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尤念的好心情没了一干二净。
    从池边离开之后,尤念又顺着小道继续往前走。
    不愧是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大少爷,左宅和主宅花园内有的,右宅这里统统都有,或者是右宅的花园要比那两宅还要华丽,尤念很快就看到了秋千架,小长椅、以及一些石头建筑。
    因为右宅内部的东西全部清换了一遍,风格变化后,尤念找不到熟悉感,但当她走到花园中的时候,那些熟悉感就又回来了,花园明明是让人放松愉悦的地方,可是……
    尤念只觉得烦闷。
    是不是被之前那两人的对话和她忽然回想起来的片段影响到了?
    尤念见前方有一条石头搭建的长型回廊,她迈步走了过去。
    长廊上每隔半米,就立着一块打磨精细的长型方柱,一根根柱子将回廊撑起,顶层被绿色植被覆盖,不过如今的绿植枯黄了许多。
    【听裴老说,你在这里待了一天了?】
    坐在长廊的横椅上,尤念缓慢摩擦着面前的石柱,石柱毕竟是石头,就算打磨的再光滑摸上去仍旧会沙沙的带着些刺痛感,尤念的指尖搭在了石柱上,感觉自己又恢复了些记忆。
    脑海中,有一长发虚弱的娇软美人也曾坐在过这里,她的皮肤好像是长久没有见过太阳,苍白病态。
    同尤念一样,她就这样倚靠在石柱上,指尖不停地摩擦着石头,后来有人迈步上走廊站在了她的身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倾身抱住她道:“念念,我带你回去。”
    是的,那个看起来很虚弱的娇软美人是她,可是也不像她。
    因为记忆中那个时候的她太过苍白病弱了,好像风一吹就倒,但是还倔强的要命。
    指尖狠狠擦过石头留下一道血痕,她冷声问道:“回去?你要带我回哪儿去?”
    噗通噗通——
    心脏忽然快速跳动起来,尤念抱着头喘息剧烈了一些,此时明明已经入冬,但她却硬是出了一身汗。
    她、她这是怎么了?
    好像自从入了这个花园后,她的情绪就极度不平稳,记忆在脑内叫嚣着想要逃出,尤念几乎是从长廊上跑了出来。脸侧寒风吹过,她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低笑着:【念念,你就这么后悔嫁给我吗?】
    【那我,让你更后悔一点好不好?】
    尤念停住脚步,已经跑出长廊半米之远。
    回头望去的时候,衣裙散乱,她好似看到自己被裴然按在了石柱上。
    娇嫩的背部被石头擦红,冰凉与火热蔓延,有一双手紧紧的把控着她的腰身不让她逃离,剧烈的喘息声伴随着一声声抽泣,身前的人笑得恶劣,他吻去她的泪水道:【刺激吗?】
    【有没有……更加后悔嫁给我。】
    不、那不是她和裴然,一定不是!
    尤念不敢想了,她扭头跑回宅子内,没敢再回头看一眼。
    那一天,大概是尤念最为慌乱惊恐的一天,就好像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记起来的片段是真实发生过的。
    裴然今晚因为加班很晚才会回来,因为心情不佳,尤念今晚睡得很早,然而她在梦中也不得安生,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她中午记忆衍生出来的噩梦,还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记忆,总之……
    尤念要心痛死了。
    仍旧是校园内,夏天太阳暴烈,尤念因为生理期从体育课请假回教室。
    夏季的校服轻薄,尤念也不知自己是疼的还是热的,总之出了一身的汗。这个时间教室内没有一人,然而她走到教室门口时,却听到里面传出窸窣的响声。
    “裴然,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
    吱——
    教室内的声音几乎与尤念的推门声同时响起,她听到那窸窣声时没有多想,但没想到教室内是他们二人。
    宽敞的大教室内,中后排的一张课桌上倚坐着一名挺拔少年,洁净的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自带清冽感,此时他手臂后撑,正和一名长发女生亲密的靠在一起。
    尤念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少年将手搭在了女生的肩膀上,她怔了怔,垂下眼眸没在动,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在看两个陌生人。
    其实他们于尤念而言一点也不陌生,因为他们一个是和尤念青梅竹马长大的天子骄子裴然,一个是坐在她斜后排的同班女同学。
    “没看到我们在干什么吗?”尤念头垂下的很快,所以她并没注意到裴然那瞬间闪过的慌乱。
    他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见到尤念那冷冰冰的样子,裴然不发一言,表现的比她还冷。捏着女生的肩膀翻身调转位置,他嗓音低哑,慢悠悠道:“滚出去。”
    吱吱吱——
    夏季的知了聒噪,越是炎热它们叫声越是响亮烦人。尤念看到被压在下方的女生愣了一下,接着她笑着将胳膊搭在了裴然的脖子上,两人越靠越近的同时,尤念一直定定的看着裴然——
    除了进门时的那一眼,他真的,再也没有看过她。
    【尤念,麻烦你去照照镜子,你觉得你有哪一点值得裴然喜欢?】
    【知道裴然有多少女孩子追求吗?你真觉得他偶尔施舍给你的关心就是喜欢你呐,你可真是可怜。】
    【嗨你就是尤念吗?很多人都觉得裴然对你有意思呢,可是你猜怎么着?今天我亲耳听到裴然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搞笑不搞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那种讽刺的笑声,尤念眨了眨眼睛,看到裴然睫毛长长的,漆黑的眸子正认识的望着身下的女孩儿。
    他的笑容是如此的刺眼,更刺眼的是他的动作,几乎是他捏起女孩儿的下巴即将亲上去的时候,尤念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随着‘砰’的一声,教室的大门被重重阖上,那声音如同枪击直接在尤念额头上蹦出花……
    梦里的绝望蔓延到梦外,尤念睁开眼睛就哭了。
    “念念,你怎么了?”
    她醒来的时候,裴然已经回来了。
    此时他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珠,见尤念忽然从床上坐起哭的特别伤心,他还以为她做了噩梦,刚想去抱住她哄一哄,但手才搭在她的肩膀上,就被她一下子拍开了。
    “别碰我!”尤念不知道这是不是梦,但她刚才所看到的那些,真的是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从梦中看到的那个长发女孩儿,和她白天在记忆中看到的那名在楼梯拐角说她坏话的女孩儿长得一模一样,她们同样长发飘飘,同样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微笑时那名女生眸中是森森的恶意,尤念从梦中离开时,她用口型对尤念说:
    ——癞蛤.蟆,刺激吗?
    嗯,真的很刺激。
    那女生带给尤念的刺激太大了,但她最难受的,还是裴然对她的冷漠与无情,他捏着别的女生俯身亲吻的样子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挖空了尤念的心口痛的她都无法呼吸,越哭越难受,还带着无言的压力绝望,
    “念念,你这是怎么了?”尤念一向力气小,平时就算再生气,也从没真的打过他。
    但是今天,她拍在他手上的力气几乎是用了十成,那股发狠的劲儿像是绝望的小兽,容不得他半分侵.犯。
    不顾手上的疼痛,他再次想要抱她,这次他仍旧没有成功,因为尤念挣扎的特别厉害,她一边挣扎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裴然只能强制性抱住她,抬起她的小脸问道:“到底怎么了?”
    尤念狠狠地瞪他,抓着他的衣服问道:“裴然,你到底是为什么娶我!”
    其实从尤念听到那两名园林工人的对话后,她就一直绷着情绪,在花园中回忆起来的片段更是让她绷的死紧,她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该信谁了。
    如果她只相信裴然的话,那么园林工人为什么会那么说?那她恢复的那片段记忆难道也是假的?
    现在的裴然对她真的是很好,可是别人口中的他们,和她记忆中看到的过往,似乎……一点也不美好呢。
    “你——”裴然怔了一下,好似已经很久没看到尤念这么歇斯底里的样子了。
    她哭的很惨,头发和眼泪黏了一脸,她眼睛红红的一直狠狠瞪着他,裴然与她对视了很久,发现并没有在她眼中看到恨意。
    “为什么要这么问?”裴然思索了一下,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
    抓住尤念因为发狠而不停颤抖的手,他微微笑道:“我娶你,自然是因为喜欢你啊。”说着他俯身蹭了蹭尤念湿漉漉的脸颊,平静道:“念念你这是被噩梦吓傻了吗?”
    梦……
    尤念听到这个字时平复了一些,但是梦醒后,梦中的记忆并没有因为而消散,它们反而因为尤念的清醒变得更加清晰,零零散散的片段拼成一个完成的片段,尤念红着眼眶看着他道:“不,那不是梦。”
    她现在很清楚的意识到,那不是梦,那就是她失去的一段记忆。
    “裴然,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尤念心中仍疼的厉害,她凉笑着道:“我又恢复了一些记忆,我还在记忆中看到了你呢。”
    “你不是说我从小就黏着你和我关系特别好吗?你还说你我从小亲密你只爱我,可是你猜我从恢复的记忆中看到了什么?”
    “我听到你说让我滚呢,知道你为什么让我滚吗?”
    “因为……我打扰了你和别的女孩子亲热。”
    当尤念说自己恢复了一些记忆的时候,裴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乎是她每说一句,裴然的眸子就暗沉一分,他最平静的时候,也是最可怕的时候,视线直直看向尤念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没了笑容。
    这真的是一段难堪又撕心裂肺的记忆,如果可以,尤念倒是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记起来。
    但更难过的,是她现在还要将自己恢复的记忆再重复一遍,裴然全程安静,他静默听着不喜不怒,尤念险些以为,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就是她和裴然撕破脸揭晓所有秘密的时候。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想象中的暴风雨没有来,裴然仍旧很平静。
    他微微皱眉,又帮尤念擦了擦眼泪后,他淡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除了你,还和别的女生亲热过?”
    这真的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她前面说的这么严肃郑重,裴然还当她想起了什么,结果听完之后竟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终于又露出笑容,低头看向尤念道:“念念,你好好看看我。”
    “你真觉得我会做出你说的那种事?”
    尤念沉默了一瞬,回忆着他这段时间对她的好,其实她是打从心里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的。
    但相信归相信,但相信并不代表就是事实。
    拼成完整片段的回忆碎片扎人,尤念想起一次疼一次。经过白天的事情,她已经谁也不敢相信了,现在她只想相信自己。
    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变化……
    尤念手指微微收拢,她抬头直勾勾看向裴然,反问他道:“有些事你到底做没做过,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了吗?”
    “……”
    第66章 偏执的老公(六)
    的确, 有些事他到底做没做过, 他自己最清楚, 但前提是,他要先知道尤念都知道了什么。
    忽然变化的尤念, 让裴然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因为尤念的眸子依旧清澈,他还真要以为她恢复记忆了。
    不提别的,裴然很确信自己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但尤念不信他了,她死逼着让他坦白交代,毕竟她恢复的这段记忆并不知道裴然有没有和那女生亲上,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前因后果,可裴然就只有四个字:“我没做过。”
    他到底做没做过呢?
    如果他真的没有做过, 那就是说尤念恢复的是段错误的记忆?
    潜意识里,尤念倒是真希望自己记错了,擦了擦眼泪, 她按着自己恢复的记忆将那段场景又完整的描述了一遍, 虽然不记得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了, 但她还记得她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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