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真的很好。”她垂着头,这般回道。
    见她不说,苏瑜将目光投向璐灵。
    璐灵偷看一眼忍冬,上前回话:“姑娘,夫人嫁去苏家后确实不怎么好。新婚当晚不知怎的,苏大人脸色阴沉着从婚房出来,一个人睡在了书房。次日苏老夫人知道此时,还让夫人去跪佛堂,立规矩,苏大人也没帮着说一句话,这两日跟夫人相处时也是一语不发,形同陌路。”
    “璐灵!”
    璐灵原本还想说说个中细节,听到忍冬呵斥,忙垂下头去不再多言。
    苏瑜面色早就已经不好了,她明明已经警告过苏泽生,让他好生对待忍冬,他怎的还这般过分?好好的姑娘家被他娶回家,就是为了被他晾着的吗?
    她心里生气,拳头在几面上捶了一下。
    忍冬知道苏瑜误会了,忙道:“姑娘,不是璐灵说的那般,新婚当晚,他,他原是很好的,是我不小心惹恼了他……”越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小。
    苏瑜狐疑着抬眸看她,不明白忍冬能怎么惹恼苏泽生。后又见忍冬犹豫不决,难以启齿的样子,想到有些话她兴许不愿对外人说,便遣了众人,只余下她一个,这才问道:“新婚当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忍冬纠结着艰难吐口:“我,我怕他失望。”
    苏瑜越发不明白了,什么叫怕他失望。这时,便见忍冬站起身来,背对着苏瑜,缓缓解下了自己的外裳,锦衣,中衣最后只余下石榴红鸳鸯戏水图案的兜儿。”
    她背对着苏瑜,苏瑜能清楚看到她后背之上的景色,面色蓦然惊到,随后又化作深深的疼惜。
    这是苏瑜第一次看忍冬的后背,不想竟如此的触目惊心。
    那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随着时间早已变淡,若不仔细瞧倒也不怎么引人注意,然左腰处一条如碗口大的疤痕却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苏瑜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忍冬将衣服重新穿上,怅然道:“我早年执行任务时,不小心被敌人下了蛊虫,廖先生为救我性命,自腰间割开口子将那蛊虫取出。然当时伤口割开的极深,又被蛊虫吞噬过血肉,故而便成了这般模样。”
    说完看到苏瑜呆愣的表情,她讪讪地笑:“姑娘也被我吓着了吧。”
    苏瑜眼眶中晕染着热气,鼻头有些酸涩。
    她突然意识到,忍冬之前的经历根本是她这样的人无法体会的。
    割开皮肉去取蛊虫,苏瑜想想便忍不住身子打颤,可她却那么顽强的撑了下来。还有那脊背上被岁月冲淡,却依旧留下烙印的斑斑伤痕,又是多少个九死一生换来的。
    忍冬已经穿好衣物,转身看向苏瑜:“忍冬从来没想过嫁人,惟愿一辈子留在姑娘身侧,服侍您。苏泽生的事非我所料,我自是愿意嫁他来化解当日之怨,只是,他若瞧见我这伤……”她眸色黯淡几分,没有再言语。
    苏瑜明白,忍冬是个骄傲的人,她自然不愿让苏泽生看到自己的狼狈。何况,她和苏泽生之间的关系又有着些许复杂。
    “所以新婚之夜,你没让他碰你,这才惹恼了他?”苏瑜问。
    忍冬抿着唇不答,也算是默认了。
    苏瑜叹道:“他既然新婚之夜未曾苛待与你,我想苏泽生也不是那等庸俗之辈,心中必是仍对你有情的。若是这般让你与他之间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那便是你的不是了。不管怎样,如今你嫁了他,这种事总是要摊开来讲清楚的。”
    说完见忍冬垂头不答,苏瑜道:“你都愿意嫁给他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总这么拖着如何能成?你与苏泽生夫妻关系不好,底下的人将来难免议论,不将你这个主母放在眼里,苏老夫人也不待见。若你与他说清了,他不介意此事,日后夫妻恩爱,他好生待你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若是当真如你所虑那般生了厌弃,这婚事不要也罢,我自为你做主。”
    苏瑜一发话说的忍冬心上泛起暖意,眼眶红红的,沉默良久,终于点了头:“姑娘的话,我记下了。”
    忍冬走后,苏瑜叹了口气,心中思忖着,也不知她到底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假听进去了,犹豫再三,让人唤了璐灵过来对她交待一二,如果忍冬不肯说,就让璐灵代她跟苏泽生说。
    如此,苏瑜才算是放了心。
    ……
    最近少了苏瑜来御书房送午膳,魏丞觉得尚食局的饭菜越来越难吃了,明明还是那几样,却怎么都吃不出先前那种能让他舒心欢愉的味道。
    他随便吃了几口,将筷子放下,喊了青枫进来。
    “姑娘回了侯府之后,每天都在做什么?”他问。
    青枫颔首:“陛下,您前段日子说加派人手寻找二老爷和二夫人的下落,先前派在姑娘身边的隐卫也调去了,此事属下先前跟您禀报过的。”
    魏丞一怔,旋即想了起来。
    几日前的确有过这么一回事,四海九州想找寻两个人的踪迹实在困难,那些隐卫都是能以一当百的人,多派出去一个就多一点机会。他当时想着找弄弄的爹娘要紧,而如今贾氏兄妹已经不再,太子魏彦也被幽禁,弄弄的安全没什么威胁,便默允了青枫的提议,让把她身边的隐卫给调走了。
    如此一来,倒是不好得知她每日里的情况了。
    魏丞垂眸捏着一只茶盏,寻思着也不知这丫头如今在做些什么。
    几日不见,他对她甚是想念,也不知那没心肝儿的可会想着他。沉思片刻,他指了指桌上摆的膳食:“这几样是姑娘平日爱吃的,你亲自送去平南侯府。”
    青枫应着出去拿食盒,魏丞则飞快起身去书案前,提笔刷刷写了几个字出来,吹干墨迹,折叠起来,走回桌边将其压在了几块点心的下面。
    青枫拿着食盒进来时,直接将食物连盘摆进去,倒是未曾发现魏丞动的手脚。
    平南侯府,苏瑜收到青枫亲自送来的膳食很是意外。
    打开食盒,见里面摆着她爱吃的饭菜点心,她勾了勾唇角,心上也泛起一丝甜蜜。这时,突然瞧见一块点心下面似乎压着字条,她目光一愣,缓缓将字条取出,展开来看,却只短短四个字:今夜留门。
    苏瑜面色微怔,呆呆看着那句话,一颗心突然怦怦直跳。
    这是……什么意思?
    第89章
    下午的时候, 魏丞传了几位大臣议事,晚膳后便独自一人坐在龙案前看奏疏。
    但不知怎的, 今晚上心情浮躁,奏疏上的内容总是看不进脑子里去,眼前时不时浮现出苏瑜那张精致绝美的面庞,顿觉心痒难耐,恨不得此时此刻便瞥下手边的一切前去平南侯府看看她。
    那丫头已经出宫快三个月, 也没有隐卫时时过来禀报她每日状况, 他心中着实想念得紧。
    中午时他让青枫去给她送午膳, 也不知她有没有看见他写的字条, 会不会真给他留门。
    魏丞越想越坐不住,索性搁下奏疏起身出去。
    青枫在殿外候着, 见他出来拱手:“陛下有何吩咐?”
    魏丞没理他, 只抬头看了看西边那抹尚未退却的云霞, 面色有些不大喜欢:“已然入秋多日, 这白昼怎还如此漫长。”
    青枫也抬头仰望顶上那片苍穹。橘色的夕阳此时已经被云层遮了大半张脸,然余晖仍在, 绯红的晚霞如身姿蹁跹的少女缭绕于西, 欲落未落的样子,时有雁群结伴而过, 在天边划过美妙的倩影。
    今儿是难得的好天气,此时的夕阳也是美的。但青枫明显感觉到了自家主子对此时云霞落雁的排斥,心上纳罕,低声回道:“陛下晚上可有要事?”
    要事自然是有, 然魏丞自不会告知青枫,他什么也没说,深吸一口气,十分隐忍地转身回了御书房大殿。
    坐在龙案前,他耐着性子将桌上的奏疏批改完毕,一抬头见御书房内已是烛火通明。
    魏丞面上一喜,径自起了身往外走,打开殿门遥望外面月色,星辰满布,弦月高悬,终于是入了夜。
    想到弄弄可能今晚当真留了门等他过去,魏丞再也压抑不住,转身回了内殿打算更衣。
    谁知身上的龙袍刚解下一半儿,外面传来青枫略显急切的声音:“陛下,大理寺卿求见,说,说今晚有人劫狱,太子魏彦险些被救。”
    魏丞手上动作一顿,面色顿时凝结,阴沉的双目中含了薄怒:“传!”
    他重新穿好自己的龙袍,回到外殿,端坐在龙案前,眼见大理寺卿哆嗦着跪在了大殿中央:“陛下,臣无能,让那贼人给逃了。”
    “魏彦人呢?”魏丞冷声质问。
    大理寺卿回道:“幸亏发现及时,罪太子仍在,并不曾被劫。只是,那些人身手了得,黑巾蒙面,并不知身份。”
    魏丞冷声吩咐:“传令下去,封锁城池,命沈敬隋带神策军全程搜捕,定要将贼人给朕找出来!”
    ——
    苏瑜睡前记着魏丞字条里的话,未曾让人反锁房门,更是遣了所有人去外面,只说今晚无须守夜。
    蝉衣等人自然不解,又担心姑娘夜里口渴或者起夜,难免不好答应。后来耐不住苏瑜坚持,几个丫头才只好作罢,各自回了房中,只留两个婆子守在外面,如若姑娘有事也好有个帮衬。
    洗漱过后爬上床,苏瑜倚在迎枕上并没有什么睡意,反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她出宫已经两月有余,同魏丞一直未曾再打过照面,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平日里她没少一个人拖着腮帮子发呆的,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她最想他的时候。
    除了上回他带兵打突厥一去半年,她和魏丞还从没分开过这么久。与她而言,每日的生活里有魏丞这么一个人,是她的习惯。这段日子突然少了这么个习惯,还真挺不自在的。
    尤其再想想太后的长乐宫里住了个心悦于他的莱阳县主,苏瑜这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了。
    他虽信誓旦旦说不纳妃,可如今她不在身边,万一太皇太后暗中撮合怎么办。魏丞是个孝顺的,必不会忤逆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这几日,她越想这事便心中越不安宁。
    如今魏丞说要过来,苏瑜自然是激动万分的。她想看见她,想知道他近来好不好,更想知道长乐宫里那位莱阳县主,他可曾起过什么心思。
    拿着话本子翻了翻,苏瑜也觉得看不进去,干脆钻进被窝里躺下来,脑子里左想右想,寻思着魏丞哥身份贵重,必然不好太早过来见她,只能到晚上天黑了偷偷潜进来。
    然后又透过半掩的窗子看看外面的夜色,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他现在起身出宫了没有。
    ……
    然而,直到屋子里燃着的蜡烛烧了一半儿,却仍是不见他的身影。
    苏瑜激动的心情逐渐转化为失落,又等了片刻,看那蜡泪滴答着流淌,心里渐渐不是滋味儿起来。
    她突然在想,白日字条里话的莫不是他拿她寻开心的吧?毕竟是一朝天子,想来魏丞也做不出什么晚上偷偷跑来见她的事情。
    若是如此,她可就真真被他给摆了一道,这也太可恶了些!
    她也真是话本子看多了,居然会信以为真。
    苏瑜越想越觉得是魏丞在骗她,心情也就越发糟糕。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最后索性吹灭了房中烛火,蒙着被子呼呼大睡,不再等他了。
    然心里还是存了小小的期许的,万一他真的来了呢?
    这个夜晚,就在苏瑜纠结复杂的心绪下一点点往前推进,直到后来,她彻底断了念想,闭目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明媚的光线顺着窗子洒进来,她揉揉眼睛,抬眸在屋内逡巡片刻,眸色黯淡几分,心里嗔骂两声,坐起来喊了人进来。
    蝉衣端了水进来,面上含笑:“姑娘醒了,昨晚上睡得可好?”
    提到昨晚苏瑜便不痛快,又不好跟蝉衣说,只能随便讪笑着应付过去。
    蝉衣看着她面色,打量一会儿,眉宇间似有忧虑:“姑娘怎么有黑眼圈了,莫非昨夜没说睡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瑜不想提这事,只推说做了噩梦,随便糊弄过去,对着蝉衣道:“我肚子有些饿,帮我梳妆吧。”
    蝉衣这才不再多问,扶她去妆奁前坐下。
    ——
    御书房内,魏丞命人找到劫狱的贼人,处置之后,天已经大亮了。
    当初他下令处置贾氏族人,不想竟有漏网之鱼,昨夜潜入大理寺打算救走魏彦以图日后,幸好大理寺死牢坚不可破,这才使得那贼人失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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