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氛围害扶桑差点喘不过气来,她再也睡不着了,手紧紧地攥住被角,死死地咬着红唇,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角滑落,沿着光滑的肌肤沾湿被褥,晕开一片深色的水花。
    乌压压昏暗的房间,持续不断地响起女人近乎奔溃的抽泣声。
    声音很小,却透着绝望。
    最后,扶桑哭累了。
    躺在床上浅浅地睡了过去,卷翘的睫毛依旧挂着几滴冰凉的泪珠。
    第二天。
    天光大亮。
    扶桑早早地起床,先去附近的超市买好食材,穿的是那件温婉的羊毛绒长裙和高领毛衣,回家亲自下厨煮粥。
    端到饭桌上,一口一口安宁静谧地用勺子吃着,时不时会走神,望着对面的椅子,陷入沉思。
    她的模样很美,杏眸水盈,经常带着一丝无辜和俏皮,焉薄的红唇微微上翘,有着几分小女人的娇俏。
    傅希说过,这是他怎么也不会去拒绝的类型。
    曾经,他还流氓地占完她的便宜后,不要脸地冒出一句:“抱歉,你太美,情难自禁。”
    来讨她欢喜。
    扶桑简单收拾了碗筷,进卧室化个淡妆,接而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
    看着街上腻腻歪歪的情侣,搂着对方的纤腰,俯身低头,咬耳朵说一些让对方脸红的话。
    扶桑坐在公园草地的长椅上,望着蔚蓝得不见一缕浮云的天,突然很想回苏州一趟。
    穿着旗袍行走在湿润无人的小巷,走一遍他们从机场回家的路。
    去市场一边打情骂俏,一边买菜。
    去旗袍店一件一件地试着旗袍。
    去岭长大街,认认真真地看一遍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
    不,这次换一个喜剧。
    不要再看悲剧了。
    他们还没有一起去看电影,没有一起旅行,没有结婚,没有……
    这该死的男人,就知道上床。
    她应该告诉他,让他打了结婚报告,拿了结婚证才能碰她的。
    可惜,什么都晚了。
    现在,谁来娶她?
    ……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扶桑无声穿过慌乱的人群、街道,不多时,便来到了分区警队。
    营地前的大片空地安静得不像话,没有一个人经过。
    扶桑兀自站在营地大门前,盯着上面明晃晃挂着的鲜红涟漪的徽章,控制了一早上的情绪,莫名其妙就失控起来。
    眼泪一下子掉落,她捂着脸,低着头,死死咬着红唇食指,眼泪哗哗哗地掉……
    红黄交错的军徽,威严中带着几分敬畏,上面的红色是军人的血吧?
    正因为有他们,才有了这世间的和平与安定。
    扶桑拎出手机,给穆枫回了那条短信——
    【我到了。】
    几分钟后,穿着墨绿色军装的男人迈着两条大长腿从营地走出来,短短的几层台阶,他走得格外得慢,手里还捧着一套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军装常服。
    穆枫面无表情,脸上的那股痞劲荡然无存,来到扶桑面前站好,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很勉强地笑了笑,说:“嫂子,好久不见。你病好了吗?”
    扶桑抬手抹掉眼泪,微红的眼眶让人看得想要怜惜,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穆枫手上捧的那套军装,失神了好久。
    那是傅希的,即便特战队所有成员都穿一样的军服,扶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就好。这是老大去执行任务前让我们问的。”
    穆枫把手往伸前了一点,把军装递给她。
    “这是老大平时在军营训练的时候穿的,本来要回收给国家陪着下葬,但是我们坚持把它留下来了。给你。”
    穆枫的嗓音越说越哑,他甚至不敢看扶桑,一对上她的眼就觉得自己特内疚。
    今天的天空真的好蓝啊,偶尔有两只无忧无虑的鸟儿从天上飞过……
    扶桑接过军装,他收回手,抬起胳膊抹了把脸,望了眼碧蓝的天,“里面衣兜里装着一封信,老大写给你的,打开看看。既然胃病好了,就好好休息,注意身体,老大不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想他了。”
    “如果可以,忘了他吧。”穆枫话一说完,根本不敢看扶桑的表情,直接就转身跑了回去。
    低着头,走回寝室的途中,眼泪啪嗒一声掉落,打在他军靴的鞋面上。
    扶桑抱着傅希的军装,捧到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有一滴泪晕染在衣服的胸口,化开一片水渍。
    她慢慢地走回家中,无意识地走在喧嚣的马路边,走得累了,实在忍不住,就开始奔跑,像个疯子一样,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议论她。
    扶桑快速跑回家里,反锁上门,关好窗户,拉上窗帘,待世界一片黑暗,乌压压伸手不见五指后,她才霍然软了身子,跌落在地,坐在床边,累得眼睛一闭,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积蓄已久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像小时候一样,抱膝缩在一角,呜呜咽咽的,一抽一搭,哭得响天动地。
    满屋子都是她的哭声。
    “傅警官……呜呜呜傅警官你在哪啊……扶桑好想你呜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我的病好了,你就…你就不见了……呜呜呜呜呜你不是想娶我吗为什么为什么又不来找我……”
    “我都没好好跟你说说话,你就走了……我以后怎么办啊,让我怎么活,扶桑真的真的好想你呜呜呜呜呜……”
    ……
    宁婉余也从孟括那儿得到了傅希牺牲的消息,她发消息给江眠月,让江眠月快速去扶桑的公寓看看,提醒扶桑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能再糟蹋自己的胃了。
    江眠月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赶到公寓的时候,扶桑正蜷在角落发呆,双目空洞望着角落,眼角的泪无声落下。
    连听见门铃都毫无反应。
    江眠月不厌其烦地按着,按到扶桑终于有动静,软趴趴地站起身,走出来开门后,迈进门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餐桌坐下。
    又快速去各个窗户,拉开窗帘,打开窗。
    橘红的夕阳洒落进来,美糜的色彩晕在扶桑的侧脸上,显得她既苍白又羸弱。
    江眠月摊开拎上门的饭菜,进厨房洗好筷子,送到扶桑的面前。
    见她毫无动静,硬生生塞进她的手里。
    怒道:“扶桑!你吃点,为了你的病,你再怎么吃不下也要给我啃下去。你生病的时候,阿姨没日没夜地在照顾你,你不想想你自己,你也要为她考虑一下啊。她就你一个女儿!”
    “月月。”扶桑终于有动静了,抬眸看过来,声音是许久未说话导致的沙哑,“我好难受。”
    扶桑忍着眼泪,捶了自己的胸口一下,低着头,楚楚可怜地说:“我真的好难受……我好想傅希啊……”
    江眠月眨了眨眼,看着她,薄唇抿紧:“我知道,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扶桑,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傅警官肯定也不希望你为了他一直这样一跌不振,不吃不喝。你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你可以哭,可以想他,但是千万别对自己身体不好,可以吗?”
    扶桑垂下眼睫,沉默了半响,最终淡淡地嗯了一声。
    开始慢慢地扒饭,大口大口咽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中央撤回了全部的搜寻人员,确认傅希已经牺牲,追加烈士。
    葬礼在四天后举办。
    扶桑穿着一袭西装黑裙,海藻般的长发随着微风一飘一荡,站在梁栋的身后,默默盯着最前方傅希的照片,突然扯了扯前方梁栋的衣袖,发问:“你们队长尸体呢?”
    梁栋不太懂扶桑为什么问这个,一五一十地把实际情况告诉了她。
    扶桑皱了皱眉,轻飘飘地哦一声。
    没再说什么。
    而是独自琢磨着,梁栋话里的来龙去脉。
    从葬礼回去以后,江眠月本以为扶桑又要丧好长一段时间,结果那小妞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在微博诈尸说自己要填坑。
    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窝在书房画自己的连载漫画。
    有时还心情极好地上网搜了无数教程,亲自去市场买菜,亲自下厨,学了好几道菜。
    日子越过越顺利,橘里老师的这个笔名也因为《风沙》改编漫画的逐渐完结渐渐走红,甚至名声大噪。
    唯一不反常的是——
    《风沙》完结后的第四天,秋秋和橘里老师两人约了一次国外旅行,两人行走在异域风情的国度,一边聊天,一边品尝着当地的美食。
    聊天的时候,秋秋极有眼力价儿地不提扶桑的感情问题,一直聊的都是漫画圈的一些趣事。
    正在这时,扶桑吃了口鱼丸,突发奇想:“秋秋,下本漫画我已经想好画什么了。”
    “什么呀?”旅行聊工作,秋秋听得心不在焉,“你是想画条漫啊,还是出版页漫?或者我看看能不能再帮你搞个大ip来改编一下。稳一下你的神格。”
    扶桑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大ip就算了吧,我对名气不怎么在乎。我想出一本筹备了很久很久的页漫,分镜草稿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回酒店我给你看看……”
    “什么什么?”秋秋不敢相信,拖稿成瘾的橘里大大竟然说自己已经把下本漫画的草稿撸出来了,这还是以前的她吗?
    回到酒店,扶桑把前段时间劳心劳肺赶出来的分镜草稿摊在桌面时,秋秋直接惊得瞪大了眼。
    漫画的男主人设是一名军人,墨绿色的迷彩军装,身材比例极好,身高腿长,掩在军装中的上躯是标准的倒三角形,宽肩窄腰,硬朗冷毅,帅气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女主的人设则是宅破天际的漫画家,圆脸圆眼,性格娇俏可爱。
    书名就叫《星星落进我怀里》。
    秋秋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是你和你的傅警官吗?以你为原型画的?”
    扶桑勾唇笑笑,点了点头。
    “所以,这是一本军漫?为什么叫《星星落进我怀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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