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寻明白了。
    她说的是两辆车的遭遇像。
    板寸的车陷进淤泥里这是亲眼看见毋庸置疑的,那江沅当晚开走的巡洋舰,半截车身都是风干后的泥灰,要不是陷进过泥坑里,达不成照片里那个效果。
    见他听明白了,曲一弦点点头,说:“你早跟我说过,江沅的失踪另有隐情。我一直猜不透有什么原因,让她一声不吭开车就走……”
    她一顿,想到江沅可能遭遇到的险况,胸闷得有些喘不上气。
    ——
    而河道那头,“哐”的一声巨响后,挡风玻璃整扇被铁楸穿透砸碎。
    尚峰把铲不开泥的火气全撒在了砸玻璃上,边一脚踹开还牢牢黏在车窗上的玻璃,边支着铁锹矮身钻进车里。
    刚进去,他就怪叫一声,骂骂咧咧道:“我就说这地方邪门吧,车里全是泥巴。”说话间,他从车里抛出来一包烟。很快,又扔出个手电筒。
    最后零零碎碎的,真让他抢救出不少工具和设备。
    只可惜能搬出来的物资有限,除了两桶汽油,其余伙食和饮水悉数泡进了淤泥里。
    曲一弦并不关心板寸那辆车里抢救出了多少物资,对于她而言,裴于亮的物资越少她和傅寻的处境越有利。当下,给尚峰板寸留了清点整合物资的时间后,径直上了车,研究地图。
    ——
    半小时后,车队拔营。
    巡洋舰的主驾驶仍是曲一弦,副驾傅寻。后座人员减少,除了裴于亮,还有一位存在感全无的权啸。
    江允被分配到尚峰的越野车里和他同车。
    探索者本就是老总头的,板寸的车留在红崖群后,自然收整归队,仍由他和老总头一车。
    这一路,比之前的路线都要漫长枯燥,车队光是绕过红崖群就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
    满目红赫色的山体,无边无际。
    甚至在天黑之前,仍没看到周围的地形有任何的变化。
    天黑后,无人区的路越发难走。
    除了路上几次补给汽油,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尚峰在第无数次抱怨自己疲劳驾驶后,曲一弦大发慈悲,让车队原地休整。
    她下车,清点路上消耗的汽油。
    三辆大车,全不是节能型的越野,翻山越岭了一整天,汽油的消耗量十分可观。
    曲一弦清点完,忍不住雀跃地挑了挑眉。等一转身,又拧眉,又抿唇,一脸苦大仇深地去找裴于亮汇报情况。
    裴于亮正在和老总头看地图,见曲一弦过来,猜也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他放下地图,问:“剩下的汽油还能坚持多久?”
    “四百公里。”曲一弦算了算:“按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七小时后,汽油耗尽。”
    七小时,有些棘手。
    裴于亮蹙眉:“算上车辆油箱里的汽油了?”
    “算上了。”曲一弦说完,慢条斯理地又补充了一句:“尚峰那辆车可能还需要检修下,好像是刹车片出了点问题,怕影响到刹车盘。”
    曲一弦算过,按照剩下的公里数和这个油耗水平,不可能顺利抵达裴于亮的物资补给点,强行也强行不了。
    果然,裴于亮沉思片刻,问:“小曲爷觉得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甩给曲一弦,既是陷阱也是试探。
    不过,曲一弦并不打算接招。
    裴于亮对她本就不是完全信任,任何回答任何做法他都能找到怀疑理由,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点。
    “五道梁有个小镇,汽修店,加油站包括小超市一应具有。”她指了指五道梁在地图上的位置:“这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镇区,按裴老板规划的行程路线,除了五道梁再没有别的镇区可以补给。”
    “当然。”曲一弦话音一转:“如果裴老板有别的计划,这些话就当我没说过。”
    她敲了敲车窗,示意:“裴老板可以好好考虑下,离今晚的扎营点还有四十公里的路程。等天一亮,车队继续拔营,可就没试错的机会了。”
    话点到为止。
    曲一弦也不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
    再次启程,已是晚上十点。
    夜晚降温后,路上结冰结霜,路况十分糟糕。等抵达今晚的营地,已是一个半小时以后。
    众人皆疲惫不堪。
    扎完营,解决温饱,正待入睡时,尚峰来替裴于亮传话:“小曲爷,裴哥让你列一下需要补充的物资清单。”
    曲一弦微怔:“现在?”
    尚峰点头:“现在。”
    曲一弦沉默数秒后,问:“你知道棒打鸳鸯是缺德的吗?”
    尚峰:“……”
    他无语了一瞬,低头,视线对上帐篷里的傅寻,谄媚一笑:“傅先生,耽误点你和小曲爷的时间,实在是裴哥催得急。他得先看过,才能知道要支付多少钱。”
    曲一弦闻言,打趣道:“那你去问问,如果是傅寻付钱,是不是就不用看清单了?”
    尚峰被噎回来,有些尴尬:“小曲爷,你就别为难我了……”
    他一个底下办事的,一没人权二没人权三没人权的,本就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了,何苦为难他呢!
    “行,等会请你如实转达下这句话——”
    曲一弦酝酿了几秒:“我呸,缺你几个臭钱……说完了。”
    尚峰都快哭了:“小曲爷……”
    曲一弦横起来半点不妥协:“你不说我不列,我又不着急。物资补给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车队没油没柴没米,裴于亮摆那做派给谁看?”
    尚峰这一手又捧了块烫红的铁疙瘩,他无语凝噎片刻,含泪颔首:“行行行,我说。大不了让裴哥踹死我一了百了。”
    ——
    打发走尚峰,曲一弦贴着帐篷布帘好一会,没听到大帐篷里传来的愤怒咆哮声,她还失落了一会。
    “裴于亮不气?这么能忍得住?”
    傅寻手枕在脑后,拍了拍身旁的垫子:“过来。”
    曲一弦依言躺过去,躺得本本分分,不越雷池。
    傅寻见她躺得板正,忍不住调戏:“这么怕我?”
    曲一弦最受不得激,闻言,眼一睁,冷嘲:“怕你?为什么要怕你?”
    傅寻寻思了下,意味不明地答了句:“幕天席地,这地方,应该不算委屈你了?”
    曲一弦一下想起他昨晚在车上那句近乎纵容的轻叹——“我只是不想你委屈”。
    真……
    苏得要她老命了。
    第86章
    占嘴上便宜没多大意思,曲一弦还是喜欢来点实际的。
    她光是想着有那么一天,傅寻会被她压在身下,予取予上的……就忍不住有点上火。
    就像干燥的枯木擦亮了一簇小火苗,那簇火苗烧啊烧的,直把她的心肝烧得滚烫又热忱。
    她主动停战,卷了睡袋和毛毯准备睡觉。
    也是倦极,曲一弦闭上眼没一会,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见了傅寻,站在博物馆的展馆前看镇馆之宝——一尊鎏金青瓷琉璃塔。
    馆内只有一束灯光,柔和的,打在他的身上。
    曲一弦看见自己站在展馆的大门口,等他发现自己。然而,一批教授学者涌入,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要论证鎏金青瓷琉璃塔的历史典故。
    他站在人群中央,居高临下地望了她一眼,似压根不认识她一般,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无框眼镜,很快随着人流离开。
    她一句“王八羔子”还没骂出口,脚下的青灰色瓷砖陡然四分五裂。眼前的展馆,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地震,墙壁上的挂画被震脱落地,墙灰扑簌簌落地。
    满地烟尘里,她脚下震颤,仅一瞬,天旋地转。
    等曲一弦缓过那一阵晕眩,睁眼醒来时,她发现自己仍困在梦中。
    目光所及之处是敦煌七星大酒店的她的专属客房,浴室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个不停。她披着浴袍起身,推门而入时,一个赤裸的男人身影赫然跃入眼中。
    他背对着自己,正在淋浴。
    水汽蒸腾的淋浴房内,那双熟悉的黑沉的眼睛透过水雾,清晰地捕捉住她的目光。
    她看见自己倚着门,跟调戏良家妇男一样吹了声口哨。
    随即,径直拉开淋浴房的玻璃门,解开浴袍入内。
    氤氲蒸腾的水汽里,傅寻的拥抱和亲吻就像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她咬着他的肩膀,锁骨,胸口,质问:“在展馆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他无暇分心,亲吻着她的耳窝。
    沉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像最催情的烈药,她闭着眼,配合地仰起脖子,感受他带着水汽温暖又湿漉的亲吻从耳垂一路落至胸口,最后一口咬在她的胸前。
    他的声音低沉又含糊,混着水声,低声道:“想把你藏起来。”
    他抬眼,那双眼又深又亮,眼底的欲望如藤蔓,一丝一蔓裹缠住她:“除了我,谁都不能占有你。”
    曲一弦一个激灵,忽然惊醒。
    心口酥酥麻麻的,心跳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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