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国安深深看了顾远一眼,没讲话,直接朝“闵熙堂”走去。
    暗处的顾一撇撇嘴,这顾远怕不是傻吧,爷明明已经不止一次的表达出是想让少爷培养自己的心腹,放手让少爷自己去闯,就连顾擎都已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只有顾远……哎,一言难尽。像这一类的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实在不用事无巨细的向爷汇报,不过,就这样吧,反正说了几遍,他都还是不懂。
    房里,顾启珪接过顾擎递过来的回信,展开,看见上面一句‘包在我身上’,笑了笑,觉得有些放心了。
    挥手让顾擎下去,顾启珪走向卧榻,瞧这时间,他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明天少不了又要费些精力。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庆幸幸好这个世界上还有安珏然,和爹爹娘亲不同,和姐姐们也不同,大概兄弟之间就是有些不同的,有些事注定也只有兄弟才能陪着他。
    顾府临院
    自沐沣失去意识,这里就乱成了一锅粥。
    “主子怎么样?”雀拉着吴思问道。
    “急火攻心,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烦心事。”吴思从雀手里拉回自己的胳膊,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无奈说道:“你们要做的事就是不要让他想这么多,凡事想开点,心胸开阔了,身体才能好。”
    吴思好不容易才挣脱雀的束缚,又仔细替沐沣把了脉,下着结论:“幸好只是昏了过去,他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身体还是太虚了,今日又失血过多,睡一下也好。”
    面前两人说着话,声音不算低,但这一切都没能影响到两人身后站着的沐澈。他来得时候,正好看到沐沣失去意识,唤了几句,没有得到回应,他就愣在了那里。后来,雀进来,吴思进来,就算是经过他身旁,他也没动一动,就一直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面无表情。
    其实说起来,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四皇子沐澈最是笑面虎的。面对轻视甚至鄙夷看不起,他就算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俯身,也是笑着的。若是让别人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没人会相信吧,面色冷峻,带着寒冬凌冽的气势,让人觉得害怕。尤其在刚刚吴思的话说完之后,整个房间的温度下降了不是一星半点。
    “出去。”沐澈薄唇轻启。
    吴思和雀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出去。”沐澈又说了一遍,头也没抬的下令。
    吴思还待再说什么,雀已经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出去。
    “哎,你干嘛呀?这时候怎么能让大夫出去呢?我可是答应了顾七少爷要照顾好他的,出了事怎么办,我师傅的招牌就要砸了。”吴思对这种把医者赶出去的行为很是不满。
    “再不出来,你就危险了。”雀冷冷的说道,自从吴思说自家二爷只是昏迷,没有危险后,雀就恢复了正常,再也不是刚刚惊慌失措的人了。虽然现在他也很担心自己的主子,可是四爷这个状态,他也不敢反着来。再说,他知道的,也相信着,四爷再不着调,但在与主子相关的事情上还是极有分寸的。
    呃……,吴思语塞,不说话了,他的小命还要留着见师傅呢。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门口,等着传唤。
    房间里
    沐澈拉了把凳子,明明平时最是洁癖的人,却一点儿没在乎上面的尘灰,直接坐在了上面。他背靠着床帮,回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这个人,脸色苍白,带着疲惫,是累了吧?
    可是啊,“以为我会让你休息吗?”沐澈别过头,面对着紧闭的房门,和跳跃的烛光。
    “我才不会答应,我都已经想好了,我就是要把你送到江南,你就得接受神医吴柳的诊治。本来我还想着这让你跟着顾启珪过去,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拜托他为你诊治,现在我改主意了,就是逼,我也能逼得他出手。”沐澈的声音几近呢喃,想来也只有房间里的这两个人能听见了,可是他唯一的听众正深陷昏迷中。
    “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急火攻心?很好啊,沐沣,你真是好样的,既然这样,我就亲自带你去江南,看着你用药,盯着你配合大夫。至于其他的事儿,其他的事情又与我何干?”沐澈说着,语气中带着笑声,张狂,威胁,也夹杂着深深地担忧。
    “你想干什么?”身后传来沐沣虚弱的声音。
    沐澈整个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却没有转身,眼睛盯着眼前的烛光忽暗忽明,语带讽刺的回道:“我们二爷竟然是急火攻心才昏过去的,可是让我长了见识,我这不是正在想对策吗?省的一不小心二爷就把自己玩没了。”
    “阿澈,转过来。”沐沣叹了一口气,看着一直背对着他的沐澈说道,语气虚弱。
    沐澈坐着没动。
    “我现在是没有力气站起来去到你面前了。”沐沣说着,别说走,他现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是没有的。
    沐澈身影顿了一下,如果有人看到他的表情,肯定会觉得极其悲伤的,明明他没有哭,没有喊,但周身散发出的悲伤的气息,比哭喊更能让人感同身受。
    沐澈没有再坚持,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慢慢转过身,面朝沐沣,“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也只能躺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沐沣没回答。
    “我是不是说过,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我能办好的。”沐澈继续说道,语气平静,不带任何偏激。
    “嗯,阿澈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比哥哥做得好太多。”沐沣笑着回答他,“我自然是相信阿澈的。”
    沐澈静静的看着他。
    “我错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沐沣笑着承诺,他现在真的是很虚弱,他自己也许只能感觉到有些虚,但旁观者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
    沐澈握了握拳。
    “阿澈,我答应你去江南,我会好好接受大夫的指示的。”沐沣说着,又咳了起来,却拼命忍者喉咙的痒意。
    “我跟你一起去。”沐澈坐在床头,轻轻拍着沐沣的背,下着结论。
    “阿澈,不可任性,你可是说过要替我看顾母后的。”沐沣连续咳了几声,幸亏没有出血。
    沐澈静了几息,“那就带着貉一起去。”貉是沐澈的暗卫,是小时候沐澈在掖幽庭救出来的。还是沐沣亲自带人训练的,后来就成了沐澈身边的一等暗卫,从来没有离开过沐澈。貉一直对沐澈忠心耿耿,这是他的恩人,亦是他的主子。
    “不行。”沐沣拒绝,貉此人忠心不假,但那是对沐澈一人,其他人他一概不理,要是他跟着去了,和沐澈去了有什么区别。再有,貉离了阿澈的身边,他总有些不放心。
    “那就还是我去。”沐澈下着决定。
    “那还是貉吧。”沐沣觉得比起阿澈,貉还是好一些的。
    沐澈点头,站起身,转身走向房门,“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理,诸事我都会安排好的。”
    沐沣看着自家弟弟的身影,笑了出声,“阿澈,都长这么大了呢。”
    沐澈的身影停了停,没有回身,出了房间。
    顾府前院,书房。
    本已经睡了的顾国安现在正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客人。
    客人虽早已经惊扰了他,自己却是姗姗来迟。
    门口响了三声抠门声,是顾远在提醒他,客人已经到了。
    果然,顾国安刚站起来,就听见了说话声。
    “老师。”沐澈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里,朝顾国安作揖。
    “四皇子。”顾国安避开了沐澈的行礼,赶紧行礼,君臣君臣,他从来分得清楚。
    沐澈站在那里,笑着说:“顾老师这是折煞我呢。”
    “礼不可废。”顾国安还是这一句。
    这些都是曾经说过的话,情形却大不相同。
    “在令郎出发之时,我负责把沐沣送到城外与他会合。不论在城里出了什么事,定与贵府无关。”沐澈直入正题,“此去安庆,路途遥远,需要借用府上大夫。还有,要麻烦顾夫子引荐神医吴柳先生。”沐澈说着,深深的向顾国安行了一礼。
    顾国安侧让了一下,堪堪避过了这一礼。
    第54章 还是要见面
    “四皇子也清楚我顾府的情况。要是原本的我必是会断然拒绝的。可是,孩子同意,我做父亲的自然就没有拒绝的道理。”顾国安叙述着。
    孩子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成,他可以享受一份喜悦,就是不成,也可以累积一份经验。到了这个年纪,顾国安觉得自己应该学着让孩子自己去做决定了。作为父亲,他只要尽力护他安全就可以了。
    沐澈闻言有些惊讶,笑了笑,“是吗?那我应该好好谢谢令郎才是。”顾启珪小时候他见过一次,当时就觉得这个小孩子少年老成,忒是镇定,现在这种感觉更甚了些。不过幸好他达到了目的不是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爷,附近发现了禁卫府的人。”两人正在说话,门外响起了顾远的声音。
    沐澈猛地抬头,文清这个老狐狸,竟然在这儿留了两下。
    “事情办妥了吗?”顾国安问道,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想来是没事的。
    “是,二爷刚刚已经转移到了‘明璋院’,不过禁卫他们应是没有想着要怎样,只是试探。”顾远回答道,他们并没有搜索的太细致,只是在粗略的看了看有没有人。
    沐澈看了眼顾国安,文清多疑,可惜对手是顾国安。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安珏然就到了顾家。彼时,‘生病’的顾启珪还没有起床。自从入学以来,顾启珪还是第一次睡懒觉。不过,他并没有感到幸福,只觉得浑身酸痛,昨日他就睡的太多了,一直躺着,也是受罪啊。
    在安珏然进门的时候,顾启珪立刻就睁开了眼。
    “你醒了?”安珏然看到床榻上的顾启珪正看着他,问道。明明进门前,房里一点动静也无啊。
    “房间里进来个人,我要还在呼呼大睡,怎么能行?”再说,他并不困,比起往常,他今日睡得并不太好。顾启珪起身,只身着内衫就下了床,引得安珏然赶紧拿外衣给他披上,室内虽然暖和,但是顺宝的身子实在是要时刻注意着。
    “昨日府里没有出什么事吧?”安珏然问道,昨日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忠亲王府都被查封了,整个禁卫府内气氛也颇为凝重。昨晚,就连顾府都被搜查,想来原因也就是只顺宝回府一事了。
    虽然,昨日夜里顺宝来信没提及此事,顾府应是安全的,可是他还是想亲眼见了才好。
    顾启珪没有明确回答安珏然的话,转而问道:“你呢?有没有被问话?没什么事儿吧?”
    “我没什么,虽然刚开始有意识到一些问题,但是大家也就是说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等回到禁卫府,各长官严肃凝重,大家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所以,等问话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刻意隐瞒在街上看见你的马车的事。人多眼杂,我怕弄巧成拙。”安珏然说着,当时的一群人确实都是和他玩的好,但是啊,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不说,刻意隐瞒反而不好。
    “你做的对。”顾启珪在昨天禁卫府进府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现在听安珏然说反而松了口气,他就怕为了维护他,让安珏然陷入两难境地。
    幸亏,他们都是聪明人。
    “昨日府里,有惊无险。”顾启珪这才回答道。
    “那就好。”安珏然这才做到了躺椅上。
    “这件事怎么发生的?禁卫府有没有掌握什么密信儿?”
    “昨日下午禁卫发现有黑衣人从禁宫方向出来,立刻拦截,在宫门口发生了打斗,其中一人被刺中了一剑,黑衣人四散。”安珏然讲着事情的经过。
    “随后,禁卫也分成了两拨,分别追寻。追受伤之人的禁卫军在府前街后街失去了他的踪影。追其他人的禁卫军一直追到了忠亲王府,黑衣人进了忠亲王府在没有出来,无法,禁卫就潜进了忠亲王府,在忠亲王府后院发现了……”安珏然顿了一下。
    引得顾启珪把目光看向他,是什么?
    “是传国玉玺和五国山水图。”安珏然也不卖关子了。
    顾启珪确实惊讶,竟真的是这样吗?
    “不过,传出的消息只是说在忠亲王府发现了五国山水图,还是拓本赝品。”安珏然继续说道。“三皇子府今日就要解禁。文清没有把矛头对准三皇子府,反而替三皇子作了开脱。”
    “哦?”顾启珪也有些好奇了,他本身并不知道二皇子此次行动的目的,也不知道,这玉玺是这次从禁宫盗出,还是本就在二皇子身上,其实顾启珪猜测是后者,毕竟白天,入禁宫,盗玉玺,是一件太过冒险的事情。
    但是,圣上的做法就值得令人深思了,隐藏传国玉玺的事情本也无可厚非,毕竟全天下人都不知道,玉玺竟然丢失过,可是竟然圣上一点都不怀疑三皇子,真真是……顾启珪顿了一下,原来,圣上看好三皇子吗?也不应该啊。
    另外,说到五国山水图,这也是一个能引起轩然大波的物件。在这个交通各方面都比较贫乏的时代,战事讨伐唯有靠地图,五国山水图可不是随意的山水画,它包含了当今天下五国的地理风土,细致详尽。
    关于此图,一直流传很多版本,据说,前朝就是因为有此图,在外来战争中一直处于优势,就算是后期内部混乱,在对外战争中一直处于优势地位,此图之重要,显而易见。
    不过这也只是据说,真的五国山水图并没有人详尽看过,也没有实地考察过。五国山水图一直保存在历代皇帝手里,算是一种底牌。
    不过自先帝登基,五国山水图就不翼而飞,因为这,大齐还严阵以待过一段时间,以为是敌国盗走了,后来证实并不是,将领们才松了一口气。
    竟是现在出现了吗?
    “昨日,你救的人,是谁?”安珏然好奇。
    “二皇子。”顾启珪自不会隐瞒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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