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
    “听到了吗?”他又伸手补了一记, 和悦被摇晃的脑袋发晕, 裹紧被子,胡乱答应。
    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说完便自行离开, 和悦迷糊的挨着枕头, 想起他刚才一身整齐西装的模样, 脸在底下蹭了蹭, 又很快继续进入梦乡。
    昨夜一番身体力行, 原本就疲惫不堪,再加上后头的争吵,和悦几乎到天色泛白才勉强睡去, 这会正是熟睡时,一个回笼觉下来,已经临近中午。
    和悦在厨房热着牛奶,脑中隐隐约约进来了这么一段记忆,她拧眉思索几秒,好像真的不是在做梦。
    傍晚和悦煎鱼时,钱姨进来了,连忙出声:“和小姐,我来我来吧。”
    “没事。”和悦头也不回地拒绝,“今晚我做饭,钱姨你先回去吧。”
    “这”她迟疑,和悦转过脸看她,轻声解释:“他想吃我做的菜。”
    “啊,好的好的。”钱姨立刻了然,满脸笑意的连连点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
    饭菜刚上桌,和悦就听到了外面的汽车声,秋清安走进来,一边换鞋一边扯掉脖子上的领带,和悦刚好托着最后一锅汤走出厨房,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经历过昨夜的争吵,彼此都有些冷着脸,秋清安冷意居多,和悦垂着眼,更多的是没有情绪。
    弯腰盛饭,秋清安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面前的菜,首先把筷子伸向了那盘鱼。
    他尝了一口,没说什么,只是扒饭的弧度大了点。
    和悦默不作声,两人安静的用着餐,到最后结束时,她起身收拾碗筷,秋清安才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放在那里明天阿姨过来洗。”
    “不用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和悦头也不回答,秋清安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他上楼在书房工作,和悦把厨房都收拾好之后,拿睡衣去浴室洗澡。
    她一直都是长发,乌黑浓密,洗完出来,和悦穿着宽松的睡衣,用毛巾擦着湿淋淋的发尾,提步往阳台走去,裤脚在行走间微微荡起。
    她房间有个独立阳台,很大,上头摆了张躺椅,周围被她移植了花藤上来,深红、淡粉、浅紫色的蔷薇,爬满栏杆,花朵簇拥在一起,夜色下,风中满是花香。
    和悦松开毛巾,躺在上头,一头黑发倾泻,飘荡在空中。
    她仰面盯着天花板,慢慢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身体突然腾空,和悦本能惊醒,看到了抱着她的秋清安,正往房间走去。
    “晚上风大,容易着凉。”
    和悦被他放到了床上,不一会,秋清安拿来一个吹风机,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手指一点点顺着她长发,吹风机发出嘈杂声响,热风袭来。
    一头长发被彻底吹干,和悦睁着眼看着他,秋清安神色淡淡,眉眼安静的垂头同她对视。
    “我去找过你。”她突然说。
    秋清安毫无波动的眼底蓦地轻颤了下。
    “大学第一年暑假的时候,我回来看爸爸,从京市转机,到你学校。”和悦似在回忆,神色有些恍惚。
    “你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去图书馆,她挺可爱的,一直叽叽喳喳地同你说着话,我当时就觉得挺好,比起我你似乎值得拥有更好的。”
    “当初走的时候,你说你恨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时隔这么多年,和悦发现他说的字字句句,都如同烙印般刻在身上,被压在记忆里,无比清晰。
    “我想这就是对我的惩罚。”
    “我这辈子,都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话音浅浅搁置在空气中,又很快消散,却犹如回放般一遍遍在秋清安耳边重复。
    他放在床边的手不自觉用力,紧紧攥在一起,手背青筋凸出,呼吸隐忍。
    “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我们的感情吗?”
    “与其说是放弃”和悦顿了下,轻声回答。
    “不如说是逃走。”
    “我没有任何勇气再去面对你。”
    秋清安倏忽起身,猛地站立,死死盯着她,自上而下,望着她此刻过于坦诚的面容。
    “那你知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他咬咬牙,话语艰涩。
    “一开始,我抱有希望,手机号码不敢换,地址不敢换,就连所有的信件快递都不敢错过。”
    “结果你走的真够干脆,一点音信都没有。”
    “我恨你,拉黑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把你彻底从我的生活里赶了出去。”
    停顿了很久,秋清安自嘲轻笑,语速低了点,笑容里尽是悲凉。
    “后来我只想你能回来。”
    “只要你回来,我就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接连两次的失控,让那些原本已经被忘记的东西再次席卷而来,秋清安仰头望了眼天花板,深呼吸调整好情绪,不再看她,转身往外走去。
    握上门把时,秋清安身形顿住,没回头,稍侧了下脸,低声道。
    “对了,你说的那个女孩,我连她名字都不清楚,只记得她很吵。”
    细微的咔嚓声,整个房间归于平静,和悦迟钝地眨了下眼睛,出神的盯着某一处,瞳孔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许久,泪水从眼角蔓延开来。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那么的熟悉,一如每次想起和悦的样子。
    秋清安习惯性从柜子里拎了瓶酒出来,一打开,浓烈酒精味扑鼻。
    他收藏的都是高浓度的酒,威士忌,白兰地,龙舌兰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酒。
    每次喝下去,也不在意,反正只要能让人短暂的麻痹,忘记一切,就是他所希冀达到的效果。
    窗帘紧闭的房间,他坐在地板上,背抵床沿,一口接着一口不停往下灌。
    阵阵昏眩,神思开始漂浮起来,在空中荡漾,一点点,把他带到了各个错乱的画面。
    比如那年刚跟和悦吵完架时,他一个人等在屋子里,在心里暗自期望她会突然来敲响房门,告诉自己,其实并不是骗他的,不是因为愧疚才和他在一起,才对他这么好的。
    结果日复一日,他等啊等,只等到了和悦出国的消息。
    那一刻用心如死灰来形容也不为过。
    从那天到大学开学前的日子,在秋清安记忆里都是模糊的,除了浑浑噩噩的等待,就是日夜颠倒,失眠、痛苦、压抑、混乱。
    在大学里他像是变了个人,没兴趣和别人沟通,提不起精力去接受外界,每日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忘掉那些烦恼,变得单一而纯粹。
    他对和悦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恨意到麻木再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只要她回来。
    回来就好。
    赵方然找到他的时候,秋清安第一个涌进脑子里的不是别的,而是如果他足够强大了,和悦是不是就会回来了,他就有能力可以留住她。
    于是他答应了。
    进入了那个从一开始造成他和他妈妈人生悲剧的源头,认识了一堆虚伪戴着面具的人,游走在那个浮华污秽的世界。
    接手公司的困难比他想象中都要大,被集团里头老人明里暗里的打压,使绊子,下陷阱,最艰难惊险的时候,他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发烧到快四十度进医院,在病床上输液还要加班加点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刚进入公司那会,第一个项目被人故意弄黄掉,那是秋清安奔波了好几个月,同无数张面孔打交道换来的,没日没夜加班的心血顷刻间付之东流。
    他同他名义上的爷爷,父亲,赵家那些人大吵了一架,最后淋着雨离开,回到房子里之后,秋清安也像这样,一个人靠在床边喝着酒,睡死过去。
    醒来房间一片漆黑,浑身发烫,烧得昏昏沉沉。
    那是他最想她的时候。
    也是他唯一一次失控。
    秋清安伸手过去,在地板上摸到旁边的手机,努力睁大眼,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期待又忐忑的把手机贴在耳边,心想,只要能听听她的声音,哪怕不讲话
    没有等他紧张的想完,对面已经传来道冰冷的女声,平板无波,似乎在嘲讽他的愚蠢。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大概用恨之入骨也不为过。
    可即便这样,四年过去了,随着毕业的时间越近,他的心就越来越不受控制,从深处,还在隐隐期盼着她回国。
    然而秋清安等来的是她再也不回来的消息。
    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明了了。
    她是真的,从未在意过他,才会如此毅然决然的把过往全部抛下,彻底投入到美好的新生活当中。
    他不会让她如愿的。
    这笔账,该要好好算一算了
    昏暗的房间,秋清安又仰头喝了口酒,低下脸自讽轻嘲。
    算到现在,他已经分不清是爱还是恨了,这世界上,没有深刻入骨的浓烈爱意,又哪来的凭空憎恨。
    恨到她一皱眉头,都觉得心疼。
    早上秋清安起来时,头痛欲裂。
    看了一上午的方案和文件,午睡了小会,状态仍然没有缓解。
    下午只好提前下班,原本定在晚上的视频会议也只能挪到明天,回到家推开门,看到在厨房忙碌的那道人影时,烦躁了一整天的神经却顷刻缓解了下来。
    秋清安靠在沙发上,一把扯掉领带,胡乱拉开衬衫扣子,闭着眼休息,眉头却不自觉轻蹙。
    “不舒服吗?”耳旁突然传来一道柔声问候,他蓦地睁眼望过去,对上和悦关怀的脸。
    未经思考的,他轻嗯了声。
    “头疼。”
    和悦试探伸手在他额上摸了摸,底下肌肤温热,在正常范围。
    她想了想,开口:“我帮你按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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