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乐队,乐队立刻演奏起音乐前奏。随着舒缓的音乐响起,整个酒吧都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舞台光束打在他的背后,他开口唱歌了,声音低磁微微沙哑,竟然意外的是非常好听的音质:“雨淋湿了天空毁得很讲究/我晒干了沉默悔得很冲动/就算这是做错 也只是怕错过/在一起叫梦 分开了叫痛/是不是说没有做完的梦最痛/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紧紧的把那拥抱变成永远/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把故事听到最后才说再见/你送我的眼泪让它留在雨天/越过你划的线我定了勇气的终点……”
    他唱歌的时候,睫毛微垂,表情极其的深情。抬头看向她的方向,嘴角带笑。
    下面的观众们随着他的节奏,为他沉迷,为他喝彩。仿佛他已经有了巨星的气质,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可是他的歌,却是为她而唱的。
    阮恬看着舞台上的少年,光芒折射在他的背影,映出一道修长的声音。听着他的歌声,心脏突然之间跳动得很快。她没听过这首歌,好像也不是她喜欢的风格,但这首歌仿佛就是一种青春的躁动,从内到外,传染到她的心脏。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是真的爱上他。无可逃避,无可掩藏。
    但这是不行的。她承受不起,也负担不起,失败不起。
    可是她的心已经在叫嚣着,行的,可以的,这就是爱情啊。
    一曲唱完,他放下话筒。观众们随着欢呼:“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可是陈昱衡已经下了舞台,人流为他而分开,他朝着阮恬的方向走来。
    阮恬听到旁边的包间有人问:“……这是你们酒吧的驻唱歌手吗?他唱得挺不错的,能不能让他再来一首,我们出点歌的钱!”
    工作人员有礼地答说:“不好意思小姐,这真是办不到。这位不是驻唱歌手。”
    女孩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
    陈昱衡已经走到了包间外,一步跨了上来。外面又上了新的歌手,声音重新将人群淹没,没有人再注意他们。
    陈昱衡走进了,看到她凝视着他,他笑着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这么这样看着我?”
    阮恬只是笑了一下:“你唱得好听。”
    “就这样,”他微挑眉,好像有点不满道,“你不奖励我点什么吗?”
    阮恬看到桌上摆了一束玫瑰花。她伸出手,在花枝里挑来拣去,选了最好看的一朵含苞待放、形状完美的玫瑰花骨朵,递给他,道:“那送你一朵花,行不行啊?”
    陈昱衡接过她递来的玫瑰,沉默了一下,舌尖顶了下牙齿,突然间,直接按住她的后脑就亲了下来。
    柔软而热的嘴唇贴上来,阮恬睁大了眼睛。
    这货在干什么!
    她要挣扎,不过他已经放开了她。但只是放开了她的嘴唇,仍然将头靠在她的肩头许久,呼吸微重地说:“答应吧,阮恬,现在就答应我吧。”
    他在说什么!
    他的头颅很重,快把她的肩压垮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近在咫尺,好闻的,安全的。阮恬终于勉强说:“……可以现在真的不行。你能等吗?”
    她终于还是松口了,她受到了他的诱惑,终于还是打算投降了。但那也不是现在。
    “不行啊。”陈昱衡低声说,“我好像等不了,怎么办呢?”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她,知道她的美好,也许最后都会和他一样爱上他。所以越来越想独占她。
    陈昱衡继续说:“阮恬,我不和你开玩笑,现在就答应跟我在一起吧……”
    焦灼的渴望染满他的血管,大概知道现在是不安全的,所以才会叫嚣着占有。
    阮恬不知道,她只感觉到他的头真的很重。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陈昱衡。”她无奈许久,轻轻地说,“其实……我不是不喜欢你的。”
    他眼眸微张,突然怔住,好像是从漆黑的夜里,看到一道亮光。
    “所以,你真的要等我,好吗?”她的声音微凉,像是带着薄荷的气息。她的手也抬起来,将他环住。
    头一次,她主动地,将他抱住。然后她再问了一次:“好吗?”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但是让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好。”他声音微低,闭上了眼,“这是你说的,你一定要记得。”
    第39章
    “……一年一度的高考正式来临。为确保考生安心考试,我市交通局已下达指令,将在未来两天内封锁考场周围街道,全路段禁止鸣笛,给考试营造良好的考试环境。同时本市将采取最新的考场安检技术,使用信号屏蔽车,确保高考的公平、公正……”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
    阮母在厨房摘菜,听到之后。她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阮工,明天就是高考了啊,女儿打过电话回来没有?”
    阮父在客厅翻看报纸,说:“甜甜什么个性你还不清楚,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不会打电话回来,怕咱们担心她。”
    “不知道高考的时候,她们学校吃得好不好。”阮母在围裙上擦了擦水,“不如做点吃的送去学校吧,再买点水果。还有,我听说很多家长都陪考的,咱们要不也去……”
    阮父摇摇头:“你安分些吧,孩子心里有主意的。再说这要高考了,那学校里能让她们吃得差吗?”
    那这阮母怎么知道,她就是不放心呀。
    上次阮恬高考,正好是她初步查出胃窦癌的时候,整个家几近崩塌,她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也无法顾及女儿的考试。
    “还是打个电话吧。”阮母还是不放心,拿起手机,“总得问问女儿感觉怎么样。”
    “你这哪行……”阮父放下了报纸,“你这不是增加她考试前的紧张感吗,咱就平常心就行。”
    阮家的纠结,就是千万有考生的家庭的缩影。一方面抓心挠肝想知道孩子的情况,另一方面又怕自己会打扰了孩子,给孩子造成心理紧张。
    高考前夕的紧张感,此刻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对于在校的学生们来说,此刻是紧张的、忐忑的,但也是激动的。
    最后一天,各科老师都有最后一节课要上。
    当老师跨进门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长喊了起立。同学们都集体站起身,用前所未有的整齐大声喊道:“老——师——好!”
    在喊出这句老师好后,很多人的眼眶都红了。
    因为这将是最后的课,这也将是他们对老师们喊的,最后一声,老师好。
    “快坐下,坐下。”老师们多半是含笑,看着眼前这帮小鬼头,他们每个人都在这个学校里呆了超过十年,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可是每当这种时候,都好像大家的心脏被一起打通了一样,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力量。
    除了十五班,阮恬也能听到从别的班级传来的,这样震动心灵的声音。
    阮恬虽然地复读高三,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股力量。它是从别人的心脏传来的,又将通过她的心脏,传递给别的人。
    老师们这个时候,多半会说一些激励人心的话,预祝大家高考成功,上一所自己喜欢的、理想的大学。至于讲题,已经讲得太多太多,这时候不需要了。除了数学老师在最后关头冲进来,给大家讲了一道他压的题,觉得百分百会考,然后引发了哄堂大笑之外,再没有了。
    倒是语文老师蒋老师来的时候,给他们讲了点别的东西。
    他坐在讲台上良久,然后摘下眼镜,露出一张娃娃脸,他明明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却早早灰白,跟平时活泼风雅的他很不一样。
    他抬起头说:“别的老师,都是来激励大家考一个好高中,那么老师,就说一点别的。”
    “老师这一生,其实是个失败的人。”他先说了一句。
    同学们看着他,他怎么能叫失败呢。他却摆了摆手:“等我说吧。说来可笑,老师这辈子也是有理想的人,我曾不甘心应试教育的模式。把作者的一句话解析出七八层意思,有意思吗?我曾经用别的办法,教过我之前的学生们,可是在应试体制下,这些举动都是害人的。”
    “我仍然希望,你们能考上一个好大学,那就不得不随波逐流,不得不去适应应试教育。那我想,退而次之吧,教了这么多年的语文,我总该能教出一两个文学家、小说家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年纪越来越大了,理想越来越远了。我并没有放弃我的理想,可他们一日一日地变得更加可笑。”
    “有理想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是很可怜的,比没有理想的人还可怜。但正是因为理想,你才能约束自己,去做很多对的、跟自己没有利害关系的事情,去约束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所以,”他最后戴上眼镜说,“老师还是希望你们都是有理想的人,勇敢去,去对抗生活加在你们身上的东西。”
    十七八岁的孩子,还太年起,生活的画卷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几乎都是美好的一面,不能理会老师这番话的含义。他们只知道,看着他们的老师,竟然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他是沉重的,又是超脱的。跟他之前表现在他们面前的状态完全不同。
    理想,这是一个常见,而又不常见的词。
    人的所谓理想,其实很多时候,更加接近于一种信仰。让你活在这世上的时候,心中有所指引。
    阮恬看着蒋老师,许久许久。
    她想,她有理想吗?
    是有的吧,而现在,她就将走向理想所在的地方了。这让她心中坚定,这能让她从容不变。
    高一、高二均已放假回家。为了腾出教学楼布置考场,整个高三都暂时搬到了实验楼去住。实验楼周围大树茂盛,初夏的阳光透过无数枝叶间的空隙,细细碎碎地洒在走廊的地上。
    阮恬正在走廊尽头看书,终于接到了母亲按捺不住打来的电话。她按通了喊:“妈妈,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冒出阮母的声音:“甜甜啊,明天就高考了。我想着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妈妈给你送过来。想不想吃什么啊?清蒸黔鱼?红烧肉?”
    母亲这明显是紧张了,她听得出来。她还没告诉母亲清华自招降分录取的事,想考完了再给她们一个惊喜的。
    “没事的妈妈。”阮恬说,“学校里吃得很好,您别担心。”
    “我听说,有的家长是要陪考的。你看……”
    “这更不要。”阮恬笑了,母亲这是关心则乱。“您别来这些了啊,不然不紧张都被您弄紧张了。”
    一听女儿这么说,阮母连忙说:“好、好,我不说了嘛。”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是天下父母所共有的。
    阮恬再跟母亲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然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跟你母亲打电话啊?”
    阮恬回头,看到陈昱衡站在身后,靠着墙,穿着件黑色短袖t恤,手腕上带着一个怪模怪样的表,以及他那串黑色手珠。
    阮恬皱眉:“你在背后偷听人讲话?”
    “冤枉”陈昱衡笑了笑说,“出来问你个问题,看你讲电话,我才在旁边等的。”
    阮恬拿过他递来的试卷,读完题目就得出解题过程,头也不抬,向他伸手:“拿笔来。”
    她这一刻显得特别大佬。
    陈昱衡不由觉得好笑,把笔递过去,老实地听她讲完解题过程。
    讲完之后,阮恬把试卷递给他,说:“差不多了。”
    “嗯?”
    “我是说,你二本差不多了。没意外的话。”阮恬说,陈昱衡这段时间都挺努力的,聪明人只要努力起来,进步非常快,毕竟大佬可是说是从超级吊车尾到今天的。
    “啊。”他还挺失望的样子,站在阮恬身边,也靠在栏杆上,“也就差不多啊,我还以为我这么努力,能上个一本什么的。”
    阮恬都懒得白他,几个月突击能有这个成果很不错了。还一本呢,痴心妄想。
    两人静静地靠着栏杆一会儿,阮恬看到他的手横在栏杆上,那个怪模怪样的表,在阳光下显得更怪了,她说:“你这表……看起来很丑啊。”
    陈昱衡噗嗤笑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丑吗?”
    “绿绿的。”阮恬实话实说,“谁会做这样的表盘。到底是什么?”
    “绿水鬼。”陈昱衡淡淡说。
    绿水鬼?阮恬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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