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慕容瑛这架势,分明是来捉奸的啊。若是慕容泓真的在假山洞中与她苟合,又被太后当场抓住,慕容泓自是无事,她还有命在吗?
    慕容瑛想除掉她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和慕容泓在宫里的名声什么时候成这样了?一起钻个山洞都会被人误会成偷情。
    想到这里,她回过头狐疑地看了眼身边的慕容泓,这才发现这个缝隙其实逼仄得很,两人堪堪能面对面地站直身子,多一分余地都没了。
    也因着站得如此之近,身高差距明显,长安需得仰起头才能看到慕容泓的脸,心中不免愤懑,明明这厮三年前还跟她差不多高。
    她不知道的是,方才她在观察外面,身边的人却在观察她。看她如小兽一般蛰伏窥伺,连呼吸都放轻,看她眉眼间警惕凌厉,细嫩的耳垂却在光影斑驳中脆弱到连绒毛都纤毫分明。
    慕容泓压抑得太久,此刻又与她离得太近,心跳得那般大声,几乎要将外头愈发逼近的脚步声都掩盖住了,自己都觉着自己若不采取些什么措施来给这压抑到极致的情绪找个释放口,光凭心跳声就能把自己给暴露出去。
    攥得青筋迭起的拳头缓缓松开,文弱修长的指爬上长安的手腕,进而将那细细的肌骨紧紧圈住。
    长安听着慕容泓隐隐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正感到忧虑,察觉自己手腕被他握住,她下意识地一低头,却将自己的额头撞到了他的嘴唇上。
    她动作一僵,正要往后仰,慕容泓却将她的手腕往自己腰侧一拽,迫使她以半环抱他的姿势贴在他胸前,低头就亲了上去。
    长安见这厮居然乘人之危,自是生气,可外头正有人往这条岔道上过来,她也不敢大幅度地挣扎,只得尽力将脸偏向一旁。慕容泓却并不挑,她偏着脸他就从她的额角一直吻到耳垂。她被他轻啮耳垂的动作撩得受不了又正过脸来,他便从她的耳垂,脸颊一直吻到她的嘴角。
    耳边传来哗哗的枝叶摩擦声,往这边走来的那人居然在撩藤蔓,听声音就在几尺开外。
    长安急了,手腕用劲想要挣脱他的桎梏,慕容泓却突然松开了她的腕,一手抬起握住她的肩一手垫在她后脑勺上,侧过脸就封住了她的唇。
    长安气得用拂尘柄戳在他腰上,他却只是将她压在石壁上不放。
    所幸外头那人撩了几下藤蔓见无所获,就没再继续撩下去。他经过他们藏身之处时,慕容泓正用力抵着她,舌尖蛮横地扫过她的唇瓣与齿龈,世界末日一般将她往死里亲。
    长安第一次发现他居然也有这般疯狂的一面,心中却又因他这样的疯狂而略有所动。
    慕容瑛一行搜遍整个假山群,一无所获,脚步声逐渐远去。
    昏暗逼仄的山石缝隙里,慕容泓疯狂攫取的势头稍敛,长安抿了抿被他吮痛的唇瓣,冷冷道:“陛下这招趁火打劫使得不错。”
    慕容泓额上一层薄汗被透进来的散碎光线照得细碎晶亮,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原本就红的嘴唇此刻更是红得近乎滴血,艳色迫人。
    他没有因为长安不留情面的讽刺而选择躲避,直直地看着她道:“朕知道此举孟浪,你也会不喜,可是……朕控制不住。纵心里清楚你我有诸多不合适,可是朕还是很喜欢你,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纠缠至此,长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侧过脸,道:“陛下,大事为重,此事,容后再议吧。”
    慕容泓自然也知道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好时机,方才不过一时冲动,如今冷静下来,倒还有些赧然。
    两人钻出缝隙,长安回头看看,道:“此处倒是不错,离入口处也近,到时我先提着灯进来,陛下随后,进来后直接躲到这里便好。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发出动静让赵合察觉来了两个人,夜里洞中必然昏暗,陛下待会儿且熟悉一下路径。”
    慕容泓颔首。
    两人在洞中反复练习,直到慕容泓闭着眼也能准确无误地走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了,这才作罢。
    长安还有许多事要安排,慕容泓便独自带着褚翔回了甘露殿,净手的时候只觉手背上一阵刺疼,低眸一看,原是手背上多了几道血痕。
    他垂眸看着这几道划痕,知道是自己强吻长安时将手垫在她后脑上,在石头上刮擦所致。
    若他不动,两人都能完好,可他动了,不给她垫着,她的后脑势必受伤,给她垫着,他的手受伤。虽是小伤,可冥冥中却又似在提醒他,若他与她太过亲密,总有一人会因此而受伤。
    可是他尝试过了,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他就是放不下她。既如此,就算这段情会种出恶果,这恶果,他受着!
    洗完手,他把褚翔单独叫进内殿,对他道:“今晚朕要出宫,方才你对朕不敬,就罚你今夜不许跟着朕。”
    褚翔一听就炸毛了,如今他和丞相在外朝几乎水火不容,这时候他要出宫居然还不带他,这哪儿成?
    慕容泓却不给他抗议的时间,说完就以要批奏折为名把他打发出去了。
    褚翔出了甘露殿,焦躁地在廊下往复徘徊,好容易等到长安回来,不由分说扯着她的袖子就往甘露殿之侧去了。
    长寿见状,心如蚁爬,找个如厕的借口偷偷摸摸尾随而去。
    褚翔将长安扯到殿后的亭中,质问:“陛下说今夜要出宫,可是你勾的?”
    “什么叫我勾的?陛下此番出宫是有正事要办,你这般气急败坏却是为何?哦~我知道了,莫不是陛下罚你不许跟着?哈!活该,叫你口不择言!”长安幸灾乐祸。
    “什么叫我口不择言,明明是你立身不正行事不端,还不让人说了?”褚翔见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儿,愈发生气。
    “哎,我怎么立身不正行事不端了?”
    “那日,就那日,你中毒那日,陛下将你从东寓所一直抱到甘露殿,若不是你……他怎么会抱?换做长福长寿,他会抱吗?就是你立身不正行事不端!”褚翔振振有词。
    “羽林郎大人,你这官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会强词夺理了哈?你也说了,是陛下抱我,那怎么就成我立身不正行事不端了?明明是他好吗?你这叫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柿子专捡软的捏知道不?”长安道。
    “你、你敢说陛下的不是?!”褚翔指着她的鼻子横眉竖目。
    长安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拎起手中拂尘道:“你看见此物没,此乃陛下御赐之尚方拂尘,上掸昏君下掸佞臣,羽林郎大人如此是非不分,当得佞臣了,且吃我一掸!”言讫扬起拂尘就去抽褚翔。
    褚翔自是不怕她动手,可是陛下现在正生他气,长安这小胳膊小腿的万一他一还手给弄伤了哪里,陛下还不得活剥了他?于是只得耐着性子给长安抽了几下。
    长安也知分寸,抽了几下解了气,见好就收。
    褚翔这才正色道:“我不与你开玩笑,陛下出宫非同小可,你务必劝说他带我同行。”
    长安道:“陛下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么,这我可没办法答应你。不过你放心,陛下此番出宫是去我牢里见一个人,我会派人在宫外做好接应的,确保安全无虞。”
    褚翔还是不太放心,问:“什么时候动身?”
    “戌时左右。”长安略一思索,“不过,你虽不能跟着出宫,有件事你倒是可以做的。”
    “何事?”
    “附耳过来。”
    不远处的假山后头,长寿偷眼看着长安附在褚翔耳边说话,一个字都听不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转念想到该偷听的都偷听到了,他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转身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消息传到了丞相府。
    赵枢坐在书房里头冷笑,道:“就知道慕容泓这小子无利不起早。任他奸似鬼,还不是要喝老夫的洗脚水?布置下去,戌时行动,若荣宾大街上有他们的人,一并解决。能不见血就不要见血,提前准备好运尸的马车,不要留下丝毫痕迹。”
    心腹手下领命而去。
    傍晚,赵合赌了一下午输得兜里一个子儿都不剩,一脸不爽地回到相府自己院中。
    房里的大丫头给他上了茶水,又道:“三爷,今天下午金雀斋的伙计来送您之前在他们那里定做的一支金钗,奴婢也没听您说过要送给哪位姑娘,就先替您收着了。”
    赵合心中烦闷,斥道:“这等小事也来禀我……等一下,你说是哪送来的金钗?”
    大丫鬟见他面色不虞,小声道:“是金雀斋。”
    赵合脑中回想起长安曾对他说过的话:你去金雀斋打一件首饰,然后把金雀斋出具的单子给我,什么时候你听闻金雀斋的伙计来送首饰了,那便是行动之时。
    他双眼陡然一亮,问:“那金钗在哪里?”
    大丫鬟忙去取来给他,赵合一看,果真是自己那次在宫里跟长安见面之后回来定做的,心中暗道:古语有云,赌场失意情场得意,诚不我欺啊!
    一想到等了这么久今夜终于可以一亲美人芳泽,赵合顿时喜得抓耳挠腮,连晚饭都没心思好好吃,草草扒了几口就找个借口往外溜,谁知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三爷这是要去哪儿啊?”金福山问。
    “我要出去,快叫他们让开。”赵合道。
    金福山道:“三爷见谅,老爷吩咐了,今天晚上阖府上下一概不得外出。”
    赵合一怔,问:“为何?”
    金福山俯首道:“老爷未曾给出理由,只是下了这样一道命令,还请三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赵合看了看拦在门前的府丁,知道自己硬闯不过,气呼呼地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心中烦躁得很,不知道自己的爹今天又发什么神经,好端端的不让人出门。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好容易等到长安兑现他的承诺,若是自己今天爽约,再等下次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行,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出去。
    下定如此决心时,他正好跨过一道门槛,脑中灵光一闪,他缩回脚,又跨一次,脸上的阴郁顿时一扫而光,自觉精明地笑了起来。
    酉时一刻,翻墙而出的赵合鬼鬼祟祟地来到荣宾大街上,躲在一处墙角窥视不远处藏有地道入口的马具库。
    街道对面,全身包裹黑衣只余一双眼睛在外头的葛月江等人趴在屋脊背面。
    “大人,是赵合。”他身边一人低声道。
    “去看看他后面有没有尾巴。”葛月江道。
    身边人领命而去。
    赵合见街上无人行走,壮着胆子来到马具库前,透过门缝往里一瞧,见里面黑漆漆的竟似没人,他左右一看,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要去撬窗子,刚把刀尖插进窗缝,窗户突然从里头打开了。
    赵合唬了一跳,做贼心虚转身就欲跑,里头那人却压低声音道:“赵公子,您怎的才来,奴才等您半天了。”
    赵合定睛一看,却是广膳房里被他买通给嘉言那边递书信的小太监,心中一喜,忙翻窗进入楼中。
    小太监赶紧关好窗户,赵合问:“是安公公着你来的?”
    小太监点头,点起灯笼一边引着赵合往楼内深处走一边道:“赵公子快些,这马具库本有个夜间当值的看守,是安公公想法子将他支开了,一会儿怕就要回来。”
    赵合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激动,跟着他加快脚步来到东次间一座被挪开的堆着马辔头的架子后面,小太监掀开石板,露出黑黝黝一个洞口,两人一前一后下到地道中,复又从下面将石板合上。
    两刻之后,甘露殿,慕容泓问过了嘉言茶室茶叶的存量,打发她出去。
    嘉言走到殿外,长安正好过来,见了她便道:“嘉言,正找你呢,陛下一会儿要去流芳榭赏月,你先过去布置一下。”
    嘉言一怔,道:“好,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不必了,东西都备好了,你直接过去便是。”长安道。
    嘉言犹疑,她今天刚接到赵合的消息约她去流芳榭见面,眼下陛下又要去流芳榭赏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到戌时了。
    “怎么了?姑娘家家的莫不是怕走夜路?无妨,正好褚大人要带人过去清道,以免哪个奴才半夜在外乱窜惊了圣驾,就让他顺道送你过去。”长安颇是善解人意道。
    她话音方落,褚翔便上来对嘉言道:“走吧。”
    人在宫里,即便知道这一去前途未卜,但身为奴婢,去不去的又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
    眼看嘉言被褚翔带走,长安进到内殿,与慕容泓四目相对。
    “时间差不多了?”慕容泓问。
    长安点头。
    慕容泓却又有些犹豫起来:“朕还是不太放心。”
    “陛下尽可放心,赵枢即便动手,目标也只会是您,杀奴才那是多此一举耽误时间。且外头奴才已经布置好人手,确保万无一失。”长安道。
    见慕容泓仍看着她难下决断,她又提醒一句:“陛下,箭,已在弦上了。”
    慕容泓低了眸,攥了攥拳头,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襟,抬头对长安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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