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什么。仿佛两个相识许久的好友,话尽时,亦无尴尬。
    我闭上眼,细听虫鸣风软,连日来焦躁的心境渐渐平和。
    “他知道你这样受苦么?”身侧的人幽幽一问。
    平和的心境霍然打破,我霍然睁眼,第一时间明白了胥筠的意思。
    但随即我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因为复尘紧接着抛出第二句:“如果他知道,他的一步棋需要你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他会忍心让你出宫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几乎让我叫出声。
    第三句却是带着笑音:“我早该看破的,你们联手布的这个局。”
    我久久沉浸在胥筠带来的震惊中,等终于能够开口,嘴角不自觉翘起,“你居然……全看透了。”
    胥筠没有说话,是在等着我开口。
    良久,我道:“对不起,复尘,我把你当做朋友。但这件事,不能对你说。”
    银皎的星光缀在胥筠脸上,他转头看我,温雅地笑开。“我明白。”
    我心脏猛地一落,被他抵得过皎月星华的一笑晃了心神。
    第45章 一掷江山
    胥筠所料不错, 司徒鄞没有废黜我,也没有贬谪哥哥, 只不过除了我二人,余者皆被蒙在鼓里。
    在皇宫的最后一夜,在我差不多万念俱灰的那晚,我见到了司徒鄞。
    厚重殿门挡不住他一袭轻衫,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深邃笑容, 一来就赶人, “都下去。”
    可是没人动。迢儿已然做好护主的架势, 再次开口的是我, 声音阴沉:“都下去!”
    “小姐!”迢儿不确定地看着我。
    “下去!”
    迢儿肩膀一抖,众人退潮般散去。
    司徒鄞一如往常, 无赖似的向我张开手臂。
    事到如今, 他居然还摆出这副行若无事的架势!我心中气结, 一手推在他胸口, 冷冷看着他。
    他不气恼,依旧笑笑的, 拾起地图在桌上铺陈开, 两指随意地搭在一处,挨在我耳边吹气:“咱们玩一个大的游戏如何?”
    漂亮的手指落处, 分明一个大大的“未”字。
    我脑里嗡地一声,一瞬有所领会,一瞬又觉得他是疯了!
    他居然想……图未!
    “我需要一个解释。”太多的事情,我都需要一个解释。
    “当然。”司徒鄞轻轻一提便抱起我, 举步自若地向内殿走,一边走一边埋怨:“地上都是碎片,割伤脚怎么办?”
    我身上只罩着一件纱衣,纤薄的布料挡不住司徒鄞的热怀,被他手掌压住的皮肤仿佛要烧起来,心中亦觉燥热。
    坐在软榻上,这举止难测的男人没有放下我的打算,笑悠悠看着我,单手解开纱衣丝带,指尖探进去,略感糙砺的皮肤顺着大腿内侧向上游弋。
    我按住他,强压心跳道:“解释!”
    他笑得像只贼猫,脑袋凑过来,“这算是信了我?”
    热气扑面,我不由一惊,的确,自从看见他,心中的猜疑竟无端减了七八分。
    却仍是侧头,“先解释我再决定。”
    “好嘛。”可惜似的轻轻一叹,司徒鄞轻启薄唇,“只要钟辰能卸任,你在我身边才会安心。所以嘛,我就想了个光明正大的法子。”
    我心头一颤,“诬陷哥哥偷贡银,便是你所谓的光明正大?!”
    “自然,我也有些自己的算盘……”司徒鄞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我蹙眉,“哥哥不能蒙受不白之冤。”
    他回答的速度极快,“所以我让你出宫去调查。”
    司徒鄞的确不知贡银的去向,但不妨碍他利用这件事,撒下一张幕天席地的大网。
    当我听他用洞悉全局的自信,讲述了全盘计划之后,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智谋。
    他的目的,远远不止是二十万两银子、不止是大将军这个职位的归属,而是要趁机算计未国!
    我脑中犹然混乱,“……如果半个月内查不到,怎么办?”
    司徒鄞魅惑人心的唇角勾动,“复尘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太后娘娘的毒……”
    他漫然的笑容冷寂下来,“现已无碍了。你不必多想,我会查清楚。”
    中毒的事情是真的,我的心沉了下去。甫一听到司徒鄞的计划,还以为是他虚加的一个砝码。
    我问:“真是那瓶野蜂蜜?”
    黑亮的眼睛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
    身子骤然倾倒,压在身上的人邪气地撇撇唇,“知道不是你,不说这些,咱们来做些正经事。”
    嘶魅的声音烙上肌肤,似一杯烈酒,似一剂媚/药。
    “别……”我声音不稳,伸手挡着里衣,“我、我没说相信你……”
    前一刻还软禁看守,下一刻便上演这等活色生香的戏码,无论怎么想都不真实。
    司徒鄞力气大的很,牢牢扣住我双手,不紧不慢地低笑:“真的不信么?”
    说罢,埋头重重一吮,痛得我倒抽冷气,难掩地溢出一声呻息。
    他眼中热欲升腾,目光移上我的唇,难耐地咬上来。
    眼前一片迷离,连他垂下的发丝都沾染魅色,我不由自主攀上他的肩,几乎凭本能去解他的衣带。
    从他走进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无论他将要说什么,我都没法不信他。
    男子受用低笑,我忽而感到胸前一凉,一样东西落进肚/兜。
    司徒鄞撑臂堪离,我下意识勾住他的小指。
    “再这样下去,我决计舍不得放你出宫。”司徒鄞目色迷乱,脸上染着未褪去的红晕,十分动人心神。
    他克制地一点下巴,“你的东西。”
    我疑羞去摸,当瞳孔中清楚地映出那样东西,我怔住。
    十年沙场拜封侯。十年来,哥哥便是靠着这样东西,血战黄沙,建功立业。
    拳头因为捏得太紧而微微颤抖,兵符的棱角割痛手心。
    “你不放心,我自然要交给你一样信物。”
    我并没有问为什么,他却给了我一个答案。
    如此轻率,又一掷千金的答案。
    “这种事情玩笑不得。”我的声音玉山倾倒般无力。
    他的做法,等同将褚国基业倾于我一掌之上。司徒鄞不是为搏红颜戏诸侯的昏君,他不是这样肆意妄为的人。
    然而他又实实在在,做出了这等事。
    司徒鄞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你不放心,我同样不放心。我总要有筹码确定你不会跑掉,不然丢了钟了,损失何止十万军马。”
    “这是胡闹……”也足以让我死心塌地,只能承认,此人实在精明。
    司徒鄞的眸子黑得发亮,盛满了叙不尽的柔情,苍如霜雪的唇再次压下。
    那晚最后的记忆,全化在一片热欲奔腾的浪潮中。
    楼下吵声一片……
    我推门出来,攀着木栏往下探看,原是客栈里来了个商队,看着像荩眬地界的人。隔着一层楼都能闻见担筐中溢出的清香,想来是茶商。
    茶商的隔桌是赵丹青一行人,早饭已经准备好,摆满了一桌子。
    方唐兴冲冲地对我挥手。
    下楼落坐,我过意不去,声音微微沙哑:“不是说过不必等我么,看赵大哥的样子可不是饿坏了?”
    赵丹青给我盛了粥,之后拾起一个馒头一口咬下半边,哈哈笑道:“咱这胡打海摔惯了的,有什么要紧?只是今日怎么起晚了?”
    “哦,昨夜……睡得迟。”
    实际上,昨夜梦到了司徒鄞,我按了按鬓角,顾左右而言他:“怎么不见复尘?”
    “公子一早出门去查拓衿的冶金厂了。”方唐抢过话,“说是虽然希望渺茫,但不能放过。”
    我点点头,贡银上有记号,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流通出去,冶化重炼是个好办法,可惜数量巨大,贼人未必会如此冒险。
    说话间赵丹青又添了碗粥,叹道:“他是怕我太辛劳,主动揽下我的活计,哎,别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其实还禁折腾呢。”
    方唐抢白:“赵大哥,您又倚老卖老了!”
    我跟着笑了两声,心中有些愧疚。复尘白日忙一整天,晚上还要替我守夜,我何德何能,劳烦他那样为我费神。
    小二过来添茶,到了隔壁那一桌看着新鲜,赔笑问:“各位客官是买卖人?”
    其中一人爽朗道:“哈哈,是啊,听说拓衿是个富庶之地,看来这次会有个好收成。”
    另一个相对斯文的人接口:“不过鄙人怎么听到些风言,说边疆近日不太稳定,小二哥听多见广,可有此事?”
    “咳,还不是皇上解了大将军的兵权害的——”话说一半,小二连忙紧着嘴摇摇头,跑到下一桌递水去了。
    这厢方唐摇头嘀咕:“皇上也真是的,解将是多大的事,往轻了说是边疆动荡,严重了就是江山不稳……”
    我看了方唐一眼,他立刻噤声。赵丹青一巴掌拍过去,低骂:“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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