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盛星河吃饱喝足服了药,詹程程才算放了心,再看盛星河闭着眼睛,似乎又睡着了,她起身,轻手轻脚走出病房。
    一开门没多久,远远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可不就是江奇。
    江奇一见是她,先是高兴,但看她拎着包似乎要离开的模样,又赶紧问:“你要走啊?”
    詹程程点头,原本她也就是过来看看,而且她已经劝了盛星河吃饭,也让他按规定服药,那她来这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说,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医护人员照顾,她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江奇却拦着她,“你要走了,他下顿怎么办?”
    “我已经劝了他,刚才他也很配合的吃了,情绪稳定了一些,以后估计没问题了。”詹程程道。
    江奇反而急起来,“那是因为你在这啊,你要是一走,他又不吃了呢。”
    “而且,你以为他睡着了吗?”江奇往病房里一指,“你自己看。”
    果然,詹程程从窗户看去,就见刚才明明闭眼休息的盛星河,此刻睁开了眼睛,正往外面看,似乎是想找她。
    “那你要我怎么办?”詹程程问江奇,“在这呆着?他病多久,我陪多久?还是说以后时时刻刻都在他面前呆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奇道:“没有要你一直陪,只是他现在病得比较厉害,你能不能多陪一会,起码他好一点再走。你也看到了,谁的话他都不听,只听你的。”
    詹程程有些无奈。
    “詹程程,作为老同学,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江奇道:“可能盛星河在你眼里,是个对感情不太专一的人,甚至,你过去还可能认为他很渣。”
    “但实际上,作为他从小到大的朋友,我可以保证,这么多年,他就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也许你不会相信,放在别的人眼里也不会相信,毕竟你们两看起来的确有差,但事实就是这样,盛星河就是喜欢你,从高中道现在,这么多年,没变过。”
    “他那天为什么那样对你,肯定是急了,这么多年他喜欢你,可你不喜欢他啊。换了别的男人,哪个不急?”
    “别的不说,他对你真的是掏心挖肺。刚回国那段时间,为了见你,每天想着法怎么靠近你,恨不得你只要一个指令,他就能围着全城跑。可后来,前段时间你又不理他,也不许他再去找你,他心情落到了谷底,但难过归难过,夜里他还是偷偷跑去你们公司。那时候你老加班,他怕你回太晚了不安全,就在你们公司楼下不远处等着,然后一路跟在你后面,悄悄地送你到家……”
    詹程程还真愣住,她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你别看我,这是真的。”江奇说:“你加到几点,他等到几点。就怕夜里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还有,你以为这家伙不想用正常的手段表白吗?他是怕把你吓跑了,周蒙说,要慢慢培养感情,他就老老实实培养,你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急,我说个事你可能觉得幼稚,这不还没到圣诞节吗?这家伙已经把圣诞节礼物准备好了,不止准备一样,是准备了十几样,看到什么都想给你买,看到什么都想你喜欢,买买买,买了一大屉子,还不许我们碰!”
    “可买完那么多他又烦,该怎么给你,用什么借口给你,不让你烦,不让你跑,不让你吓到……每天都在想。”
    “没错,这就是你完全想象不到的盛星河,这么骄傲自我的人,到你面前,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小心翼翼,思前想后,患得患失……我真挺意外的,我以为盛大少爷这辈子,永远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没想到遇到了感情都一样,爱的忘我,爱的卑微,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喜欢的人面前,就希望换对方一个笑,哦不,不笑都可以,只要你愿意让他靠近。”
    江奇说完,苦笑着摇头,为盛星河不平。
    詹程程同样诧异,这些言语中的盛星河,跟她认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大抵是看出詹程程眼中的情绪,江奇道:“詹程程,别的不说,你就当看在大家还是同学的份上行不行,他现在状态这么差,你再多留会,起码等他好一点再走。”
    詹程程默认不语,她在长廊上呆了片刻,不知道想了什么,最后,她还回了病房。
    进病房的刹那,盛星河果然是睁大眼睛的,头艰难地抬起来,虽然没说话,但很明显,是在找她的身影,不想她离开。
    ……
    因着江奇的劝,詹程程留在了病房。
    盛星河大概是高烧太久,身体机能都处于虚弱状态,看詹程程还守在这后,像是踏实了般,闭眼又睡过去。
    到了傍晚,他醒了过来,这时刚好到了吃饭晚的点,像中午一样,盛家派保姆送了饭来,詹程程给喂的。
    她倒是不想顿顿喂,但又不能不喂,盛星河手腕上总打着各种点滴,想自己吃饭也没办法。
    詹程程重复中午的举动,拿起饭盒跟勺子,一勺勺喂给盛星河,喂几口饭菜,偶尔再换口汤。盛星河比中午还配合,一勺勺的吃,来什么都不挑剔。
    盛父竟然又来了,没有进来,只站在外面,隔着窗户往里看,他的表情有些震惊,仿佛不能想象那个一贯乖张情绪化的儿子,能在一个小女生面前这般乖顺。待詹程程喂完后,出病房洗手,他在外面对詹程程说:“这次多谢詹小姐了。”
    詹程程摇头,“这没什么。”
    盛父很快走了,而到了夜里九点时,詹程程也要走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盛星河猛地睁开眼,抓着床沿想要起身,但虚弱无力起不来,詹程程回望他一眼,说:“我明天还来的。”
    盛星河看了她好一会,见她把手机充电器等一些零碎物品放在这,这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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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詹程程果然来了。她向公司请了三天假来照顾他。
    赶到医院是早上八点半,那送饭的保姆早就来了,拿着保温饭盒,看她像看救星一样,“詹小姐你可来了,快劝劝我们家少爷。”
    詹程程眼光一扫,地上有个摔碎的水杯,很显然,盛星河早上醒了后没等到她,又开始乱想,保姆来送饭不仅不吃,还将桌上的水杯不小心摔碎了。
    但话说回来,保姆也大意了些,以为盛星河昨天在詹程程的劝说下吃了饭,状态就恢复如常,她们可以来喂饭了。其实盛星河哪里是恢复了正常,无非是看到詹程程才正常。其她人他仍然讨厌触碰。
    詹程程叹气,让保姆下去,不过保姆还算尽责,下去前将地上玻璃渣收拾了。
    詹程程坐在盛星河床头,问他:“手伤了没有?”
    盛星河一脸意外,原本他又发脾气摔了杯子,就怕詹程程不高兴,正有些委屈的缩在被子里,没想到詹程程没怪他,反问他手有没有受伤。她说着还将他的手拿起来看了看,手白皙完好,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是因为最近暴瘦,筋脉都绷了起来,加之最近打针太多,针眼处各种青青紫紫,让人于心不忍。
    “吃早饭吧。”詹程程说。她拿起保温盒,打开盒盖,热气就席卷着香气扑面而来,竟然是饺子。
    保姆还没走,在门口高兴地说:“老爷说少爷喜欢吃饺子,我一大早起来,特意包的。”
    詹程程没回话,舀了一颗喂盛星河,盛星河乖顺地含到嘴里去,可接着动作就停住。
    詹程程一看,难怪,是芹菜牛肉馅的。
    那边保姆还在说:“这饺子可新鲜了,让少爷多吃点,一会老爷知道少爷都吃了,肯定高兴。”
    詹程程却手一停,将勺子搁在了碗里,说:“他不喜欢吃芹菜,下次别做了。”
    保姆脸色一僵,詹程程也觉得讽刺,亲生父母不知道孩子的口味,放在哪个家庭都少见。
    詹程程只能接着叮嘱:“还有,以后送饭,也别放虾。他虾过敏。”
    昨天的饭菜就有虾,盛星河虾过敏,一吃就长荨麻疹,这是以前学生时代他在她家吃饭时,她了解的。昨天要不是她来了病房,真要让保姆喂饭的话,恐怕盛星河烧还没好,又要因为一身荨麻疹送急诊了。
    这些情况她这个同学都知晓,亲生父亲却浑然不知,还一个劲喂给孩子,可见失责。所以盛父即便这些天对儿子紧张兮兮,但那些年情感的缺失,却是永远弥补不来的。这世上,很多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如孩子的成长。
    门口保姆有些讶异,詹程程看着只是个并不出挑的小姑娘,但保姆知道她在盛家父子心里的重量,不敢再多言,悄悄下去了。詹程程也没理她,她将饭盒放到一边,起身。
    见她又起来,有些想出去的意思,床上躺着的盛星河猛地从被褥里伸出手,抓住她手腕,用格外嘶哑的嗓音说:“你去哪里?”
    这是昨天到今天以来,詹程程听见盛星河说的第一句话,难怪他一直不说话,高烧将他嗓子烧哑了,说出来的声音像撕裂了一般,又弱又艰难,听了让人心疼。
    詹程程于心不忍,轻拍他的手说:“这饺子不吃了,我出去给你买点其它的早点。”
    她认真的眼神打动了他,他慢慢松了手,让詹程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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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分钟后,詹程程回来,带着热粥跟小豆沙包,还有些冰糖梨子汁。
    热粥是五谷杂粮粥,里面有小米、玉米、豆子跟红枣,营养丰富,小火熬得稀碎糯软,容易消化,适合病人,知道盛星河喜甜,詹程程还特意让粥铺老板多放了一勺糖。
    眼下,她将盛星河扶起来,让他靠床坐着,一口口地喂着盛星河,一边喂,一边将那松软的豆沙包掰碎了给盛星河吃,粥配包子,倒也合适。
    吃完早饭后,詹程程又将那冰糖梨子汁端来,盛星河嗓子哑了,肯定不舒服,吃药一时半会好不了,那就喝点梨子汁,润润喉咙。
    梨子汁仍然温热,詹程程将梨子汁里放了个吸管,让他自己慢慢吸,倒是个好办法。果然,一碗梨子汁下肚后,盛星河似乎舒服了些,对詹程程说:“谢谢。”喉咙经过梨汁的浸润,嗓音果然好转了一些。
    詹程程没说话,只将他身上的被子腋了腋。
    ……
    又过了一会,屋子里热闹起来。
    盛星河那群公司里的朋友来了,几个股东听说他住院,全都来探病,江奇也跟着一起来了。
    盛星河像个重点保护的野生动物一样,躺在床上任由大家参观,喉咙坏了,又不能怎么说话,只能看着这几个家伙一个个往里闯,围着他叽叽喳喳。
    一群人还是懂礼节的,带了不少水果跟花篮,詹程程见那水果一个个新鲜的很,就问盛星河,“想不想吃水果?”
    盛星河点头。
    詹程程拿着水果刀,开始削苹果,这是进口的苹果,嘎啦果,样子红彤彤的,很是惹人喜欢。詹程程拿着小刀一圈圈的削,她手小,削苹果的样子轻巧又迅速,令人赏心悦目,削完后她没有直接喂盛星河,而是将苹果削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又舀了一勺蜂蜜,拌在水果粒里,这是她从家里带来的土蜂蜜,市面上的蜂蜜大多都是糖浆掺的,入口就腻,真正的纯正好蜂蜜没有人工糖浆,味道清甜,不腻人,还有一股淡淡的百花香。
    詹程程将苹果拌了些蜂蜜,果子的香甜更加清香浓郁,让人食欲大增。詹程程用牙签插着给盛星河,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盛星河是不太爱吃苹果的人,他最喜欢的水果是樱桃跟草莓,但詹程程将苹果这么做,他便觉得与众不同起来,一口一块,都不带停。
    周围人看呆了,盛星河算起来可是个官二代富二代,不折不扣的小太岁二世祖,有谁见过他这么乖觉。
    唯有詹程程容色不变,依旧不紧不慢喂着,盛星河也旁若无人的吃着。病房内,这两人容貌、气质、动作截然不同,却在一起意外的合拍。尤其是詹程程,对于盛星河的一切情况,比如胃口、爱好、情绪、脾气,她永远有办法找到最合适的方式应对。
    所有人对詹程程的印象刷新成了叹服。
    还有人见詹程程将盛星河照顾的体贴入微,处处稳妥仔细,不禁艳羡地嘀咕,“真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吓得江奇赶紧用胳膊捅他,生怕这话被詹程程听了又要炸毛。
    一群人围观了半天,詹程程才发现人群里还有一个人。是孙倩,她竟然也来了,不是跟这一伙人一起的,她是后来的,来了后就站在病房外。
    詹程程看她拎了满手东西,一脸关切地看向里面,便出去迎她,谁料孙倩在门外顿住了脚。
    她大概是看到房内詹程程照顾盛星河的一幕,原本兴冲冲的来,现在变成了黯然,说:“我就不进去了。”
    “怎么呢?”詹程程问。
    “你在,就不需要我了。”这个平时泼辣骄傲的大小姐脸上有失落,却还是笑着说。
    过了会她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喜欢你啊?”
    詹程程默了默,点头。
    “呵。”孙倩笑了笑,“那就更没我什么事了。”
    但她天性要强,不喜欢在外一脸愁苦,将脸一抹说:“那我走了!”转身就走。
    倒是江奇追着她,“喂喂,你走可以,把你手上吃的留下啊。”
    孙倩头也不回,“呸!他都不喜欢老娘,老娘为什么还要给他吃!”
    詹程程忍俊不禁,这才是孙大小姐啊,恩怨分明。
    孙倩跺跺脚又对江奇说:“你再跟!我都说了对你没意思!”
    江奇道:“我也说了!我对你没意思!”
    “还有,我警告你啊,你能不能别在外面乱说,现在同学群同事群,所有人都认为我对你有意思!我还谈不谈恋爱了,还怎么结束单身生涯啊!妈的老子这单身情歌都唱二十多年了……”
    “有种唱一辈子啊。”
    “孙倩!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呵,来啊,打我呀,打不死我瞧不起你!”
    “我还……”
    两人一前一后地去了,詹程程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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