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放软了语气,晃晃他的胳膊。
    “不要这么凶,对方也不是故意刁难我,道个歉就算了吧。”
    段瑞金垂眸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手指是纤细的,嫩得像葱白,指甲则是半透明的粉红色,被头顶的水晶灯一照,简直像琉璃一样晶莹剔透。
    他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阮苏莫名心悸,讪讪地收回手,捏着裙摆道:“行吗?”
    段瑞金嗯了声,却有其他条件。
    “你上楼去,我来接受他的道歉。”
    “……”看他现在的眼神,该不是要对赵祝升动手吧?
    阮苏心惊肉跳地上了楼,躲在楼梯上方偷听。
    段瑞金理理衣襟,来到了客厅,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表情冷淡得不像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
    “阮小姐,我来跟你道歉啦!我买了外国进口的丹琪唇膏哦,唇膏你喜不喜欢?”
    赵祝升是来道歉,语气却愉悦得宛如来迎亲,蹦蹦跳跳地甩着小袋子跑进来,满以为可以看见意中人,谁知迎接他的竟是个活阎罗一般吓人的男人。
    他当即愣在了门口,穿着皮鞋的脚迟迟不敢跨入门槛,犹犹豫豫地问:
    “你是谁?阮小姐呢?”
    段瑞金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我是她丈夫,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赵祝升闻言满脸欢喜变成满脸扫兴,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把装着唇膏的小牛皮纸袋递给他,恹恹道:“我砸了你们家的店,这是赔礼,你帮我交给她吧。”
    段瑞金放下茶杯,“不急,先来谈点别的吧。”
    “谈什么?”
    “赵公子的威名我是有所耳闻的,听说你数年前曾放弃学业,特地上少林寺学习武术?”
    赵祝升没想到对方居然听说过自己,还夸他,顿时骄傲起来,拍了拍胸膛。
    “对啊,就是我。”
    “不知为何又下山了呢?”
    “因为……因为……因为我要回来照顾父母呗。再说了,这山下的局势眼看就要打起来,到时我缩在山上救得了谁?得下来保家卫国啊。”
    段瑞金笑了声,听起来像是嗤笑。
    这让赵祝升不高兴了,“你笑什么?”
    “我笑咱俩有缘,我童年时期也拜过师学过几招。正好今日有空,不妨切磋切磋?”
    赵祝升看看他与自己的体型差距,心中没有太多胜算。但这里是段公馆,他可不想背个胆小鬼的名声离开。
    想到这里,他抬了抬下巴。
    “好啊,你要怎样切磋?”
    段瑞金取下墙上的短刀丢给他,自己摆出防御姿态,看架势竟是要空手接白刃。
    赵祝升在心底暗喜,没跟他客气,拔刀便砍。
    刀是好刀,光滑得能照出人影。赵祝升身手快,刷刷刷几下就劈砍出一片光影。
    段瑞金起初并不接招,只顾躲避。
    突然,他找准时机一脚踹过去,鞋底正中赵祝升的左脸,踢出了鲜明的红印。
    赵祝升惊讶,以为只是凑巧,继续劈。
    然而过了不久,他又一脚踹中他的右脸,两边脸高高肿起,活像被人抽了一顿耳光似的。
    赵祝升再蠢,这时也明白对方是故意的了,不然有哪个门派的招式是专门对着脸来的呢?
    他见自己劈出花来也劈不着对方,气得摔了刀,捂着脸大哭:“你欺负我!”
    段瑞金扯平衣襟,连粗气都不喘。
    “你用刀,我空手,谁欺负谁?”
    赵祝升无法反驳,抹着眼泪委屈又耻辱地走了。
    阮苏目睹一切,简直不知该感叹段瑞金的身手好,还是感叹他的无耻。
    她不好意思下去,而段瑞金也没上楼看,吩咐人把那袋丹琪唇膏丢进厨房烧掉,便带上段福去金矿了。
    等他走后,阮苏下楼捡起那把刀,回忆刚才那一幕,对段瑞金的杀伤力有了新认知。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见他长得俊秀还以为是个斯文人呢,功夫居然很不错,难怪后面屡战屡胜步步高升。
    自己以后得小心再小心了,否则他随随便便一掌过来,就是要命的啊。
    阮苏摸了摸脖子,又有些可惜都来不及拆封的丹琪唇膏,把刀插好放回原位,继续吃早饭。
    约定的时间到,黄昊千邀请阮苏去店里,交图纸给她。
    店面她没有派人收拾,依旧是被砸后的狼藉模样。阮苏坐在摇椅上看图纸,几分钟后,抬头对黄昊千比了个大拇指。
    这人看起来呆头呆脑的,设计能力却不错,的的确确给她“造”出一座岛来。
    小岛通体为淡蓝色,上下两层打通,需要手艺高超的匠人用木料打造出活灵活现的椰树,放在大厅中央。
    椰树下面是水,人造沙滩。食客们的位置则在沙滩上方,一边享用美食,一边享受日照与阴凉。
    尽管画面目前只停留在纸上,但阮苏已经能想象出完工后的盛况,相当满意。
    黄昊千见顾客夸赞自己,也十分开心,趁机对她解释一些小细节。
    “阮太太,您看这些墙壁,眼下市场上流行采用全木材料铺墙,我认为这不太符合您的要求,所以希望使用西洋进口的蓝色瓷砖,一来颜色搭配恰当,二来防水效果好。当然,价格方面也会比其他方法贵一些,大概是两倍的造价,您看能接受吗?”
    “行,没问题,你看着办。”
    阮苏嗯嗯地应着,不打算插手太多,毕竟她是个门外汉,还不如让专业人士来决定。
    这时破损的半边门处有个脑袋跃跃欲试地探进来,脸上带着那两个鲜明的红脚印,眼中全是堤防。
    阮苏看见他的模样就想笑,起身走过去问:“赵先生,你怎么来了?”
    赵祝升小声问:“段瑞金不在吧?”
    “不在,这是我的店,他不常来。”
    “呼,那就好……”
    他拍拍胸膛吐出一口长气,放心地走了进来,巡视四周,越看越不好意思。
    “那天我正在气头上,光顾着出气了,把店砸成这样真是抱歉,要不我带人来修一修吧?”
    阮苏笑吟吟地拒绝,“不必了,我已经雇好了工人,明天就开始装修。赵先生要是真想帮忙,以后多带人来捧场就是了。”
    这话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他自己家就是开饭店的,带也是带自己家去。
    但赵祝升此人爽朗纯真,没什么心思,居然真的拍着胸脯保证了,还邀请她中午一起吃饭。
    阮苏本来要拒绝,想到段瑞金,改口答应去。
    她让黄昊千留下来与工人们沟通,采购原材料一事也交给他,自己带着小曼坐上赵祝升的车,随他去吃饭。
    汽车路过珍宝斋时,她感觉有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可是朝窗外望了望,珍宝斋内顾客零星,并没有人在看她。
    她心不在焉地感叹,“要是这里能租就好了,我看南街就数珍宝斋的地段好。”
    赵祝升把着方向盘侧脸看了眼,道:“好是好,不过你还是别想了。”
    “为什么?”
    “想也想不来啊,珍宝斋是荣家的,荣家的东西别人能抢得赢吗?都不说已经当上大帅的老大了,就说这老二荣闲音,产业遍布南北,连上次政府出兵剿匪的军粮都是他捐的,市长省长见了他也要退让三分呢。”
    “这么厉害?那他还开这种小打小闹的店做什么?”
    “舍不得嘛,他们当初就是靠着珍宝斋发的家。就跟我家似的,无论后来的饭店开得多大,我爸还是喜欢去最初的那家小饭馆坐着收钱。”
    阮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忍不住又朝珍宝斋看了眼。
    一楼无异,二楼的一扇窗户半掩着,里面仿佛站着个人影,身材挺高大,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
    赵祝升今天大出血,请两人吃了法国大餐。回来以后,阮苏旁的都不管了,专心致志忙装修。
    她已经连续吃喝玩乐一个月,很久没有干点正事,因此非常有激情。
    在她与黄昊千及一众工人的齐心协力下,只花了二十多天,装修便大致完成。
    效果不能说差,跟想象中有一定区别。但是颜色特别清新亮眼,风格独特,保管只要不是近视眼的人,一到南街就能看见这家店。
    一日收工时,黄昊千站在门外,对正要上车的阮苏道:“阮小姐,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张了,给取个名吧。”
    阮苏停在车门旁,双手抱在胸前,鞋尖一下一下的点着地,思索起来。
    叫什么名字呢……香喷喷,饭饱饱?不行,太俗。
    外婆家,杏花楼?有侵权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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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小曼从车里探出脑袋来,嬉皮笑脸地说:“要叫就叫个大气的,吃不起,怎么样?”
    “就你能。”
    阮苏戳了戳她的脑袋,突然想到一个名字——桃花源。
    这本书是她的桃花源,她误入其中,不知余生是否还有机会再出去,回到原来的世界。
    心情莫名变得很低落,她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地说:“就用吃不起。”
    黄昊千目瞪口呆,看了她好一会儿,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只好带着这个名字去订匾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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