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监的婆子不由分说,进来两个人,一把将崔世君拽出来,推推搡搡出了女监,女监外面自有几个捕快等着,他们看到崔世君,还算客气,有人替她打着灯笼,送她往提牢厅去了。
    这一路,崔世君心中七上八下,等到了提牢厅门口,里外灯火通明,站了不少人,她正在四处张望时,便听到阿杏的哭声:“姑娘!”
    崔世君一看,阿杏和福叔,还有崔世柔都站在提牢厅的院子里,她妹妹崔世柔看到她,想迎上前,被福叔一把拉住了,福叔冲她摇摇头,崔世柔只得暂且忍耐住,目送着崔世君进了提牢厅里。
    崔世君进到正厅,屋里点着几盏大灯,将四下照得亮堂堂,提牢厅的大人站在案前,脸上微微带着局促,她目光移到旁边,不觉怔住了,宁国府老侯爷霍云也来了。
    霍云坐在一张大圈椅里,他的手臂随意的搭在扶手上面,看到进屋的崔世君,先朝她看了一眼,随后扭头望着提牢厅的大人,屈起手指轻轻扣着扶手,催促道:“人带来了,审吧。”
    第35章
    崔世君看到赶来的宁国老侯爷霍云, 心中有些意外,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老侯爷和提牢厅的张大人行了一个万福,温声说道:“老侯爷有礼,张大人有礼。”
    站在公案前的张大人眼角先扫了霍云一下, 随后和颜悦色的对崔世君说道:“崔大姑娘, 失礼失礼,底下的捕快当差不仔细, 分明叫他们请你到提牢厅协助查案, 谁知却怠慢了你,还望崔大姑娘不要介意。”
    何止是怠慢, 来一趟提牢厅,连监牢都住了一回, 若非老侯爷出手相助, 只怕崔世君此刻还在监牢与虫鼠相伴。
    不过面对张大人,崔世君脸色不变,她抿唇轻笑一声, 淡淡的说道:“张大人客气了。”
    崔世君和张大人寒暄时, 霍云一语不发, 他眼皮微垂, 轻轻侧着身子,似是在专心听他们说话。
    张大人朝着霍云又看了一眼, 今日审完案, 他原已落衙回府, 忽然接到书办传话,说是宁国老侯爷霍云亲自到提牢厅来了,这位传闻里的老侯爷,他向来只闻其名,从未曾得见真人,就在他惊诧之时,书办说宁国老侯爷是为了崔世君而来,他不禁越发头大如斗,近日这桩案件,明着审的是孙二,背后实则是赵公府与通政判司张海青在斗法,另有东郡侯府的莫少均掺和其中,想要借此时机整治崔世君,如今再添一个宁国老侯爷,这案子他都不知从何审起了。
    张大人暗自叹了几口气,他看着崔世君,好在崔世君看起来并无大碍,要不他该如何向宁国老侯爷交待呢。
    “险些让崔大姑娘受委屈了,幸亏老侯爷英明,及时派人送信过来了。”张大人原意是要恭维宁国老侯爷,谁想霍云眼底带了一丝不耐,他道:“这些客套话就免了罢,夜色已深,你们赶紧审案,若是无罪,我就把人带走,若是有罪,随你们提牢厅自行处置。”
    张大人嘴里连连称是,他招手叫来书办,对崔世君说道:“崔大姑娘,想必你已听说过,前几日,提牢厅拘捕了一伙拐卖人口的贼人,这伙贼人里有一个孙氏,原是城里的私媒,孙氏一向由崔大姑娘管着,她经手的人口买卖,光是今年就多达几十口,崔大姑娘身为长安城的官媒,难道就没有发觉反常的地方?”
    “张大人,此事我实在不知。”崔世君回道,她想了一下,轻声说道:“年初,孙氏一连数月交的税银比往年多了几番,我心里好奇,也曾问过她几回,孙氏只推说城里有位孙老爷,家大业大,时常找她买卖家仆,孙氏拿出的是白纸黑字的契约,税银并不曾短缺半厘,依着朝廷的规则,我自然只能给她办了。”
    张大人迟疑一刻,他对崔世君说道:“今日我审问孙氏,她已认罪,还说崔大姑娘也知情呢。”
    崔世君不慌不忙,她回道:“张大人要是信不过小妇人,小妇人情愿与孙氏当堂对质。”
    她说这句话时,宁国老侯爷正好看向张大人,张大人摆手说道:“崔大姑娘严重了,孙氏罪责深重,我岂会信她不信你呢。”
    停顿了一下,张大人复开口说道:“不过,此案牵扯甚广,圣上亲自下旨督办,孙氏既是提到崔大姑娘,本官只得命人请你来提牢厅询问案情。”
    崔世君一笑,她道:“张大人说得很是!”
    张大人扭头命令堂外捕快们:“带犯妇孙氏。”
    守在堂外的捕快应了一声,自去监牢提问孙寡妇。
    不到片刻,孙寡妇被带到,她与孙二勾结作恶,事迹败落之初便已当堂招供,今日受审时,她遭过重刑,这一惊一吓,这会儿看她面如土色,身子犹如筛糠一般,整个人瘫在地上,连话也说不清楚。
    张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犯妇孙氏!”
    孙寡妇满脸惊慌的望着张大人,张大人沉声问道:“你和孙二诱拐人口,实乃罪大恶极,为何还要污蔑崔大姑娘?需知诋毁诽谤,更是罪加一等。”
    孙寡妇呆住了,她看着旁边的崔世君,怔怔的没有说话,张大人惊堂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厉声说道:“崔大姑娘究竟是否知晓,还不快从实招来!”
    听到张大人问话,孙寡妇回过神来,她爬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说道:“犯妇不敢欺瞒大人,我还有证人呢,就是跟我一同在城里做私媒的赵姥姥,那日我和赵姥姥去衙门里送婚帖,崔姑姑暗示我不要为孙二做事,她要是不知道,何以会特意敲打我?”
    张大人问道:“你说崔大姑娘收了你的孝敬,这又是怎么回事?”
    孙寡妇楞了一下,她道:“我每月给崔姑姑缴税银,照着我们这个行当的旧例,官媒会按人头抽几两银子,我每月缴的税银都有记账,账本白日里已交给大人,大人只要一翻账本,就能算出崔姑姑拿了我多少的好处。”
    张大人并未翻看账本,他招来捕快,说道:“即刻去把私媒赵姥姥带来。”
    捕快领命,正要退下去拿赵姥姥,一旁半日没有言语的霍云叫住他,他看着立在公堂上的崔世君,崔世君神平气和,一派坦然,没有丝毫畏惧,那霍云的视线移回到张大人身上,他皱眉说道:“张大人,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张大人替我解惑。”
    张大人连忙说道:“老侯爷请讲。”
    直到此时,孙寡妇这才发觉公堂之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她见张大人对他毕恭毕敬,嘴里称呼他为老侯爷,不觉变得心神不宁,她昨日被拘捕到牢里,就有人授意她将脏水泼给崔世君,还说只要她照办,就可保她平安无事,这半路杀出来的老侯爷,又是何方神圣呢?
    霍云转头望着孙寡妇,他目光锐利,脸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魄,他问道:“你说崔大姑娘收了你的好处,却又劝你不要为孙二做事,这岂不是自相矛盾,需知这样无本的买卖,她合该撺掇你多干才是。”
    这话把孙寡妇问住了,她口中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霍云冷笑着说道:“或许收人好处的是你,有人叫你栽赃崔大姑娘?”
    提牢厅的张大人后背一凉,他拍着惊堂木喝斥:“大胆孙氏,你再攀咬他人,休怪本官命人大刑伺候!”
    孙寡妇唬得浑身颤抖,张大人正要叫人拉她下去打板子,就见孙寡妇哭天抢地的说道:“大人,我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崔姑姑收了我的银子,不信你们可以查账。”
    孙寡妇在公堂上大哭大闹,立时来了几个衙役,塞住她的嘴,将她拖出堂外,那孙寡妇的呼喊声越传越远,很快公堂恢复清静,张大人看着霍云,一时犯了难,不知该不该再去请赵姥姥。
    霍云换了一个坐姿,他背靠在圈椅里,缓缓说道:“请一个私媒婆子过来对质,倒不如把统筹司的司长找来,他身为崔大姑娘的上司,崔大姑娘是否有罪,总不至于毫不知情吧。”
    张大人称是,他叫来提牢厅的书办,命他随着捕快一同去请提统筹司司长何俊平。
    提牢厅的书办离去后,张大人本来要请宁国老侯爷往后堂稍事歇息,霍云却推辞不去,张大人无奈,只得留下相陪。
    更深露重,崔世君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霍云见她面色苍白,于是朝着公堂门口的小厮火华看了一眼,不久,火华取来一件斗篷,那张大人只当他是送来给老侯爷御寒,于是招手请火华进来,谁知火华却拿着斗篷走到崔世君面前,说道:“崔姑姑,夜凉了,你披上这件斗篷吧。”
    火华拿来的是一件石青色缂丝斗篷,一看便知是老侯爷的衣物,崔世君看向霍云,霍云正好与她四目相视,他下巴轻微点了一下,崔世君垂眉,她接过火华手里的斗蓬披上,屈膝向老侯爷行了一礼。
    披上斗蓬,崔世君周身很快变得暖和,过了大半日,公堂外面传来捕快的回话:“回大人的话,统筹司司长赵大人与吴书办带到。”
    提牢厅的张大人站起身,他道:“请进来。”
    他与统筹司司长何俊平是平级,是以张大人起身步下公案,接着,就见何俊平和吴书办二人走进公堂,张大人与何俊平互相见礼,何俊平看到坐在公堂上从容不迫的霍云,原本并不认识,后经张大人引荐,方才得知此人竟是宁国老侯爷霍云。
    何俊平大吃一惊,他慌忙向霍云行礼,霍云清高孤傲,不合他的脾性的人,他连看也不看,因此何俊平向他问安时,他只虚抬了一下手,甚么话也没说,何俊平遭此冷遇,脸上不免有几分窘迫,张大人机灵识趣,他对何俊平说道:“何大人,劳烦你深夜来提牢厅,是为了近日京里一桩拐卖人口的案子。”
    第36章
    这桩案件如今是长安城第一热门的新闻, 何况何俊平的下属崔世君还被拘到提牢厅,他自然一清二楚。
    不久之前, 提牢厅遣人到何府,说要请他去一趟,还说关系到一位大人物, 何俊平不免心慌意乱, 他到底不敢耽误,叫上吴书办一起, 带着孙寡妇的账本和名册来到提牢厅, 等他到时,这才得知来的大人物竟是赫赫有名的宁国老侯爷霍云。
    公堂上的的众人各怀心事, 何俊平看向崔世君,她立在堂下, 看到进屋的何俊平和吴书办, 只朝着他们轻微颔首,并不曾多说一个字。
    提牢厅的书办又将今晚审案的情形说了一遍,何俊平听完后思忖半日, 他看着宁国老侯爷, 随际望向张大人, 说道:“要说崔大姑娘是不是收了孙氏的好处, 我也说不好,不过我从司里带来了孙氏的账本和名册, 只要一查便知。”
    说着, 吴书办将名册等物交给提牢厅的书办, 这些账本提牢厅也有,是昨日从统筹司里抄写回来的,张大人心知何俊平不敢得罪宁国老侯爷霍云,于是将事情推回给他,张大人心下无奈,只得吩咐书办查账,谁知就在此时,宁国老侯爷望着何俊平,问道:“何大人,统筹司是不是凭着白纸黑字的契约办事?”
    何俊平躬着身子,回道:“正是。”
    霍云轻笑一声,没有说话,何俊平内心越发忐忑不定,过了片刻,霍云又问:“孙氏拿到统筹司的卖身契是不是真的?”
    何俊平双手垂下,他对霍云说道:“下官已经查看,卖身契确是真的?”
    “是真的?”霍云眉头挑了一下,他再次问道:“孙氏说她每回买卖一个人头,官媒按例抽取牙钱,此举是不是合理?”
    霍云一句一句追问,逼得何俊平出了一身冷汗,他擦着头上的汗水,战战兢兢的回道,“按照旧例,的确如此。”
    本朝律法,人口买卖,只需双方自愿即可,朝廷按人头收取税银,从私媒到统筹局各自分得牙钱,或多或少,全看买家与卖家交易。
    “这么说来,崔大姑娘按律当差,便是收了这笔牙钱,也是她应得的?”霍云问道。
    何俊平一时语塞,霍云抬眼看他,清冷的声音说道:“是或不是,何大人闭口不答,难不成有甚么顾虑?”
    “下官不敢。”何俊平低下头,他道:“崔大姑娘按例收了牙钱,也是理所应当。”
    霍云问完后,不再看何俊平,转而看向张大人,半晌没有吭声的张大人满脸赔笑,他道:“老侯爷,朝廷的律法自是不错,可这孙氏一口咬定崔大姑娘知情,若是她所言属实,崔大姑娘知法犯法,便是罪责难逃了。”
    听了张大人这话,霍云脸色不变,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孙氏的话漏洞百出,岂能听她一面之词,叫人打她一百板子,说不得就讲真话了。”
    张大人身上的冷汗涔涔直下,他看着站在公堂下的崔世君,不由得左右为难,这女子也不知与宁国老侯爷是何干系,向来不理俗事的老侯爷铁了心要保她,只不过背后的赵公府与通政判司,并有那东郡侯莫少均,也不是好惹的,这些人,他一个都惹不起。
    提牢厅的张大人一愁莫展,不知这案子该如何判下去,这时,许久不曾出声的崔世君开口了,她先看了一眼何俊平和吴书办,又对张大人行了一礼,说道,“张大人,崔家一门七代在统筹司当差,小妇人做这官媒也有十年了,小妇人自问做事光明坦荡,不怕查账,亦不怕与孙氏对质,还请大人尽早还我清白。”
    她语气轻柔,却透着一股坚毅,何俊平与吴书办皆是默不作声,她既说不惧查账,提牢厅的书办取来账本,一一对看之下,发觉崔世君从孙氏那里收上来的税银,她竟分文未取,张大人疑惑的问道:“崔大姑娘,这我就不懂了,孙氏买卖人口,你理应按例抽取牙钱,何以又不收这笔银子?”
    若非富贵人家,住在长安城,单靠朝廷俸禄是养不活家人的,像那些小官小吏,自有他们生钱的门道,孙氏交上来的税银,粗略一算,崔世君少说也能分得两三百两银子,这笔银子有钱人松松手也就花销出去了,对崔家来说,却是两三个月的嚼用,她该收又不收,在众人看来,岂不越发显得古怪。
    霍云抬眼看她,笑问:“我也和张大人一样奇怪,还有嫌银子咬手的?”
    崔世君低头抿唇,她回道:“我不抽取买卖人口的银子,并非是从孙氏开始,早些年便是如此,这事吴书办也是知道的。”
    这还要从几年前说起,户部侍郎杜子建纳了一房小妾,因她生得貌美如花,杜子建十分宠爱,难免冷落了正妻和其旁的妾室,杜夫人忿忿不平,趁着杜子建离京之时,胡乱给这小妾安了一个罪名,并叫来崔世君,令她将小妾发买到青楼妓院,杜夫人立意要杀鸡儆猴,崔世君也不得不照办,哪知这小妾不堪受辱,在送她去妓院的路上,从马车上跳下来,当街摔死。
    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着崔世君的面摔死,那时她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何曾经历过这些事?唬得崔世君生了一场重病,自此,崔世君便不再抽取牙钱,这倒不是她故作姿态,她既然做了官媒,该当的差事仍要照做,只是每回买卖人口,崔世君不由自主就会想起那惨死的小妾,她不收牙钱,只为图个心安罢了。
    被点到名字的吴书办拱手对张大人说道:“崔大姑娘确是早几年就不收牙钱,此事从过往的账本里也能查到。”
    统筹司司长何俊平有些吃惊,他来了这几年,今日还是头一回听说崔世君不收牙钱。
    霍云听完事情的原委,笑道:“可见你还没练成铁石心肠,不从中抽取牙钱,反倒受人猜疑。”
    崔世君笑而不语,坐在公案前的张大人闹了个脸红,霍云又道:“张大人,这案子该怎么结?”
    审到这个时辰,提牢厅外已是月到中天,宁国老侯爷霍云仍是神闲气定,张大人坐了一日堂,早已筋疲力尽,偏偏霍云不肯等侯,定要今晚结案,可这案子怎么判,张大人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霍云等着他结案,张大人权衡再三,拍案说道:“崔大姑娘牵扯孙二拐买人口一案,供述不足,准许放回。”
    他的语音刚落,宁国老侯爷霍云便慢悠悠的站起身,崔世君无罪,他也该打道回府了。
    霍云离开后,落在后面的崔世君在结案书上摁下手印,她刚走出公堂,崔世柔和阿杏就围了上来,崔世柔双手合十,红着眼眶说道:“阿弥陀佛,可算是没事了。”
    崔世君问道:“我在提牢厅的事,家里人全都知晓了?”
    崔世君明白她的担忧,她道:“放心吧,老姑姑还不知道,我们借口你在河阳侯府帮忙,瞒着老姑姑呢。”
    崔世君放了心,她道:“夜深了,我们先回去吧。”
    谁也不提公堂上审案之事,崔世柔和阿杏拥着崔世君出了提牢厅的院子,只见宁国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有几个小厮打着灯笼站在四周,宁国府和崔宅不同路,看那架势,霍云似是专门在等崔世君。
    崔世君想了一下,她走到马车前,喊道:“老侯爷。”
    车帘被撩起,坐在车里的霍云喊着小厮的名字,立时,有个半大的小厮上前,他递给崔世君一个荷包,说道:“崔姑姑,这是你的东西。”
    说着,他把荷包交给崔世君,复又退到一旁,崔世君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她白日给捕快的那封喜钱,并打点女监婆子的金钗。
    崔世君抬头看着霍云,霍云一言不发,外面的灯火晦暗不明,崔世君看不清他的眉眼,她怔了一怔,收起荷包,轻声说道:“您呀,今夜太张扬了。”
    当年的双王之乱,使得宁国府沉寂了三十余年,如今圣上正有意起用霍嘉,眼看宁国府要重回往日光辉,霍云为了解救她,亲自现身提牢厅,崔世君虽然感激他出手相救,心中也担心此事会授人以柄,连累到霍家。
    霍云挑了一下眉,他道:“你这小妇人忒不识趣了,我好心救你,你连一句道谢的话也没有,反说我张扬?”
    他说这些话时,嘴角还带着笑意,崔世君眼光微垂,她道:“老侯爷的恩情无以为报,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听凭老侯爷差遣。”
    “你这话我记下了。”霍云说罢,他对家仆说道:“回府吧。”
    霍云又看了崔世君一眼,便放下帘子,赶车的家仆一扬马鞭,马车缓缓朝着夜色驶去,崔世君站在原地目送,直到马车看不见了,适才回到自家马车,准备回崔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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