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北佳心里就特别难受,委屈得不行,眼眶微红,还有些发酸发涩,她很想哭,或者说,她早就想哭了,但却一直忍着没哭,因为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泪了,显得自己特别没有出息。
    而且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也怪她自己自不量力,她早就该认识到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她没有和他旗鼓相当的家世,没有艺术天赋,甚至都不会画画,怎么能够配得上他?
    她早就该清醒了。
    吸了吸微微发酸了鼻子,北佳硬撑着冷漠说道:“松开我,你这样抱着我不舒服。”
    她的语气坚决,又带着疏离,徐临风无可奈何,只好先松开了她,但却没有放弃和她的对话,或者说,他很害怕她不理自己了,所以不停地寻找话题,就像是一个害怕会被抛弃的小孩。
    “你想吃什么?”徐临风的语气焦急,又带着几分讨好,“快中午了,我去做饭。”
    北佳本想直接拒绝他,然后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但话到嘴边了,她忽然改变了计划:“我不想吃你做的饭。”
    徐临风:“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行么?”
    其实北佳已经饿了,现在什么都想吃,但她这么做的目的不是吃饭,而是让徐临风离开,略微算了下时间,她回了句:“想吃学校门口的馄饨。”
    徐临风丝毫不怀疑她的话,也没有任何异议:“行,我现在就去买。”他不放心地看着她,不安地叮嘱道,“等我回来。”
    北佳无声地点了点头,等徐临风一离开,她就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哭得浑身都在发颤,她真的很委屈。
    她再也不想继续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转身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上到二楼后,直接去了他的房间,开始一件件收拾自己的东西。
    只住了一个晚上,她的东西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箱,然后把他给她的那张银行卡放到了床头柜上。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里,但她就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这样做有和他赌气的因素,也有想尽快和他分手的因素,她真的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没有意义。
    快刀斩乱麻,这个道理她很明白,也曾好几次下定决心要和他一刀两断,但她总是会心软,总是屈服于他对她的暧昧态度,所以最后的结果总是不了了之。
    仔细想想,她越发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像是块一哄就软的骨头,不仅立场不坚定,而且还容易做白日梦,痴心妄想地认为徐临风真的爱她。
    这次她不想再这么傻了。
    过去几次都是当着他的面提出分手,可他每次都不同意,最后她只会带着幻想屈服,所以这次她想换种方式,不想再跟他做无用的宣告了,而是直接结束。
    可是她现在有孩子了,能轻轻松松地结束吗?
    孩子是纽带,也是羁绊,她不想让他只是为了孩子娶她,而且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只是一场酒后乱性的意外之作。
    不能要。
    虽然很艰难,但北佳还是下定了决心,她要去医院,把孩子做掉,不给自己和他留任何余地,他也不用再为了这个孩子放弃自己的留学计划。
    然而当她拎着行李箱走到一楼的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而且还是陌生的脚步声。
    来者的步伐不慌不慢,还透露着几分优雅,并且带着高跟鞋特有的“咚咚”声。
    是个女人——北佳才刚做出判断,脚步声就已经停在了大门口。
    北佳僵住了,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不知道来的这个女人是谁,但显而易见,这个女人一定是来找徐临风的。
    那不成是林柏悦?
    她竟然已经找上门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瞬间北佳石化在了原地,呆若木鸡地盯着大门,脑海里一片混乱——她来干什么?找她喧宾夺主么?如果她敲门了,自己要不要去给她开门?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指纹机的“滴答”声,下一秒大门就被推开了,一位身穿卡其色风衣的女人出现在了北佳的视线里。
    女人面容娇好身材高挑,看起来大约四十出头,留着烫过的中分短发,给人一种知性又干练的感觉,而且她的皮肤保养的十分不错,白皙细腻光滑无暇,无论是面庞还是修长的脖颈上都看不出一丝皱纹或瘢痕。
    看到北佳之后,女人的神色中先闪过了诧异,显然没想到会有陌生人在家里,紧接着又注意到了她手旁放着的行李箱和她仓皇紧张的神色,表情立即严肃了起来,目光凌厉地审视着北佳,冷冷开口,接连质问:“新来的保姆?家里没人么?拎着东西要去哪?”
    徐临风的眼睛像极了这个女人,北佳瞬间就知道她是谁了——徐临风他妈——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她真的忽然回家了。
    北佳不知所措,慌得不行,结结巴巴地喊了声:“阿、阿姨。”
    然而李于兰却把她的不知所措理解成了做贼心虚,脸色更加阴沉了,再次冰冷启唇,态度极其强硬地启唇:“把箱子打开让我看看。”
    她这是什么意思?
    北佳诧异万分,难以置信地看着徐临风他妈,焦急解释道:“我不是保姆,这是我自己的箱子。”
    北佳今天穿的确实有些随便,按照徐一言的话来说就是——大毛衣配大棉裤,怎么看怎么土。李于兰平时穿的用的全是高档奢侈品,接触的也全是上流社会的人,所以北佳的这身打扮根本不入她的眼,看她穿了一身不入流的地摊货,下意识地就把她定义成了新请来的小保姆,而且她根本不相信北佳说得话,冷笑了一下,毫不留情道:“不是保姆?那你为什么来我们家了?”
    北佳的脸红了,事实情况有些难以启齿,更何况还是面对徐临风他妈,说出来很可能会让她更瞧不起自己,觉得她是个特别随便的女孩;可如果不说,她只会继续把她当成趁着家里没人偷东西的小保姆。
    纠结地咬了咬唇,北佳紧张又羞耻地说了句:“徐临风带我回来的。”
    “什么?”李于兰诧异到了极点,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的这个姑娘。这姑娘长得是挺好看,但是身上穿得衣服实在是太土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儿子的品味会这么低下,不相信地追问:“他为什么带你回家?他人呢?”
    北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当着长辈的面,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合适,而且徐临风他妈显然很不喜欢她,跟她说话是时语气一直咄咄逼人,如果她回答不好这个问题,她只会更讨厌她。
    犹豫了一会儿,北佳回道:“他有事出去了,我是他请来的人体模特。”她并不想告诉徐临风他妈自己和徐临风的真实关系,因为说不清,总不能跟长辈说他们俩是酒后乱性一直乱到现在的关系吧?徐临风他妈还不得气死。
    而且她现在已经决定要彻底结束这段关系了,也不好再跟她说自己是徐临风的女朋友,所以只能告诉她自己是他请来的模特,也只有这么说她才能赶快离开,再不走徐临风就要回来了,她就走不成了。
    相较于“儿子喜欢的女孩”,李于兰更能接受“儿子请来的模特”这个身份,而且艺术圈也潜规则——只要画家和模特达成了共识,在合作期间两人可以成为露水夫妻。
    虽然李于兰觉得她儿子不像是会随便睡模特的人,但她宁可自己儿子花钱和模特乱搞,也不愿意接受儿子喜欢这么个不入流的小土妞。
    丢人现眼。
    “拿着你的东西走人。”李于兰的语气漠然,神色中充斥着不屑与嫌弃,也不在乎她到底偷没偷东西了,只想让她赶紧离开自己家,“以后别再来了。”
    北佳感觉到了徐临风他妈对自己的厌恶,心里委屈又屈辱,眼眶再次红了,赶紧埋下了脑袋,立即抓起了自己的行李箱,快速离开了别墅。
    这片是西辅市的富人区,道路宽阔绿化高雅,四周全是独门独院的别墅。
    路上没什么人,走出院门后,北佳抬手擦了擦眼泪,然后一边拉着行李箱,一边快步朝着别墅区的大门走,视线一直紧盯前方,心里紧张而忐忑,生怕会撞到徐临风。
    她不想再看见他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她刚走到一个路口,就看到左前方转过来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路虎,所幸旁边的绿化带中有一从茂盛的矮树,她立即提着箱子走进了绿化带,藏到了矮树后面,紧张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徐临风会发现她。
    直等路虎车开过去之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从绿化带里走了出来。
    这里距离别墅区大门已经不远了,没过几分钟她就走出了别墅区,本想打辆车去医院,但是这片富人区位于西辅市南郊,偏远静僻,附近很少有出租车经过,她沿着车辆稀少的马路朝北走了好久也没看到一辆出租车。
    又往前走了几分钟,她看到了一个公交站牌。
    站牌上印着四趟公交路线,通往市区的有两趟公交车,于是她就坐到了站牌旁边的长椅上等车。
    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了,正午时分,阳光明媚,但空气中依旧透露着丝丝冷意。
    北佳的鼻尖一直是红的,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因为一直在哭。
    她真的很委屈。
    公交车一直没来,她只好一直坐在站牌下等车,甚至已经用手机预约好了人民医院的妇科挂号牌。
    但是等着等着,她却等来了一辆黑色路虎。
    ……
    徐临风一直不放心北佳自己一个人在家,因为很害怕她会悄悄离开,所以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去给她买馄饨,回家之后,他一进家门就先喊了她一声:“佳佳,我回来了。”
    但是他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反而意外又惊讶地看到了他妈。
    “你怎么回来了?”徐临风上次见到他妈还是在半年前。
    从小到大,他和她妈的见面频率好像一直维持在一年两三次的水平,正因为长期缺乏交流和相处,所以他和他妈之间的母子关系已经十分淡漠了,而且他们母子二人的生活还非常独立,彼此互不关心,各有各的人生,基本上一年到头也不会给对方打一个电话,没必要,也没这个习惯。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李于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右手间还夹了根即将吸到头的女士香烟,正飘散着淡淡的白雾,红唇一启一合,理所应当地反问,“这不是我的家么?”
    “不是,这是我的家。”徐临风一点也不给他妈面子,而且他现在已经预料到了什么,面色铁青地看着他妈,压抑着怒火质问,“她人呢?”
    “谁?”李于兰一怔,惊道,“那个小土妞?”也是在这时,她才注意到儿子手上领的东西——一份打包好的馄饨。
    李于兰终于意识到,自己儿子和那个土妞的关系可能没她想的这么简单,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儿子就是看上那个土妞了。
    她却把那个土妞赶走了。
    而且她儿子说的也没错,这房子她爸妈没留给她,而是留给了他,细细追究的话,这里确实不是她的家,是她儿子的。
    但她也不是故意把那个土妞赶走的,是那个土妞自己愿意走的。
    想到这儿,李于兰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妞可能是跟自己儿子吵架了,然后儿子出去买她喜欢吃的馄饨准备回来哄她,结果那妞却准备趁机走人,还没走成的时候,她回家了,不仅没拦下儿子的心上人,还火上浇了一把油把人家撵出去了。
    李于兰知道自己办了错事,有预感儿子要发脾气,心虚的不行,但又放不下身份,毕竟她才是当妈的人,还能在自己儿子面前低声下气么?
    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她刚才又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那妞还不跟她说实话。
    再说了,那土妞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对她儿子?一声不吭说走就走,架子倒是不小。
    “我一回来她就拎着箱子要走,跟我有什么关系?”李玉兰理直气壮,听语气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有问题,“走就走吧还鬼鬼祟祟的,穿得又那么土,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徐临风快要气炸了,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妈:“所以你就把她赶走了?”
    李于兰面不改色,淡漠启唇:“我可没,她自己要走的。是你被人家甩了,少把锅甩我身上。”她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讥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感情这事儿,别那么当真,不然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你觉得自己的喜欢和真心很珍贵,其实在大部分人眼中,却是一文不值,你没那么金贵。”
    因为被感情伤害过,所以李于兰的感情观很冷漠,最不相信的就是男女之情。
    虽然她平时不怎么关心自己儿子,也知道自己对他说的这些话十分残酷,但他毕竟是她的儿子,所以她不希望他走上自己的老路。
    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被感情所欺骗。
    而且她确实看不上那个土妞,总觉得她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儿子,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随随便便住进男人的家里?还矫情使性子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李于兰看着自己儿子因愤怒而变得阴沉的面色,冷笑了一下,笃定道:“那妞能甩你第一次,绝对就能甩你第二次,不信咱们走着瞧。”
    徐临风被他妈气得不轻,如果坐在沙发上的这个女人不是他妈,他一定会让她滚蛋。但他现在已经没时间去和他妈算账了,转身就走,一刻不停地去找北佳,期间还不停地给她打电话,但是她却一直没有接。
    他知道她为什么要走,也大概能猜出来她会去哪里、要做什么,所以急得发疯。
    他必须要留下这个孩子,不然她一定会离开自己。
    他不能没有她。
    所幸的是南郊这片富人区地广人稀,路宽车少,他开着车没用多长时间就在一个公交车站前看到了她。
    车站冷冷清清,她独自一人坐在车站前的长椅上,身形单薄瘦弱,眼眶和鼻尖都是红彤彤的,还时不时的用手背擦一擦眼泪。
    看到这一幕后,徐临风快心疼坏了。
    他把车停到了她的面前,下车后立即朝她走了过去,然后蹲在了她面前,抬起手轻轻地为她擦眼泪,心疼又自责地开口:“对不起。”
    北佳现在只想早点和他结束,再也不想这么毫无意义地纠缠下去了,直接推开了他的手,半是哀求半是决然地开口:“徐临风,结束吧行么?别再这样了。”
    徐临风的呼吸一顿,他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次是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她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也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但是他不同意,这辈子都不会同意。
    他这辈子,除了痴迷于绘画,就只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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