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丁幼禾调整了一下呼吸,“有点鼻塞。”
    “你给的情报我已经转达给队里了,明天会突击会场,至于能不能人赃并获,还要看现场的情况。陈……北,老奸巨猾,这么多年也没有被抓到过把柄,就算能证明他容留——”
    “我也去。”丁幼禾打断他。
    颜梁淮矢口拒绝,“不可以!”
    “陈北约我,证明他还没对我起疑心。我可以比你们早到,能拍到许多东西,甚至……有可能从他那里套到话。”丁幼禾顿了顿,“我见过他好几次了,对他的调调多少有点了解,我只比你们早到一点点,不会有事。”
    颜梁淮根本不听她的解释,“阿禾,我有其他办法,不需要你——”
    “如果有办法,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一直逍遥法外?”丁幼禾轻笑,无奈中透着疲惫,“没有人能直接指控他,他每次都可以把自己摘的很干净,不是吗?”
    “阿禾……”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开着视频,你记得都保存。”丁幼禾假装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养精蓄锐,明天见,颜警官。”
    不由颜梁淮再劝,丁幼禾就挂断了电话。
    短消息一条接一条,她都只瞟一眼,都是颜梁淮劝她不要去,可她一条也没有回,把脸埋进了臂弯,伏在餐桌上一动不动。
    陈北约她的消息是monica捎来的,说是在京南故居有趴,陈先生让叫上她,会玩得很大,但报酬颇丰,要不要去随她。丁幼禾第一时间告诉了颜梁淮,本打算今晚告诉元染,谁知道会弄得不欢而散。
    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不让他拦她。
    丁幼禾迷迷糊糊地伏在桌边睡着了,梦里元染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神情尽数掩在夜色里,“既然你喜欢颜警官那样清风霁月的,你就跟他交往好了。我们这些小混混,高攀不上……”
    她想解释,不是的。
    她不喜欢颜梁淮,她从始至终只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名叫元染。
    可是嘴上像被下了禁制,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睁睁看着元染转身,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她急出了一身汗,终于喊出声,“阿元——”
    这才醒了。
    腰酸背疼,喉咙肿痛,大概是伏案睡了一夜,受凉了。
    丁幼禾喊了一声,“阿元?”
    没有回音。
    他还没回来。
    一夜,未归。
    丁幼禾拿过手机,来电记录和短信箱里也是空荡荡。
    她慢慢走回卧室,一件件脱去衣物,正看见镜子里自己身上的点点红印,提醒着她在他们昨夜分开之前,曾发生过的不愉快。
    手指抚过锁骨上的鲸和红晕,她喃喃地念了声,“元染……”
    *** ***
    丁幼禾抵达办趴的别墅时,门口已经停满了豪车。
    入目都是些穿着清凉的年轻女人,羽绒服光腿,浓妆淡抹,争奇斗艳。相较起来,捂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套着丁氏刺青的工作服的丁幼禾宛如奇葩。
    女孩们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好奇打量她。
    丁幼禾只眼观鼻、鼻观心,由工作人员往里带,去见“陈南”。那日借口“姨妈”脱身之后,这是第一次再见面,虽然时隔多日,可她恍惚还能记得那男人身上荼蘼的气息。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一如此刻这个场子里绝大部分的男人。
    丁幼禾被工作人员带着,从喧闹的宴会厅穿过。那里男男女女,衣香鬓影,目光交错间俱是心知肚明的权|色交换,诱惑与迷乱交错。
    她垂着手,掌里握着手机,视频同步传给颜梁淮。
    无人察觉,但她已然满手是汗。
    从扶梯上楼,楼层越高人越少,可一路走去,无数淫|迷之声从两侧客房中传出,不绝于耳。
    丁幼禾被带到指定的地方,低头看了眼腕表,还有五分钟,她直需要再撑五分钟,颜梁淮的人就会到。
    “人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头顶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是“陈南”。
    丁幼禾抬头,果然在头顶看见闪着红灯摄像头,想必他在房间里已经看见自己了。
    怕他起疑,她只得硬着头皮推开门,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陈先生,我来晚了。”
    陈南仍旧坐在轮椅里,身上是件白底墨绿纹的衬衣,眼镜的反光遮了他的目光,嘴角带着一抹笑,“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之前,”丁幼禾梗了下,“非常抱歉。”
    “不怪你。”陈南说得那么温柔,就像个体贴的长辈,“当时你状态不好,心里也没个准备。”
    丁幼禾陪着笑脸,心里默数时间,再撑四分钟,四分钟就好。
    心头像擂着鼓,鼓点比读秒更快,一声急过一声。
    “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把门关上。”陈南一边说着,一边将轮椅转了个向,背对着她。
    丁幼禾一口吊着的气松开,拖拖拉拉地没动,可是,眼角余光里忽然人影一闪,不等她做出反应就已被人捂住了口鼻,刺激的气味直冲天灵盖。
    像只无形的手,瞬间穿梭四肢百骸,攫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若不是身后的人架着,丁幼禾早就瘫在地上了。
    她被人搬到陈南身后的大床上,床是硬是软,是冷是暖,她统统感觉不到。
    脑海里只剩下极端的恐惧,尤其是当他听见房门落锁,又看见轮椅上的“陈南”站起身,往自己上方压来——
    眼皮如坠千斤,嗓子眼像堵了棉花,动弹不得、叫不出声。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得更加肮脏,肮脏到就连五分钟清清白白都成了困难。
    “你那个姓肖的朋友怎么没来?那点小伤,还没养好?”陈北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声音落在丁幼禾耳中像恶魔的诅咒,“你跟她多学点,别跟我玩这些虚的,省我点工夫,说不定还能多给你点好处,嗯?”
    丁幼禾恍惚听见肖潇的名字。
    是他们干的,肖潇的伤……是他们……
    然而,她连愤怒都无力,绝望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直到大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是颜警官来了吗?丁幼禾想睁开眼,却无能为力。
    她感觉压陈北被人从床上拉起来了,重重地撞上墙壁,又听见男人惊慌到破音地喊叫着“来人”,一边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然而从头到尾,除了陈北,没有第二个人出声。
    丁幼禾动了动手指,忽然觉得床动了下,似乎有人靠近。她下意识地瑟缩,却察觉到被扯开的衣领重新被人整理好,一双手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很轻,很稳,丁幼禾后怕极了,一滴泪滑落,“……颜警官。”
    抱着她的人脚步一顿。
    再下一秒,她终于完全失去了意识。
    *** ***
    再度醒来,入目一片白。
    “醒了?”男人嗓音里带着惊喜。
    丁幼禾迟钝地转了转眼珠,看向守在病床边的颜梁淮,感觉浑身脱力,疲惫到了极致。
    “……嗯。”她目光看向病房四周。
    没有别的人。
    心里塌了一角,残墟窸窣地向下坠。
    “元染在哪?”丁幼禾嗓子眼发干,声音哑得不像话。
    颜梁淮面色微变,扶着她帮她坐起身,拿枕头垫在她腰后,“他现在不在这里。”
    丁幼禾追问:“那他在哪?”
    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上,布满了不加掩饰的担忧。
    这个神情令颜梁淮心脏钝痛,于是递了杯温水给她,尽量语气平淡地说:“他暂时被收押了。”
    丁幼禾手中的水杯险些翻倒,“为什么?”
    “涉嫌非法持有刀具,非法闯入民宅,聚众斗殴,他暂时被收押了。”颜梁淮扶住她的手,帮她拿稳水杯,“……但因为情况特殊,也许可以脱罪。”
    丁幼禾无意识地拨开他的手,急切地问:“他闯了哪里?伤了什么人?颜警官,你说清楚啊。”
    颜梁淮看了眼自己被推开的手,“陈家别苑。警方进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人闯进去了。陈南……不,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陈南,被他砍伤了右臂。”
    丁幼禾一愣,“救我出来的人是……”
    “是他,”颜梁淮一惊,“阿禾!你干什么,别乱来!”
    丁幼禾掀开薄毯,足尖还没碰到地,就觉得一阵头晕,手扶住床沿才勉强坐稳。
    颜梁淮恨道,“你吸入过量麻醉剂,现在神经还处于麻痹恢复期。”
    丁幼禾扶着床沿起身,拾起挂在一边的刺青店工作服往身上披。
    颜梁淮拦住她,“你还没恢复,要去哪?”
    “见他,他一定在等我。”
    第42章 撩42下
    派出所。
    如果不是由颜梁淮带着,丁幼禾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探视。
    但她在见面室等了许久, 也不见元染来。
    最后还是民警过来了, 不好意思地对颜梁淮说:“嫌疑人说如果不是必须, 他拒绝见人。”
    丁幼禾问:“你有告诉他, 我也在吗?”
    “说了, ”民警无奈地说,“他跟没听见一样。说真的, 颜警官,你这个小朋友还真是个狠角色,一路那么多保安拦着愣是让他一路劈西瓜似的砍过去,还把陈南给弄残了, 到现在还躺医院里。说句不恰当的, 没必要的话还是别见了, 怕不是有暴力倾向。”
    颜梁淮看了丁幼禾一眼, 她眼里汪着泪,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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