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闪过一丝狐疑。这让穿了两件棉衣的她不理解。
    不少男生朝他们这边看,陈大佬为什么往阮学神的方向跑?
    “昱哥,这球您玩不玩的?”那边有男生问。
    他说:“等会儿——老子这儿有事儿你没看到吗?”
    那男生听了,不敢再出言问她。
    “我听说,你打算报考清华自招了。”陈昱衡问。
    阮恬又嗯了声。
    他额发有些被汗浸湿,陈昱衡干脆一把把头发摸了上去,一双眼瞳在日光下,就不再是纯黑,而是极深的琥珀色。他笑着看她:“我就问你个事儿。”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爱读书,挺不务正业的?”
    阮恬没想到他问这个,抬起了头。
    “你是不是喜欢那种学习好的?”陈昱衡继续问。
    “没有,”阮恬终于说,“但是不务正业是的。”
    他听了就笑一声:“好吧,清华呢我是肯定考不上的。你看北京随便一小本科成吗?反正对我来说也是混文凭,不过可能要你辅导一下,我自己是没辙的。”
    他是什么意思,阮恬眼帘微动。
    “这期恐怕是不行了,下期你也辅导一下我吧。”陈昱衡说,“随便上个学就成。”
    他的意思难道是……阮恬大概感觉到了,可是她不能说透。
    他想辅导,那当然是可以的,阮恬仍然想报答他。“好,”她说,“不过你自己别这么没目标,看好一所学校吧。有目标就是好事,你们这些人,也别活得太散漫了。”
    “我怎么没目标了!”陈昱衡挑眉。
    阮恬不再接话,准备要走了,谁知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有点犯低血糖,她本来就头晕。顿时眼前一白,整个人的身体瞬间失衡跌落。陈昱衡也没料到,他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立刻把她接住了,只是他就难免充当了人肉垫子,被她压在了身下。
    她听到他低声痛吟。而陈昱衡只感觉整个天地瞬间被她身上好闻的体香笼罩他扶她的那瞬间,手放在了她的腰上,阮恬的腰细得跟什么似的。非常柔软,让人很想一把搂在怀中。
    男生们看到了这边的动静,顿时震惊了。
    阮学神……竟然、竟然跌落到了陈大佬怀中,这究竟是什么剧情!
    阮恬的低血糖犯过去,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陈昱衡接住了!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围观!
    近距离感受他运动过后的体温,坚硬的胸膛。还有他颜色突然变得略深的眼瞳。她的脸顿时就红了。阮恬挣扎着想起来,可挣扎几下都动不了,男生们喧哗的声音更大,而陈昱衡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你赶紧起来吧!”他低声说,声音似乎有那么些沙哑。
    阮恬终于找到了着力点爬起来。但她再也无法面对那群男生的目光和纷纷的议论,收拾好球拍就赶紧走人。
    但是不久后,他就跟了上来。
    “喂,”陈昱衡低声说,“刚是你自己跌倒,我只是接住你,不准生气。”
    阮恬拿着一把球拍,忍了忍才问:“他们刚才议论什么?”
    “议论你喜欢我啊,故意摔我身上的。”陈昱衡面带笑意说。
    阮恬简直要窒息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幸好马上要放假了,希望这件事不要流传出去,至少别流传到老师的耳朵里。
    “你就没有解释,我那不是故意的?”阮恬问他。
    陈昱衡靠着保管室的门,他淡淡说:“阮恬,你觉得我想解释吗?”
    她无话可说。只能继续整理球拍,却有了点心神不宁的感觉。
    陈昱衡则坐在一堆箱子上,胳膊枕在脑后靠着一堆垫子,若无其事地跟她说:“阮恬,放寒假我找你玩吧?我舅舅在市郊区开了个度假中心。搞什么生态度假,养了很多孔雀,金丝猴,小熊猫什么的。”
    阮恬没有回答,她的心情还处于郁闷之中。
    陈昱衡又是脸皮极厚的人,他也不在意,继续问:“你家在哪里的,我开车去接你吧。”
    “喂,你再不说话我默认了啊。”
    阮恬才终于抬起头:“寒假我不出门。”
    “嗯?”
    “我有点事。”她定定地说完,放好最后一个球拍,走出保管室的门。
    只留陈昱衡看着她的背影,呵了一声。
    就她这态度,解释?没门儿!
    第29章
    浅水湾二十三号别墅,是陈昱衡的家。
    当然,他并不把这个地方称之为家,家里除了两个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保姆,几个保安之外,就再无别人。
    他一如既往的,书包搭在肩上,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门里。顺带用脚带上了门。
    保姆张妈把他的书包接过来,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问他回来了,而是朝客厅使了个眼神。
    陈昱衡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行了,下次再说吧。”他对电话那边说完,挂了电话。然后径直朝旋转楼梯走去。
    “你当我死了吗。”达芬奇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正在喝茶,突然说了句。
    他年约四十,样貌不凡,与陈昱衡的轮廓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如他那样精致,更显成熟一些。穿着件灰色风衣,两个助手站在他身后。
    陈昱衡一副才刚看到他的表情,回过头笑了笑说:“爸回来啦,您这再不回来,我还真当您死在外面了呢。”
    陈正深听到他这句几乎是大逆不道的话,表情不变道:“你母亲早逝,我忙于事业,你就长得这种叛逆的样子。过来坐着,我有话跟你说。”
    陈昱衡倒也不反抗父亲,走到他面前坐下,拿过放在茶几上的苹果把玩,长腿一伸。“行,你说吧。”
    陈正深却没有先开口,而是使了个眼神。
    助手立刻会意,在茶几边半跪下,取了一直温着的茶壶,倒了杯在茶杯里,推到了陈昱衡面前。
    “喝茶静心。”陈正深说。
    陈昱衡看着父亲,却颇觉得嘲讽,这个当年就是混混出生,靠自己女人起混,最后青云直上的老牌流氓,现在跟他装得一副风雅样子,又是何必呢。他就是装得再怎么上流社会,身体里还不是流氓的血。
    当然,他也没有忤逆父亲。端起来喝了口。
    承教于外祖父,耳濡目染,陈昱衡立刻就品出,这是产自安溪最好的铁观音。
    “前几天动了二十万,做什么了?”陈正深喝了口茶问。
    陈昱衡一笑:“没什么,该不会我动这点钱您都要过问吧?”
    二十万走的是他的私账,还不是陈正深给的钱。看来是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
    陈正深说:“我只是好奇,你竟然会这么助人为乐。”
    陈昱衡听了眼睛一眯,更不舒服了,看来已经不是注意他动向的问题了,这是在监视他啊。
    “你读完初中的时候,我就想送你出国留学。留在国内对你也没用,你却不愿意,一定要在江城读高中。前不久我了解过你在学校的情况,何必这么浪费你的天赋,是做给我看吗?”陈正深开口问。
    陈昱衡淡淡说:“您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不是做给任何人看。”
    陈正深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这辈子唯一的儿子。陈昱衡明显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基因,他外貌出众,并且很聪明,只是他向来不把这种聪明用在正事上。而且他还几乎完全一样地继承了自己的脾性。
    陈正深说,“我已经在英国为你联系好了学校,给你打点好了一切。不要在国内浪费时间了,等过了年就去。”
    陈昱衡听到这里皱眉,他说:“不必了,我不会去的。”
    陈正深脸色变了,当他脸色沉下来的时候,是非常让人惧怕的。“陈昱衡,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陈昱衡道:“知道,您没念过一天书,不也到了今天的地位,我读不读书无所谓。”
    啪的一声,陈正深把茶杯重重放在了茶几上。“陈昱衡!”
    陈昱衡表情不变,别人对陈正深的发怒那是闻风丧胆的,但对他来说这是从小看到大的,早就习惯了。
    陈正深深吸了口气,纵然在外面的江湖早已练得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在自己儿子面前,总还是忍不住脾性。他们家庭特殊,母亲意外去世后,陈昱衡从小跟着他外公长大,外公去世后就由保姆带着,根本不服他管教。但对于陈昱衡,他还是很了解的。“因为什么不肯去?”他问,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惊,“要不要我替你解决了,免得你挂心?”
    陈昱衡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威胁的成分大,还是吓唬他。
    父亲这些年漂白了不少底,很多事情他不会再做了。但是想起父亲早年做过的一些事,他还是不得不防着。“我不喜欢国外。”他表情不露出丝毫端倪,淡淡说,“这样吧,我考上国内大学,您就让我留下。不就是读书吗,现在国外教学质量未必就比国内好,野鸡大学到处都是。”
    陈正深被气笑了,他找的大学,那是一所顶尖的全封闭军事化管理学校,不少名流把子女送到那里,接受的教育跟市面根本不一样,什么野鸡大学!但要是陈昱衡真不想去,他去了都能逃出来,这小子从小被他送去学自由搏击,十个安保都未必看得住他。
    “就你那一百多总分,还想考大学?”他问。
    “这不是还有半期吗。”陈昱衡说。
    陈正深说:“你到底因为什么,我现在懒得追究。你要真不想出去,那就别这么吊儿郎当了。国内大学我不了解,但你至少得上个二本,学什么不要紧,我就看看你决心究竟多大。另外,家里的事你也不能不开始接触了,知道了吗?”
    “行。”陈昱衡倒是立刻就答应了。
    “你没考上,那证明你的确没有应变能力。到时候我把你送出国,你也不许反抗了。”陈正深说着,加了一句,“你不愿意,那我也会想法设法让你愿意。”
    陈昱衡笑了一声,不再回答。径直起身回了楼上。
    脑子里纷乱极了,他把自己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周围很安静,可他的思绪却停不下来。人嘛就是这样,想有点话语权的确不能懒散,他这些年,就没怎么认真活过。
    可能真的要认真点了。
    而阮恬的日子还是宁静的。高三的寒假随着最后一波极寒一起到来,阮母也在半个月前出院。新的靶向药物疗效非常好,她的身体日渐好起来,人比从前还精神些。
    此时日子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一家人正在迎接春节的到来,买对联、贴窗花,挂红灯笼。
    阮恬跟母亲一起包汤圆。这是江省的习俗,与北方吃饺子不同,过年她们吃的是汤圆,寓意团团圆圆,幸福美好。电视里播报着春运的消息:“从今日起至二月二十日,将迎来客流高峰,铁道部已做好准备,迎接春运的到来……”屋子里嘈杂而热闹。
    阮恬从小不善厨事,她的汤圆包得大小不一,不如阮母包的汤圆,粒粒都如荔枝般大小,白净又光滑。阮母就笑:“甜甜明明这样聪明,怎么汤圆包得这样丑?”
    阮恬拧了一团面团,将她包漏的地方堵上。她说:“妈妈,您听过一句话吗。叫人无完人,荆无全刺。我已经这么完美了,总要有点不会的东西吧。”
    阮母笑得不行:“行,我们甜甜将来要找个厨艺好的人嫁了。以后就不用自己做了。”
    阮父在一旁揉面团,看了眼阮恬包的汤圆说:“甜甜,你还是别包了吧,去洗几个硬币来。”
    这是他们家的传统,包汤圆会包一些带硬币的,吃到便寓意着运气好了。
    阮恬知道自己包得烂,也不包了。去房间拿了几枚五毛硬币,一枚一枚将它们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包进了自己包的那些汤圆里。
    阮母道:“你这样包,谁会认不出来?”阮恬包的那些汤圆个个都大而丑,一下子就跟旁边的汤圆区分开了。
    阮恬却笑眯眯的:“认得出来才好。”径直包自己的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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