冷静,叶榕问完她的话后,她过了好久才出声:
    “今儿的事情,我瞧着眼熟。”她声音冷静,“好像……从前发生过一样。”
    “大嫂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来了?”叶榕心中又紧张又有些怕,“若能想起什么来,你告诉我。若实在想不起来,也无事,你不要逼迫自己。”
    大奶奶却侧头看向叶榕,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静:“榕儿,我困了,想休息。”
    叶榕点头:“也好,你好好歇着,明儿一早我们便回家。回家后,你便能见到大哥了。”怕她出事,叶榕拿魏绍安抚她。
    可就在叶榕起身要走的时候,大奶奶却又说:“这是一个局?那当年呢?”她显然是想起什么来,开始怀疑大夫人了,“当年,是不是她设下的局。”
    叶榕忙又折身回来,紧紧握住大奶奶手:“当年跟如今一样,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叶桃听信了大夫人的谗言,欲故技重施,她们目的都一样,想给我们制造不痛快。我们若是真不痛快了,那才是遂了她们的意。”
    “大嫂你想想,凭大哥与夫君的手腕,若当初真有那个人在,何故多年过去,却依旧没露出半点蛛丝马迹来呢?”
    “事实证明,根本贼人就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大夫人搞的鬼,她不想你生出男嗣来,因为她想自己生个儿子继承家业。”
    大奶奶却突然哭了。哭了一会儿,竟又笑了。
    “榕儿,我什么都记起来了。”她忍不住哽咽,“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多谢你。”
    后半夜,大爷却过来了。叶榕听说大爷来了,把大奶奶交给大爷后,她便回了自己屋子呆着。
    叶榕想,若大奶奶真记起了一切,那么她会把事情原委告诉大爷的。如此,倒是省了她的事儿。
    回了屋里后,叶榕倒是一身轻松。
    正当她坐在窗前发呆,怎么都睡不着的时候,突然有一颗石子从窗外砸了进来。叶榕本能就觉得是魏昭也来了。
    于是她压低声音喊了一声:“魏昭?”
    魏昭便推门而入,男人一如既往的清贵俊朗,一袭紫衣尽显尊贵气质。推门入内后,稳步朝叶榕走来,面上含笑。
    叶榕心中又甜又暖,走近了去问他:“你跟大哥一起来的啊?”
    魏昭说:“我是跟你们一起来的。”
    叶榕诧异。
    魏昭弯腰于一旁坐了下来,抬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见妻子也挨着自己坐下来后,他才手搭着人肩膀道:“始终不放心。”
    叶榕主动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心里甜得能溢出糖水来,但面上到底压制了一二,只说:“真好,大嫂说她记起来了,灼华终于可以认母了。嫂子再好好调养调养身子,她又年轻,未必不能再有子嗣。”
    原本善良的人,就该得到善报的。
    大奶奶是良善之人。
    魏昭却提醒叶榕:“祖母虽多年来不管事儿,但明儿若请她出关来主持家事儿,你务必要做好应对的准备。她老人家是精明的,你态度要认真一些。”
    “我明白了。”叶榕应下。
    次日回了家后,叶榕婆媳便与大夫人一道去见了老夫人。大夫人原以为只要自己坚定否认,二房婆媳就没有机会能扳倒自己,可一番周旋下来,她才真正领教了二夫人的厉害,原是平时她低估了这个瞧着憨厚好说话的弟妹。
    她平时瞧着不管事儿,其实她心中样样清楚。不但事事记得清楚详细,而且,她真是字字珠玑,全往自己软肋掐。还有她那个好儿媳妇,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这么多的秘密?那么私密的事儿、只要她与淑儿知道的事儿,她是怎么晓得的?
    大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扳倒大夫人的计划,叶榕几个已经布了数月的局。二夫人内有乾坤,又与大夫人是多年妯娌,既了解她,且手中也拿捏着她不少把柄。从前不说,只觉得不是时候,如今既是时候了,自然是咬死不放的。
    婆媳二人一唱一和,掐得大夫人连口喘气儿的功夫都没有。原她们早计划了要对付自己的,布局得严丝合缝,是她大意了。
    她输了,但输得不服气。若是她能有个儿子的话,若她儿子能娶得这么好的媳妇的话,她又哪里比老二媳妇差?
    她不服!
    老夫人虽多年不管内宅之事,但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尤其是容不下大夫人这种使阴谋诡计残骸子嗣的人。
    事情原委搞清楚后,当即便把处理中馈的大权交去了二夫人手里,然后将大夫人关了禁闭。
    对外则称说是大夫人病倒了。
    至于魏淑,老夫人也没有念情分,也罚了她关禁闭。母女二人是分开关押的。
    没过多久,大夫人却突然真的病倒了。二夫人得了消息,便先去老夫人那里请了命,得了老夫人准许后,请了大夫去看,她亲自陪同。
    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没见,大夫人憔悴苍老了许多。二夫人问大夫到底是何病,大夫说是心思郁结,需得想开些才好。
    又开了方子,只让照着方子上写的去抓药。
    大夫走后,二夫人倒是念着妯娌情分坐下来陪了会儿。
    大夫人靠卧在床头,咳了几声后,打发了随身侍奉的丫头,对二夫人道:“弟妹,我有话与你说。”她强调,“有重要的话,只能你一人知道。”
    二夫人心中存着些警惕,但她上下打量了大夫人一番后,还是打发了自己的丫头。
    “去外间候着去,没有我的吩咐,别进来。”
    丫鬟们都退出去后,大夫人忽然笑起来,一把抓住二夫人手,冷森森说:“其实你与我一样可怜,我没儿子,你也一样,你也没儿子。”
    第118章
    二夫人就猜得到大夫人会胡言乱语, 左右如今她是翻不了身了, 所以, 便也见不得旁人好。以她这种歹毒阴暗的心思, 哪怕要死了, 怕也是想拉个人陪葬。或者, 她是见自己好不了了,就希望别人也不好过。
    一早便看透大夫人心思的二夫人, 根本不把大夫人的话往心里听。
    “嫂子, 你是病糊涂了, 如今开始胡言乱语了。”二夫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大夫人如枯柴般瘦削的手, 轻轻一拉,便将她那只覆在自己手上的手拿开了,“大夫说你这是心病,你且好好养着, 会好的。”
    大夫人却目光狰狞,此刻凶残的模样犹如一头恶兽般:“我会不会好, 你心里是清楚的。什么心病, 不过是骗人的幌子。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无需你多言。”
    她的身子她有数的, 虽说被关了禁闭, 但无人虐待她。一应吃穿用度, 还跟从前一个样,只是不得自由罢了。
    为何短短月余时间她就病倒了?且还病成了这样?旁人不说,她心中也清楚得很。
    是魏家人不想让她活了……
    所以, 他们便在自己吃食中、在平时喝的茶水中下药,下慢性的毒药。她不会突然的死去,但是就这样慢慢的磋磨她,她也迟早会死。
    他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而她始终不过就是个外人罢了。当初需要她的时候利用她,如今利用完了,她再没了用处,便随意弃了。
    只是,她怎么能甘心?
    所以,大夫人继续道:“你儿子一出生你便病得厉害,也因他而伤了身子。有道士说,你们母子命中相克,魏昭十八岁之前,不宜回府。老二疼你,所以,在妻子跟儿子之间,他选择了妻子。”
    “一声不响的,就把魏昭送了出去。”
    “我说的没错吧?”大夫人问。
    二夫人生魏昭的时候,大夫人当时还没进府来。所以,这些事情她不该知道的。
    心中虽有疑惑,但二夫人性子稳,沉得住气。所以,她倒始终泰然,只淡淡抿嘴笑望着大夫人。
    “是啊,嫂子说得没错。”二夫人又继续说了下去,“可谁又想得到呢,那道士乃是江湖骗子,骗人钱财的。我昭儿十岁回的府,之后一直于府上呆了十年之久。如今,我们母子不也是都好好的?”
    大夫人:“那是因为,如今的魏昭,根本不是当年你生下的那个儿子。你的儿子早死了,你的夫君是怕你伤心难过,这才外头抱了个儿子回来。”
    又笑,添油加醋说:“可谁又知道,如今府上的这位二爷不是二老爷外头与别的女人生的呢?你真傻啊,枉你以为你的夫君多爱你,结果还不是一样?可见,男人都一样的,没一个好东西。”
    “嫂子,你是真的烧糊涂了。你好好歇着,我过几日再来看你。”二夫人起身,喊了外头丫鬟进来,吩咐道,“好好伺候你们家夫人吃药休息,莫要偷懒了。”
    “是。”丫鬟们都应着。
    大夫人原来的那些丫头,都被调遣去了别的地儿当差。如今留在这里伺候的,都是新调过来的。
    大夫人知道二夫人把话听进去了,所以,她也没再蛮缠,只冲二夫人离去的身影笑了笑。
    魏昭不是魏昭,这事儿她是很久前就知道的。无意中,躲在假山洞里,听到了当年还是小孩子时候的魏昭与二老爷随口的一句话。
    只是那父子二人皆是谨慎的性子,她也是误打误撞听得了这一句。之后再有心想探听,却是没这个机会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个魏昭到底是谁,当时无意中听来的只有老二说的这一句“你只需拿她当你亲娘,她是善良的人,会待你好的”,后面那些所谓的外室私生子,是她的猜测。或者说,是她私心里的希望。
    不管怎样,这也算是她握在手中的一张牌。就算她死了,但只要魏府不得安宁,那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
    大奶奶从前因病亏欠了灼华许多,如今病好了,她十分愧疚,所以,更是百般疼爱灼华。灼华原就是天真乐观的开朗性子,如今又有了娘的疼爱,更是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能听得到她的欢声笑语。
    叶榕与大奶奶兴趣相投,如今大奶奶好了,二人更是走动频繁。不是叶榕去大奶奶那里说话,就是大奶奶带着灼华来她这儿。
    “你去玩吧,我与你婶娘坐着说说话。”大奶奶打发了灼华。
    灼华懂事,立即就拽着自己的丫鬟跑了。
    如今正是浓春时节,处处都是浓郁葱翠的繁荣景象。叶榕穿着薄衫,与大奶奶一道坐在窗下的炕上边晒太阳边品茶赏花。
    “听说她病了。”大奶奶忽然提了一句。
    叶榕明白大奶奶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于是应着道:“今儿母亲还请了祖母的命去瞧她呢。忽然间就病倒了,说来也是奇怪。”
    叶榕与大奶奶虽然不能确定,但心中多半也明白的。大夫人身为世子夫人,却心思恶毒,实在有失德行。且若是一般的德行亏损,或许她还会得个善终,但如今却是设局残害嫡系子嗣,便是犯了大忌讳了。
    大奶奶说:“她可能是怕日后一旦大爷当了家,会没了她在家中的地位。她虽是世子夫人,却只是填房,大爷还小未成家的时候,她握住了中馈大权尝到了甜头。或许,也是不想交出手中权势来吧。”
    “她又无子,怕等二姑娘出嫁了后,她又不掌权,会孤苦无依一个人。说起来,倒也是可怜人。”
    叶榕:“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为了一己私心欲要霸占不该属于她的一切,还戕害子嗣,就是罪加一等。”
    叶榕虽与大奶奶十分要好,但二人毕竟都是大宅子里混的,有些理儿二人都清楚得很。如今大夫人倒了,若大奶奶再一直无孕,那么,日后的爵位真可能就旁落二房了。
    但其实,叶榕真没这个争夺的心的。所以,她也会在适当的时候暗示一下自己的立场。不该属于她的一切,她绝对不会觊觎。
    大奶奶自也听明白了的,知道叶榕说这番话是在表明她的态度。大奶奶倒没怎么往这方面想,就算有想过,其实她倒也没有太在意。
    小叔与弟妹的为人,她是看得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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