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刚刚雨过天晴的原因,柳树上刚刚冒出来的嫩芽还滴水珠。
    屋檐也还在滴着水滴,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园子中那些青石板上积满了少许的水坑。
    园子中的一条小道上,一个细小的人,像是觉得青石板上的积水很好玩似的,就是把双脚使劲的踩在小水坑中。
    只是,小家伙没有想到那水坑中的水有点深,就那么一脚踩下去,猛的就是一下,水花溅起来,弄得满脸都是。
    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愣了一下,只是瞬间的功夫就是哭了起来,转身就是往亭子跑去,边哭边喊道:“哇……姑姑,姑姑,姑姑……”
    小家伙哭着就是短胳膊短腿的走向亭子,看着那一袭大红色锦衣女子,黑黝黝的眼睛就是转了转。
    “姑姑,奈奈又被溅水啦~”一道软萌的声音,让红衣女子转头看向那小家伙。
    女子一袭大红锦衣,衬得肌肤如玉般通透,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那双满身沉稳的眸子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小家伙。
    轻柔道:“谁让你调皮的!”
    说着就是拿起石桌上的手帕替奈奈脸上擦去水渍,一举一动都是端庄大气。
    冯淡水比两年前的面容还有娇贵一两分,又有一种端丽之感,那平和的气度下,有着淡淡的似柔弱却又十分坚强的感觉。
    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似乎看惯了眼前小家伙每次的调皮,眼眸轻轻一动,就是让人有种心颤的感觉。
    “姑姑,奈奈错啦~”小家伙看着冯淡水的摸样,就是认真的低头,说话的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
    冯淡水眼中全是宠溺,说道:“你爹娘去了平安镇,你为何不跟着去?”
    小家伙似乎懂的很多,黑黝黝的大眼睛眨了眨,就是盯着冯淡水看,奶声奶气的说道:“倩姨姨那么调皮,离家出走都不打招呼,奈奈才不要去。”
    冯淡水闻言,见着小家伙脸上的水渍干净后,就是放下手中的帕子,轻柔道:“谁说的你爹娘去找你姨姨了?”
    阮倩消失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冯淡水听说绿丝说,前段时间阮倩经常出府,只是,冯淡水也没有管阮倩的事情,毕竟阮倩有阮倩的人生,况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阮倩迟早会离开,冯淡水早就知道……
    “绿丝说的啊……”奈奈一说完,就是看着那园子的小道上走来两人,男子清秀,女子有张娃娃脸,笑着霎是好看。
    奈奈看着绿丝和奕年一同走来,就是飞奔到绿丝的面前,反而抱着的是奕年,“奕年叔叔!”
    绿丝见着越来越猾头的奈奈,就是摇了摇头,两年了,当初还是襁褓中的孩子,也长这般大了,侧头看了一眼奕年,他们之间亦是在谈婚论嫁,在看着奕年的时候,没有当初的娇憨,满脸却是娇羞的摸样。
    奕年蹲着身子,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笑道:“才开春你就调皮跑去园子了吗?”说着大手还轻轻的刮了一下奈奈的鼻子。
    奈奈看着奕年的摸样,小胳膊就是挂在了一年的脖颈上,“奕年叔叔,你看芍药花都开了,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冷啦~~”
    绿丝走到冯淡水的身旁,把手中端着的香茶放在石桌上,轻声道:“小姐,刚刚二小姐还来问你今日要不要出去踏青。”
    冯淡水刚刚提起茶壶就是微微一楞,冯蓁蓁自从两年前出现那件事情后,性子改了许多,那双沉寂的眸子稍稍的动了动,就是把面前的茶杯倒满。
    “她这几日与二婶的关系怎么样?”
    绿丝闻言,杏眸一转,说道:“二小姐好像这几日被二夫人逼急了,每日与二夫人相处都是冷眼相待。”
    冯蓁蓁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奈何冯老夫人死后,要守孝三年,前两年冯蓁蓁还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刚刚过了三年,刘氏就是到处给冯蓁蓁打听,哪家的儿郎还没有娶妻,哪家的家底好,刘氏都是一一筛选。
    直到,刘氏觉得长安城户部侍郎张宏才的次子张龙辰不错,便是回到府上问冯蓁蓁的意见,冯蓁蓁这两年低调了许多,没有往日的心高气傲,也与冯淡水走近了许多,偏偏对于嫁人这件事情,有点抗拒。
    这几日更甚,刘氏已经有想法把冯蓁蓁的生辰八字与张家次子的生辰八字交换,奈何冯蓁蓁死活不同意,要是刘氏敢私自把亲给订了的话,冯蓁蓁就要上吊了解此生。
    刘氏傲不过冯蓁蓁,也只能暂时妥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依蓁蓁的性子定是知道那张家的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然,蓁蓁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冯淡水优雅的喝了一口茶后,轻声的说道。
    绿丝闻言,看了一眼正和奕年玩耍的奈奈,轻声道:“小姐这两年还和二小姐关系好了许多,也是啊,二老爷没了后,二小姐知道谁才是亲人,况且,二小姐也不是什么万恶的罪人,小姐,只是,奴婢总觉得二夫人有点不对劲。”
    冯淡水听着,柳眉轻挑,“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二夫人手中的铺子最近好似亏空了许多,有两家店更是盘出去了!”绿丝轻声道。
    “冯清明留下的东西不就该给她败家吗,反正留着冯蓁蓁的嫁妆就好了,剩下的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趁活着,该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我们大房也管不着。”冯淡水淡淡的说着。
    其实刘氏做的事情,冯淡水一直都知道,只是,她没有管长辈的权利,在说了,那些冯老太爷分给二房的东西,冯淡水还没有贪婪到去削想二房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可是,小姐,二夫人败坏的可是冯家的名声。”绿丝愤恨的说道。
    冯淡水听着绿丝说的,嘴角轻轻一杨,就是起身,“这几年父亲已经在长安城慢慢的淡去冯家的名声,树大招风,况且还是新帝在位两年,让刘氏多多败坏冯氏的名声,更好。”
    绿丝能听懂冯淡水的意思,那便是,新帝登基没有任何仪式,更是除了朝堂中的大事要新帝处理外,其余的时间,新帝都是在皇宫中吃斋念佛,名曰,守孝。
    两年前,和炽帝心疾犯了后,都是八皇子守在身边,只是,那一夜,皇宫中的人都是没有睡觉,那晚的皇宫如白昼。
    平时温文尔雅的五皇子,就是在那一夜,带领暗地中养的暗卫直击和炽的寝宫,脱下平时温文尔雅的面容。
    和洬守在和炽帝的床前,听着和炽帝正在让萧丞相写遗诏,寝宫的大门“砰”的一声,就是被推开。
    和洬见着和墨羽一身黑衣走进来,眸子就是一紧,“五皇兄,这是要造反吗?”
    和墨羽深深的看了一眼萧丞相,说道:“八弟,什么造反不造反,今夜我只是来看一看父皇而已。”
    和炽帝在看到和墨羽的时候,更是猛的吐了一口鲜血,看着那一身黑衣的和墨羽,眼中更是冷冽,和炽帝从来就是不喜欢和墨羽,只是有着皇后包容,和炽帝对于和墨羽从来都是放任的状态。
    和炽帝怎么忘了,魏皇后身后可是还有一个魏家,魏皇后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可是,还有那从来都未见过生母的五皇子,魏家不会让魏家唯一的女儿在皇宫中就那么浪费青春。
    当然,就算魏皇后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也不会阻断魏皇后坐上太后的那个位置,魏家也要为魏氏一族做打算。
    是以,和墨羽低调,温文尔雅,这何常不是一种外衣……
    和洬在看到和炽帝吐血后,虽然平时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个父亲,但是和洬知道,现在只有和炽帝还坐在皇帝的那个位置,那他的计划便不会打破。
    可是和洬千算万算都没想想到,和墨羽的到来,直接让他从皇子变成孽种,更是把和炽帝直接气死。
    和墨羽深深的看了一眼萧丞相后,就是直接冷声的问道:“父皇身体都这般差了,为何还要萧丞相拟旨?”
    和炽帝冷冽的看着和墨羽,声音中带着疲惫,说道:“这些事情不关你的事情,快滚出去……咳、咳、”
    和炽帝说着又是重重的咳嗽起来,和墨羽看着和炽帝的摸样,就是冷笑一声,说道:“父皇,儿臣只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而已,不然,等父皇归天了,还被蒙在鼓里,可不好了!”
    和墨羽说着就是看了一眼洬,转而看向和炽帝,“当年梅妃是父皇心爱的女人,可是,又有谁知道梅妃在跟了父皇之前,还跟了一个男人呢……”
    和炽帝闻言,那本就是黯淡无光的眼睛听了后,差点就是两眼一翻,梅妃的事情,和炽帝隐瞒了一辈子,皇宫中的人谁也不知道,和墨羽突然说出来,倒是让和炽帝有点失神。
    正在和炽帝失神的时候,又是听到和墨羽的声音,“父皇能把一生所有的爱都给那已经死去的梅妃,还有梅妃生下的儿子,不过……”
    和墨羽说着,就是上前,把萧丞相手中刚拟好的圣旨给抽了出来,看着圣旨中的内容,就是嘲笑的说道:“不过,就算梅妃生下的是别人的种,父皇还是心甘情愿的把皇位给别人的儿子,这实在是让儿臣很不爽啊!”
    “噗”和炽帝听着和墨羽说的话,那胸口处像似储存多年的血一下就吐完般。
    和洬更是身子一震,他怎么可能不是和炽帝的儿子?看着和墨羽就是冷声道:“你一定是在骗我是不是,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和墨羽,你的心可不是一般狠呢。”
    和墨羽淡淡的看了一眼和洬,接着就是说道:“你生母嫁给父皇的时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父皇心中难道没有数吗?”
    “要怪啊,这件事情就怪父皇,年轻时为了那所谓的爱情,把你的生母从另一个男人身边抢来,当然,你母亲恨死了父皇,在生下你的那一天,你母亲更是想杀了你呢,怕也是这样做,父皇才会相信你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吧。”
    梅妃跟着和炽帝的时候,本就有身孕,只是没有让和炽帝知道,甚至买通宫中的太医,就在生产的时候,梅妃为了让和炽帝不怀疑和洬是别人的孩子,更是要痛下杀手,刚好被和炽帝赶上。
    才把梅妃给制止,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和炽帝展现了从未有的柔和,只是和炽帝正在看着怀中孩子的时候,梅妃更是一刀了解了此生。
    梅妃恨和炽帝,就算是生下了和炽帝的孩子,也想把那个孩子杀死,就算替和炽帝生了孩子也会选择死亡这条路,让和炽帝一辈子愧疚。
    这就是和炽帝为何那般心疼和洬,宁愿得罪魏皇后也要把五皇子给送出宫,让魏皇后一个人带和洬,让和洬从小就知道他是皇后的儿子。
    皇后的儿子,嫡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他的皇位,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和炽帝谋略了大半辈子,却是载在了一个死了的女人手中。
    和墨羽看着和炽帝不相信的眼神,嘴角一扯,冷声道:“父皇是不相信是吗,儿臣可是有最好的证据。”
    和墨羽说着又是一道冷声,“来人,滴血。”
    和洬刚要动手,就是被身后的黑衣人给制止住,另一个黑衣人毫不客气的把和洬的手举起,一刀下去,食指就是出现一道伤口。
    一滴血在碗中,这个时候和炽帝却是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和墨羽,虽然气势大不如前,但是,还是坐了几十年的皇帝,声音中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放肆。”和炽帝说出来后,又是一阵咳嗽,“真是、真是,朕的好儿子,好啊……”
    和炽帝说着,却是把手中往里伸着,这个时候,和炽帝就是怕,怕和洬真的不是他的儿子。
    和墨羽何尝没有见到和炽帝眼中的恐惧,真是可笑,他也有朝一日能看到和炽帝恐惧摸样,嘴角一勾,就是把和炽帝的手举起,手中锋利的匕首,轻轻划过。
    和炽帝那一滴血滴在碗中,却是没有与和洬那滴血融合在一起……
    和炽帝看着那一幕,胸口一堵,暮然又是一阵咳嗽。
    被制止的王德看着和炽帝这般,就是挣脱黑衣人,走到床榻前跪下,轻轻抚着和炽帝的背,声音带着颤抖,“陛下……”
    和墨羽看着同样满是惊骇的和洬,就是冷声道:“八皇弟,真是可惜了……”
    和洬跟着徐胤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对于和墨羽的计量就是轻笑一声,说道:“温文尔雅的五皇子一定要用这些卑劣的手段?要是男人我们就来点光明磊落的事情。”
    和墨羽轻嗤一声,“卑劣的手段?”
    只是还没有等和洬说话,就是被和墨羽冷声的说道:“八皇子不是皇室子嗣,念且无知,挑除皇室族谱,除去和姓,送出宫!”
    和洬闻言,瞳孔微微一紧,就是冷声道:“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和墨羽冷然的看着和洬,随即转头稍稍的看向和炽帝,轻声道:“凭什么?以为我是谁?”
    和墨羽没有直接回答和洬的问题,而是冷声道。
    “皇上驾崩,举国哀鸣!”
    和洬听着和墨羽大逆不道的话,心中就是一震,原来藏得最深的那一个便是和墨羽。
    和炽帝听到自己最不喜的儿子就这么直接宣布了他的死亡,脸上也是慢慢的变得苍白,王德亦然是瞳孔一缩,只见一侧的萧丞相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猛的就是刺向王德。
    而和墨羽看着屋中的人,就是冷声道:“出去。”
    和洬还没有来的及说出口话,后背就是被猛的一砍,便晕了过去。
    萧丞相起身,对着和墨羽拱手,“殿下要尽快。”
    和墨羽淡淡的看着萧丞相,不语。
    萧丞相眸子微微一紧,就是供着手退出了皇帝的寝殿。
    这个时候,寝殿中只剩下和墨羽与和炽帝,和墨羽慢慢的走到和炽帝的床榻前,慢慢的蹲下身子来,冷声道:“父皇,这么些年,我好像没怎么叫这个两字吧。”
    说着就是把手掐在和炽帝的脖间,手中一用力,就是看到和炽帝眸中的恐惧,是谁对死亡都很恐惧,就算是掌管天下的皇帝也不列外。
    “你不喜我这个儿子,当初就应该把我掐死在摇篮之中,只是,你却偏偏任由我这美人生的贱种,自由的生长。”
    和炽帝冷冷的看着和墨羽,呼吸也是越来越不顺畅,和炽帝的脸上更是由红变到了深紫。
    “啊……啊……”和炽帝的嘴间发出啊啊啊的细小声音。
    “由我来掌管你的江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父皇,你就安心的去见你的梅妃吧,儿臣定会把你和梅妃葬在一起的。”
    和炽帝眼前也是越来越模糊,耳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听不清。
    没过多久,和墨羽才把手回,看着床榻上的和炽帝,嘲讽的说道:“子承父业,当年父皇你也是把先皇这样送上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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