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浅朝着人笑笑:“好啊。”
    师华忙给舒浅倒杯水。
    她习惯给自己温着一点水,这会儿正好能给舒浅倒一杯。
    舒浅进了屋,落了座,拿过杯子不忙着喝,看见了桌上的衣服:“这衣服怎么了?”
    “线被我扯坏了。”师华解释,“今天给人示意一个刀法,不小心崩到了。”
    舒浅点头。
    点完头,舒浅慢悠悠开口:“师华的两位兄长,占据了津兴坡。靠着钱财招兵买马,收拢了一些当地势力。本想趁着先皇沉迷仙丹而造反,可惜错过了时候。”
    新皇登基,一切看着都朝好的方向前进着。
    打着原先推翻先皇从而造反旗子的人,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到现在碰到新帝登基,更是名不正言不顺。
    新帝等空闲时抽出手来对付他们,那是一打一个准。
    对于师华两位兄长而言,如今已到了不成功也不成仁的尴尬局面。动不动手都输。
    就地解散还没脸呢。
    “教中打了几波倭寇,到底还达不到练兵的情况。谋略是更没什么谋略。”别人上岸他们就打,硬碰硬的干掉对方,崇明教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个遍,根本不需要谋略。
    师华看向舒浅:“教主想用我两位兄长练兵。”
    她顿了顿:“师家的钱财也很是丰富。”
    舒浅看向师华,朝着人笑笑:“你怎么看你两位兄长?”
    师华对舒浅问的这个问题,想过千百遍。她甚至最开始想的是,自己招兵买马后向两位兄长证明自己,然后和他们汇合成一股更为强大的势力。
    如果没遇到姚旭,没遇到崇明教,她的那个想法或许会成真。
    师华没有看舒浅,坐在那儿盯着桌子看:“我两位兄长,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在她小时候极为护着她,以至于她从未想过生死攸关大难临头,两位兄长就弃了她。
    “他们变了,我也变了。”师华缓缓抬头,看着舒浅,“我愿带教徒一道去攻打。只希望教主能将我两位兄长留给我。”
    舒浅喝了口茶:“我还不够信你。”
    她能够让人留在崇明教,不代表连打仗都能足够信她,尤其是打的还是师家。
    师华面上很是坚定:“师家的所有钱财,我都可以不要,全部算入教中。只有我两位兄长,我一定要。”
    “要来做什么呢?”舒浅问她。
    师华抿了抿唇,带着一丝狠意决绝:“杀。”
    要不是她带走了那些女子,那些都能一刀一个倭寇,不比男儿差的几个女眷,恐怕留在师府的最后结果,都是被凌丨辱至死。
    包括无法以一当百的她。
    第65章
    舒浅和师华晚上并没有说很久的话。
    都是聪明人,谈话只要点到即止。
    曾经舒浅略有担心, 总觉得师华的性子本质上良善了点, 一个不察便会深受影响。师家的这事, 舒浅也想了一段时间。
    不过不管怎么想,结果倒是不曾有所改变。
    该打的还是要打。
    舒浅折回自己屋子收拾睡了一觉后, 第二日便寻了姚旭商量。
    盯着师家的远不止舒浅一人,要不是师家还真在前些日子招揽了一点人手, 恐怕早就被有心人想法子吞下了。
    姚旭在舒浅那儿摊着地图和她商量:“津兴坡适合屯兵。这里一块儿……”
    他在津兴坡的北边放了一粒豆子:“放粮草最合适。”
    姚旭又在南边入坡口放了一粒豆子:“这里,开口宽阔,适合大批人一次进出。若是朝廷想要正面对敌, 必然会选择这个入口。因此这个口子,也是师家防守最为坚固的地方。”
    设立观望台, 在宽阔地带直接藏各种埋伏。
    心思大, 自诩有极多将士的朝廷要是选择前头直接冲进津兴坡,必然会损失大量的人马。
    “东西两面, 一面是河流, 一面是矮山。河流淌水不便过,矮山上头放哨,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但凡有大队人马过来, 立刻就暴露在了师家面前。”姚旭这般说。
    至于放粮草的北面,路况极为复杂,不适合大队人马进入,又方便人守卫。
    说这块地方好呢, 也着实是挺好的。
    可说这块地不好呢,也处处是不妥。
    这儿确实是比吉武关更适合师家招兵买马,可也比吉武关更好攻破一些。前后堵住,基本上就只能渡河。河边留几排弓箭手,这群人就被守死了。
    不过这种攻占方式是以强胜弱,朝廷和崇明教现在能拿出的人手,都不会采取这种方式去攻打。
    崇明教人少,朝廷太忙,暂都抽不出手。
    姚旭点了点河流:“这里是可以用的一个点,不过下丨药之类,我不建议。”
    下丨药毒性弱的会稀释在河流中,毒性强的会影响到周边的土地和下游的百姓。
    舒浅点头。
    “粮草值钱,要是将这群人困在这里面,这点粮草更值钱。”千金在手难买粮,师家两个男子从未打过仗,知道粮草重要,却没想过一队人马能长久驻守,里面要关注的琐碎事千千万。
    姚旭问舒浅:“你能多久不吃肉?”
    舒浅眨眨眼:“无肉不欢。”
    只要有机会,她都是想吃的。刚在崇明教那段时间,她几乎是天天吃五谷杂粮和各种蛋类,少有能吃到肉的。
    姚旭又说了另一点:“津兴坡也能种田,但从师华那儿透出的消息,她两位兄长一向认为将士就是用来行军打仗的,打仗的时候还要种田,这仗是打不赢的。等得胜之后再让行军的一部分将士去种田,这才最好。”
    舒浅明白过来姚旭的意思:“这群人没人种田。他们要花大量的人在值守上,还要继续招兵买马,还要练兵。吃的是普通的粮草,为了能够吃久一点,少有荤油。”
    姚旭点头:“练一月气势尚佳,练两月不出战尚有顾虑,练三月不出战就开始怀疑师家。有志向的人会暗中另寻别路,无志向的便是混吃等死。吃普通的粮食又少有肉食,还仅仅训练巡逻,时间久了气势就没了,随意应付了事。”
    师家招兵买马的人,不足为虑。
    姚旭很是认真分析着如何对敌:“第一步,我认为是送点消息进去,对新皇夸赞异常,最好再弄点百姓最爱嘴碎的消息。”
    舒浅笑了:“皇权天授,他是注定的千古一帝。”
    姚旭顿了顿,微妙看了眼舒浅。
    舒浅半点不虚,笑得极为诚恳:“我们崇明教都有皇家给的海商引了,当然要多为新皇说话。”
    说起这个海商引,姚旭便觉得天下荒谬始于面前的女子。
    看不来,看不来。
    姚旭不想多做评价,而是抬手说了第二步:“第二,安排轮值,在粮草那个小口上杀敌,一旦有人出来,杀了。师家不可能不看重粮草,肯定会下一回派多点人搜寻查看。”
    舒浅点头。
    “然后我们的人就跑。若是能稍带偷掉一点粮食就更好。不能多。”姚旭强调,“刚开始会让他们激动起来,觉得终于有事可做,可一来二去粮食没怎么大少,人却少了,他们怒火到了顶峰,对我们,也对师家。”
    当上面的人无法控制下面的人,分崩离析不过转瞬。
    心思活跃的必然会想着临走前能不能好好赚上一票。
    “他们内斗一场后,机会就落入了我们手里,但凡异动过大,就是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姚旭这会儿笑得有些狡诈,“他们会在津兴坡前头设埋伏,我们也设。就在更外圈一点的地方。河流那儿留两排弓箭手,一个不留。”
    舒浅好奇问了声:“我们哪里来两排弓箭手?弓箭我离开时,整个教内都没几把吧。”
    姚旭顿了顿,语气比刚才听到舒浅夸人更微妙:“师华说水师既然是在船上攻击敌人,那最好的攻击方式就是射箭,尤其是火箭。全员不论男女皆练最好。”
    木头比起怕水,更怕火。
    水师训练时,舒浅和毕山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对于要到海上谋生的教徒们而言,水性好更重要。
    于是……
    舒浅敏锐顺着姚旭的话问下去:“女子也练箭?”
    姚旭应声:“是,几个女子力道不强,可准头却比男子都好。上了海谁也指不上护着谁,所有人都练最好。师华过去学过,就让她教女子。”
    练箭除了将士弓箭手之外,只有世家子弟等会玩的才会练,不少世家还会结伴骑马狩猎,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以及有趣。
    舒浅思索片刻没反对。
    她还觉得她自己也可以试着学一学。
    姚旭对拿下津兴坡是很有把握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和教中人的配合,万一出了点差错,人在战场上都要靠着自己本能来想出法子逃脱。当然,有的人甚至临到战场,会有更好的御敌方式。
    两人再就细节方面好好讨论了一番,舒浅想事情极为细致,对于每一种自己可以想到的可能性,都完善了一下解决方式。
    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只说明计划不够足够完善,没考虑过有变化这种可行性。
    ……
    津兴坡。
    师公仲面上不愉,带着点恼火看向自己的兄长师公伯:“大哥,我们在这里守下去,迟早都会惹上朝廷。如今不趁着朝廷不关注,赶紧拿下一点天下,回头我们只有等死的份!这和在师家有什么差别?”
    师公伯皱起眉头:“你明知道道义上不妥。”
    师公仲用力拍了一把桌子,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有什么不妥,子弑父都成了,这天下本就是谁拿到了谁就是胜者,这种关头讲什么道义?”
    师公伯不言。
    “讲道义,呵。你丢下自己亲妹的时候,怎么不讲道义了呢?”师公仲冷笑起来。
    师公伯的火气也上来了,呵斥起自己的弟弟:“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师华跟在我们这边成什么样子?你看军中有女子么?”
    师公仲听他放狗屁。
    道义,道义。
    行军打仗都讲道义,那还打什么仗?
    这对兄弟吵架,一群被招揽的人也不好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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