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明也笑:“我总觉得您对老板的了解还不够多,所以想把他日常的一些事都告诉您,其实坐到他这个位置,一点都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光鲜亮丽。”
    柏溪说:“我现在跟他没什么关系了,这些话我不想听。”但她却迟迟没有关门,只是平静看着缪明。
    缪明说:“之前我还不是他助理的时候,跟他一起去非洲,那里环境非常不好,老板刚去就病倒了,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柏溪眼皮一跳,盯得他更紧,纪宁钧在外面生病这件事,她一直都没有听说。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从外面给她打回的第一个电话里,他的声音是真的有点虚弱。
    “那边信号微弱的连电话都很难打出去,出院的第一天,他坐着车去很远的镇子上打电话,不过他有点郁闷地说,太太还没跟他说几句话就挂了。”
    那是肯定的,柏溪几乎一个多月都没有听到他的讯息,又不敢问长辈,让他们觉得这对夫妻根本不沟通来着。
    纪宁钧在海外购买的白钻寄回来后,她心里的那股愤怒更加剧烈,他有空到处闲逛,给她乱买东西,却没空给她发条信息,打个电话?
    这种状态下,柏溪怎么可能对他和颜悦色,不过是因为那时的人设还没掉,所以才柔声细语的跟他聊了几句,否则早就劈头盖脸骂过去了。
    柏溪怔了怔,又觉得有哪里实在不对。
    如果不是她竭力维护自己的温柔人设,如果她像现在一样有什么不满,就直截了当说出来,纪宁钧说不定就会知道其实她这个小气鬼是需要好好哄的。
    柏溪莫名其妙一阵烦躁,她歪头看着缪明,冷冷笑了笑,说:“你这个助理倒是挺精明激灵的,怪不得纪宁钧找你代替尹慧慧。”
    缪明当成是夸奖,说:“我跟尹助还有一点差距,未来还要加紧赶超。刚刚的话实在多嘴,但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柏溪向他颔首,说自己要休息了,缪明亲自帮她带上房门:“晚安,柏小姐。”
    柏溪回到房间转了一圈,明明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偏偏什么都不想干,就只是绕着客厅一遍一遍地瞎转。
    心里有个声音,一遍遍的在问,难道真的是她自己错了,是她不懂得珍惜不懂得发现,现在的一切都是她任性的代价?
    柏溪随即猛晃脑袋,即便是她真的有错,但她在这段婚姻里的失落感却是真实的,没理由只是她一个人忏悔。
    想明白了,柏溪郁闷的情绪终于缓解许多。
    她连夜联系海市团队,讨论拟定援助事宜。当晚基金会官博就以女方口吻发了自白书,柏溪个人账号转发。
    有大v发声,原本已经开始降温的热搜又一次被这件事占满。熬夜网友热情加入,讨论热度一时沸腾。
    柏溪又让一直合作的律师赶拟了律师函,郑重警告所有造谣生事的个个人、自媒体,甚至是庞大的报业集团。
    当晚,第一次发出所谓“案件殷勤”的媒体认怂,不仅偷偷摸摸删了此前的几篇知音体微博,还转发了柏溪基金会声明。
    这种拿生命蹭热度,又当又立的丑恶面目为大批网友所不齿。
    与此同时,网络上有关于这件事的风向也开始转变,许多偏听则暗的网友纷纷出来道歉,只是那些一开始就口出恶言的还在死撑,转而嘲讽柏溪的律师函只是用来吓人。
    第二天一早,配合基金会发言,警方那边也重新贴出公告,再次确认判罚公正,并且斥责媒体歪曲事实。
    算是为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柏溪这一晚几乎没睡,大早上又很早就起来关注事态发展。看到一切如她所想,她这才长长地吁出口气,觉得这几天的殚精竭虑不算是白花功夫。
    她随便收拾一下,点了早餐,预备吃过之后立刻赶到医院照看童杉。
    正对着镜子描眉,外面门铃响起来,她以为是有人送餐过来,开门却看到纪宁钧抱着玫瑰站在门外面。
    “……”柏溪实在有点哭笑不得,问他:“酒醒了?”
    纪宁钧昨晚虽然喝得多,但记忆一点都没断片,何况嘴里的伤口没那么快愈合,一遍遍提醒着他昨晚又把柏溪惹生气了。
    他刚把玫瑰送过去,走廊一边又有脚步响起来。
    两个人同时看过去……又有人捧着一束花走过来,李珩是也。柏溪只觉得身体顷刻间僵化,说不出的尴尬,腹诽这家伙完全是抱着找碴来的。
    两个人男人见面,脸色各有各的精彩,李珩身为弟弟还好一些,样子多少带着几分恭敬,纪宁钧不一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恨不得把人一口吞了。
    柏溪顿时有些紧张,特别害怕两个人再次打起来。
    纪宁钧脸色却很快轻松下来,把红玫瑰塞进她的怀里,还趁她不注意,拿手轻轻擦了擦她唇角,说:“我就是来看看你。”
    后面一句,他刻意压低声音,但旁人依旧听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太用力了,这边都肿起来了。”
    柏溪:“……”
    李珩:“……”
    好拙劣的话语和手段,纪宁钧不可能没发现,可他这种商场老油子,早就练得一身铜筋铁骨,继续毫无负担地说了下去。
    “我舌头也被你咬破了,疼得好久说不出话。你一生气就爱咬人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柏溪听不下去:“纪宁钧——”
    “我一会儿就要走了,去中部,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参加,回去可能是一周后的事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柏溪翻了个白眼:“不要。”
    “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我。如果接电话的不是我,是我助理,你跟他们说也是一样的。”
    说完也不管柏溪接不接受,道完别就走。
    路过李珩,他脚步方才顿了顿,两个男人面对面撞见,李珩踟蹰几秒才直视在他脸上,轻喊了他一声“哥”。
    纪宁钧当然不屑,说:“我没你这种弟弟。”
    纪宁钧垂眸看了看他怀里的花,表情倨傲:“这种时候,你一定要出来凑热闹是不是?找什么存在感呢?”
    李珩笑笑:“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纪宁钧冷哼一声,说:“你觉得我会信吗?如果你不想输得太难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否则我不确定之后会做什么。”
    “你在威胁我吗?”李珩还是一脸笑意:“你怕我比你抢先一步啊?”
    纪宁钧咬了咬牙:“我们走着看吧。”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李珩走到柏溪面前,耸耸肩道:“溪溪你看,我为了你,可是冒着杀身之祸来的。这样都不能让你多青睐我一点嘛?”
    “……”柏溪说:“我还没怪你给我添乱呢。”
    李珩将她怀里的玫瑰抽出来扔一边,再把自己的一束塞过去,他有点孩子气地说:“这年头谁收红玫瑰,土死了。”
    他送的是一束百合,白得透着一点淡淡的青色。
    李珩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像是一株高洁的百合,带这个花来送给你,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柏溪轻笑:“油嘴滑舌,你这话说给其他人听,或许还能感动一下,但你猜猜我会不会有所反应啊?好尬啊。”
    李珩笑意僵了僵,嘟囔:“你这个女人。”
    送餐的人推着车子过来,柏溪让他进来的同时,让李珩也一道进来。她把百合随手放在一边桌上,想了想,出去把玫瑰一起带进来。
    李珩在一边看着,表情无奈:“看来你虽然离婚了,但对纪宁钧还是没能忘情。”
    “这你就说错了,我跟他已经没什么感情,就是觉得花很无辜而已。”柏溪把两束花放一起:“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咱们边吃边说吧。”
    两个人坐到一起,李珩摸了摸眼睛:“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吧,我眼皮都跳了。”
    “不管你现在追我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别的什么,都请你赶紧停止吧!”柏溪开门见山,一点都不周旋地说。
    李珩一怔:“语气这么肯定?”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点糖奶不加地闷了口,说:“你怎么跟纪宁钧似的,总觉得我好像心怀叵测一样。”
    “不是觉得你心怀叵测,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可有可无的原因,单纯就是觉得我们俩不合适,你再怎么追我,也不会成功。”
    李珩问:“为什么?”
    “你好像比我小一点吧,姐弟恋这种东西,我最讨厌了。其次……就凭你跟纪宁钧的关系,我也不可能接受你的。”
    李珩脸色明显阴沉几分,动了动唇,却一言不发。
    “你别误会,我不是介意你身份……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被冒犯,我觉得哪怕是错误,那也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不能让我们来买单。
    “看你是他弟弟这个现实是改变不了的,我刚刚跟纪宁钧离婚,转而就和你在一起,你教其他人怎么看我们?”
    李珩说:“我以为你不会是一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没有人可以是不在意别人眼光就活着的,我虽然任性了一点,但不会连这些道理都不懂的。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视他父母为自己父母了,我不想令他们难堪。
    “我们俩是很合拍不错,做朋友就好啦。世界上的感情又不只是那一种,何必要步那些分分合合的人后尘呢?”
    柏溪字字句句都说得极有条理,态度又十分坚定,李珩看了她一会儿,说:“那好吧,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第52章 chapter 52
    李珩在柏溪房间里转了圈,说:“你这房间真不错,你一个人住这边?”
    柏溪定的是一套有两个卧室的套间,带豪华浴室,每晚只是随便泡一泡澡,就有专业spa的氛围。
    这样标准的房间,她近几年头一次住,以前还做纪太太的那会儿,她总是一堆人簇拥,后面跟着大包小包。
    单是给她准备衣服就需要空出整两间,一个人占满一整层也不是没有过。
    此时她掀着眼皮睨了他一眼,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跟他离婚之后朴素了?我有钱,我就是觉得没必要。”
    李珩是一副吃惊的样子:“你怎么会觉得我觉得你朴素,你可是一个人住整个套件啊!你知不知道我长到十几岁才有自己的卧室。”
    李珩突然提起自己过去,柏溪觉得实在有点无从搭话。
    她曾经听纪宁钧妈妈说起过一点纪家的旧事,知道她这个平日里温柔如水的傻白甜,在面对自己老公出轨时曾经一反常态地苛责。
    她狠狠惩罚了自己丈夫,一度掌控了家里的财政大权,外面看似呼风唤雨的商界巨鳄,其实兜里根本没有几块钱。
    小三那边,她更是重点防备,不仅一毛不拔,还弄丢了她几个工作。
    就这么过了很多年,傻白甜忽然意识到不再该这么耗下去,她于是提出离婚,不顾一切地要跟过去划清界限。
    她不仅分走纪重楼百亿身家,还专门跟他签订协议,绝对不许李珩妈妈上位,要他们母子一辈子都在她跟儿子的阴影里生活。
    傻白甜忽然觉醒,身上有着所有人都畏惧的小宇宙。她对李珩母子如此厌恶加打压,可想而知,李珩小时候的生活并不会有多幸福。
    而纪重楼这个人完全出轨成性,除了李珩妈妈这个小三,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小四小五,对他们的照顾肯定更加也不甚周到。
    站在这个角度,柏溪是应该同情一下李珩的。
    可这种同情却是对纪宁钧这个正牌儿子的不尊重,李珩这么骄傲又潇洒的一个人,自己也不一定能接受。
    她索性就没表明态度,换了个方式道:“这也太正常了吧,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没有自己的房间,我爸在他练功房里给我安排了一个小床。”
    话题就这么平滑地过度下去。
    李珩看着她笑了好一会儿,说:“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如果换成其他女人,已经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了。”
    “……”柏溪翻个白眼:“我对你这种泡妞的方式真是不敢恭维,不过这也确实从一个方面说明了,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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