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酌弯着眼睛,无辜地笑。
    杜行帅都快呕了,说真的,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头脑一热就听谢酌的跑来给周厌语说“对不起”。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跟周厌语道歉。
    谢酌还让他要周厌语一句“没关系”。
    这简直就不可能啊!
    周厌语大概猜出来这事儿应该是谢酌指使的,不过她不太明白谢酌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俩本来就没什么关系,谢酌这一举动,莫名让她觉得,他像是在为她遭受的部分不公而打抱不平,于是就亲自动手替她讨个公道。
    周厌语心情有些微妙,猜测着要说什么这位同学才会回去。
    沉吟片刻,她放下笔,平平淡淡地说:“无所谓。”
    无所谓,针对他们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针对他们防狼似的防备她的行为,针对他们连真相都不去探究就盲目信任流言的愚蠢。
    以及,针对杜行帅一句迟来的并不算诚恳的道歉。
    杜行帅松了口气,虽然不是谢酌要的“对不起”,但周厌语松口的那三个字倒也行。
    他捂着发烫的脸一溜烟窜回了座位,之后的自习,他再也没有打过游戏,也没有再跟谢酌说一个字。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步入中年,精神烁烁,时时刻刻保持年轻人的心态和活力。
    他常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运动,这样对身体影响不好。
    因此,他的体育课,只能在体育场里活动,不准任何一个同学擅自回到班级,中途他还会随机集合点名抽查,点到名不在的,不管有没有去厕所,都要被记旷课。
    被这位体育老师带的班级,真是无言以对。
    体育课做完热身运动,学生各自分散开,男生组团去打篮球,女生有的凑一堆闲聊,有的去打羽毛球之类的。
    周厌语跟以前一样打算挑个偏僻角落坐着发呆,或者数云朵,转眼瞅了瞅,发现谢酌正坐在某处阳光充足的楼梯上玩手机。
    周厌语看了看前面挥汗打篮球的一群人,各个说说笑笑,没人去注意新来的那位转校生。
    她想了想,摸摸口袋,抬脚往谢酌那儿走。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女生毫无起伏的声音从上方飘落,似乎是天气太好了,音色里仿佛掺了几分阳光的暖热,让谢酌不得不抬起头。
    “吃巧克力吗?”周厌语见他抬了头,在他旁边坐下,从口袋摸出一块巧克力,“我宿舍新搬来的室友送的见面礼。”
    随随便便就送关系一般的男孩子巧克力,可能并不大好,不过周厌语没这方面的顾忌,谢酌自然也不会在意。
    他连推辞都没推辞就伸手接过了,动作十分自然。
    巧克力被接过去,周厌语突然说:“谢谢。”
    谢酌撕开巧克力外包装,声音懒懒散散:“有什么可谢的?”
    当然是为了昨晚杜行帅的那一突兀的道歉行为。
    周厌语也撕了块巧克力咬进嘴里。
    黑巧克力的滋味苦中带着点儿甜,周厌语最喜欢的口味。
    大约是难得的放松,她抬眼朝前看,操场上热热闹闹的,他们俩坐在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儿。
    谢酌其实算是周厌语在一中关系尚可的人之一,至于算不算朋友,她没问过谢酌要不要跟她交个朋友。
    如果谢酌愿意,周厌语不会拒绝这个朋友。
    “我说的谢谢,不是感谢的意思,”周厌语拦腰咬断口中的巧克力,含糊中带着点儿笑意,说,“我是说,谢酌,谢谢同学。”
    昨天中午在校门口,谢酌喊她“周周同学”,她今天喊他谢谢同学,不过只是回礼而已。
    谢酌似乎没想到她还来个秋后算账,颇为惊异地瞄她一眼。
    两人目光相对。
    阳光不放过一点缝隙,严丝合缝地洒落在二人之间的空地上,水泥地面上放着两袋撕开的巧克力包装,正一头一尾相对着,两根分别属于男生和女生的修韧食指指尖,轻轻点在撕开的口子上。
    “你这反射弧挺长啊。”谢酌用舌尖抵了抵融化的巧克力,嗓音含糊中带着些许的甜腻。
    周厌语低头把巧克力包装沿着口子全撕开,整个儿摊平,左右折了两折,一时之间没有搭话。
    谢酌侧着脸去看她。
    少女的脸在阳光下白得要命,睫毛卷翘,眼下一弯清浅阴影,嘴唇微微抿着,却并没有心情不好的意思。
    周厌语抬头看谢酌,把手里刚折好的巧克力包装小船递到谢酌面前。
    “谢谢。”这回是真的道谢。
    谢酌伸手接了小船,在手里翻了两翻,这船还挺结实。
    “这算是……”他顿了顿,抬眸,含笑望着她,眼底流淌过一闪而逝的微妙,“友谊的小船?”
    周厌语不答反问:“要上船么?”
    谢酌捏了捏船尾细细小小的塑料,这船实在过于脆弱,他只需要合上手指,船立刻就会翻掉。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
    “当然。”谢酌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呵,你们这艘船很快就要翻!!!
    第10章 护短10
    体育课中途,体育课老师一如既往地吹哨,开始随机集合点名。
    周厌语把体育老师这习惯跟谢酌提了一下,两人并排往集合点走。
    零零散散排好队的二十来位同学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们俩一眼,又匆匆移开目光。
    反正他们俩是兄妹,待一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集合的人越来越多。
    杜行帅看见谢酌往最后一排站,下意识喊了他一声。
    谢酌转头看他。
    “呃……”
    杜行帅噎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记恨谢酌昨晚让他跟周厌语道歉的事儿,只是莫名觉得再见到周厌语时,心情略微有些怪异。
    好像没那么顾虑畏惧她了,但心里依然不愿意主动靠近她。
    杜行帅挠了挠头,看了眼站在前排最外面位置的周厌语,跟旁边的同学换了下位置,挪到谢酌身边。
    “就,打算跟你讲一声,你不刚转来么,我们体育老师喜欢突然集合点名,点到名不在的,都会被记旷课,就算去厕所也要被记名。”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算大,但旁边的两位同学都听见了,他们似乎没想到杜行帅昨晚被谢酌坑得出了那么大的糗,今天还会好心提醒他这种事。
    谢酌波澜不惊地笑了笑:“谢谢。”
    杜行帅挠挠头,听见体育老师随机点到了周厌语的名字,女生的音调平平淡淡,音色极为特别。
    单听声音,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女生居然是传言中那位权势滔天、一言不合就找二中校霸揍你一顿的大佬。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啊。”杜行帅看着周厌语嘟囔了一句。
    “可怕的不是她。”谢酌随口说。
    杜行帅“啊”了声,有些迷茫地问:“那是什么?”
    体育老师点名点到谢酌,谢酌懒洋洋应了声,应完微微偏头,冲杜行帅笑了一下。
    “是嘴巴和耳朵。”谢酌说。
    杜行帅有点听不懂。
    谢酌抬手点了点唇角:“说出去的。”又点了点耳朵,“听进来的。”
    杜行帅愣了愣。
    他好像,隐约听懂了谢酌的意思。
    他是指那些校园流言不可信么?
    体育老师最后点的名字是“张惜蔚”,但没有人应,点名薄上便多了个旷课人员名字。
    一般来说,只要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周厌语每个周末下午都会去顾弥打工的“ea”咖啡厅坐坐。
    咖啡厅的经理和其他几位老员工早早就认识了她,店里人少的时候,还会给她留个安静的位置,单人单座,算是她的专座。
    不过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ea的顾客络绎不绝,甚至大大有人满为患的趋势。
    给周厌语留的专座也早就被人占了,今天店里的客人着实多,生意好到爆,顾弥只能抽出空跟周厌语讲了下情况,接着去忙。
    老顾客到了这儿没位置,经理自然得说两句,更何况经理和周厌语也不算陌生。
    周厌语倒是不介意坐哪儿,她来这儿的目的本来就只是看看顾弥而已,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她倒是也可以搭把手。
    经理倒是习惯了,也不客气,索性让她坐柜台前面的椅子上,等会儿人手不够的时候还可以麻烦她上。
    周厌语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往店里看了两圈,目光倏地定格在某一点。
    靠窗的角落,那个位置坐着两个面对面的人,其中一人,看侧脸,似乎是谢酌,至于对面那位,看不大清。
    谢酌今天没穿校服,今儿天气好,阳光充足,周厌语都只穿了呢绒大衣出门。
    咖啡厅里空调温度打得高,她的大衣早就脱了搁后台放着,只剩一件贴身的白色高领毛衣,直掩向下颌。
    周厌语漂亮,哪怕是对她有意见的一中学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漂亮的人坐哪儿都是瞩目的焦点。
    ea里便存在两个瞩目的焦点。
    其一,周厌语,其二,角落位置里正跟人说话的谢酌。
    谢酌的大衣搁在旁边的位子上,薄毛衣衣袖向上折了一折,露出一节修韧的手腕,腕骨突出,迎着窗子映下来的光,白得近乎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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