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星剑冷笑,无非是为了追女人,替她查清父亲死因是讨好,救她一命更是,哪一个更容易,更有利,相信元染心里有数。
    “阿成,你不明白。”元染一声叹息,“她爸的死就像我跟她之间的一根刺,拔不掉,就永远戳得疼。”
    这一句,已经有点兄弟之间掏心挖肺的意思。
    成星剑见他上了钩,语气转换为替他着想,“你果真还是太年轻了,阿元。当年弄死那个刺青师是为了替陈北隐瞒,从那会看,你是受害者,可到如今,你不觉得你其实也是受益人么?陈南陈北不死,陈家到什么时候才轮到你主事?陈家对那女人有杀父之仇,真要水落石出了,她还会跟着你吗?”
    “不会吗?”元染低喃。
    “当然不会,”成星剑搭上他的肩,以老大哥的语气说服他,“听我一句过来人的话——男人有了钱,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况是这么个定时炸|弹似的女人,我打包票,你俩修不成正果。”
    低垂着眉眼的元染忽地一笑,抬眼,长眸深邃带着不加掩饰地嘲讽,“也对,起码……你是看不见那一天了。”
    成星剑一愣,下意识刚想撤回落在他肩头的手,却被元染用力擒住,控在掌心。
    “你!”成星剑想挣,可他这种养尊处优久了的商人,又哪里是元染的对手,挣扎中除了撞翻手边的花瓶之外,根本毫无作用。
    花瓶砸在地上,碎成几瓣,成星剑终于恍然,厉声喝道:“你别轻举妄动!你的女人还在我——”话没说完,已经因为手肘被反扭带来的剧痛逼得断了句。
    元染手指扣紧,将人压在原先放花瓶的台子上,凑近,在他耳边哑声说:“你说我给自己找了根软肋没错,但你错在不明白一个人只有在为了保护软肋的时候,才最无畏。”
    就在这时,门口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颜梁淮和王淼以及几个同僚迅速将大门封|锁,枪口对准被压制的成星剑,而紧随其后的,是已经遭到控制的成氏亲随。
    元染面无表情,“警官,你都听见了?”
    颜梁淮正色,“成星剑,现以涉嫌谋杀罪名实施逮捕。”
    成星剑的脸被压得贴在桌面,口齿不清地说:“我不是华|国人,你们无权抓我!”
    颜梁淮从腰后解下手铐,往他的手腕一扣,“可你在我国犯了案,而且恰好……你现在处于我国境内,成先生。”
    成星剑双眼圆瞠,被押起身时瞪向正揉着手腕的元染,“故意的,你是故意的!故意诱我回国!故意先抓武娄,并泄露消息给我——元染,你这个魔鬼!”
    元染半垂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说得都对,只漏了一件,我不仅知道你会自投罗网,而且还知道她现在就在这栋楼里。”
    成星剑面色惨白,“……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当年所作所为被武娄知情,如今你才不得不冒险救他。一朝被蛇咬,你又怎么可能再落新的口实给第三个人,你不放心让别人替你动手的,阿成。”
    最后一句亲昵的称呼,满是嘲讽。
    成星剑满脸是汗,直到这时候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攥在对方的掌心里。
    元染手下一着力,成星剑已经脱臼的胳膊顿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元染不为所动,看向他背后的颜梁淮,“交给你了。”
    “你去吧。”颜梁淮将成星剑的手臂一拧。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已拔足跑开。
    就像,不顾一切的少年。
    一如从前。
    *** ***
    滴,滴,滴。
    随着元染一步步往楼上走,手机软件里发出的声音就越急促密集,屏幕显示上的红点越来越近,近到彼此之间的红色圈晕已经相互覆盖。
    他停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手落在门把手上,却不敢去拧。
    无论在成星剑面前他有多冷静,此刻的忐忑不安才是真实的,冰冷的掌心里全是绵密的汗,甚至令他几次插|不进钥匙。
    深呼吸,一把推开门。
    入目,翻倒在地的椅子,旁边地上是碎裂的碗和快要干燥的地毯,人却不见了。
    “幼幼!”元染声音发哑,几乎破音。
    一片寂静里,他忽然听见了细微的窸窣声。
    目光投向一边的衣柜,元染快步上前,拉开柜门,心脏被眼前的一幕刺得绞痛。
    丁幼禾蜷着身子,藏身在衣柜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美工刀,不住地颤着。
    她还穿着兔子耳朵的家居服,大概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被掳来的,嘴角有血,脸上有擦伤,显然反抗过。
    那双雾气森森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元染,手里的美工刀也正对着他,微微颤抖。
    “幼幼,是我,我来带你回家。”元染蹲下,向她伸出手。
    可是丁幼禾举着美工刀的手一让也不让。
    “……幼幼?”
    “元染,你早就知道这个人会对我下手的,”双目无神的丁幼禾缓缓开口,声音像生了锈,“对吧?”
    元染愣了下,仍旧保持着向她伸手的姿势,“……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丁幼禾不为所动,“就像三年前,你让我去见陈北,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元染的神色僵住,牙根紧咬,“……幼幼,你不要胡思乱想。当年害你爸爸的人,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你——”
    “为了达成目的,你是不是总这样,什么都能豁得出去?”丁幼禾凄冷地笑了笑,“怎么说来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幼幼,你把刀子放下。”
    丁幼禾只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当年被你当枪使,又被你丢下,三年后还心甘情愿地喜欢你。”
    “我错了,做错了很多,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元染好言相求,可丁幼禾大概是被吓坏了,始终不曾松开裁纸刀。他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擒住她的手腕。
    被勒住的痛感,再度刺|激了丁幼禾,她猛地一挣。
    眼看着刀锋就要划伤她自己,元染毫不犹豫地徒手捏住锋口,血很快顺着他的指缝滴了下来,落在粉色的家居服上,湮开。
    丁幼禾手指一松,元染立刻将小刀扔到远处。
    “走吧。”他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丁幼禾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垂下眼睫,却没有将自己的手递给他,而是从身边摸出一串东西,往他脚边一扔。
    精巧的小鲸重重摔在地上,正是他亲手给系上的那一条。
    元染衣兜里的手机立刻发出尖锐而密集的滴滴声。
    丁幼禾说:“在我身上装了个监控,还让我无论如何不要离身……阿元,是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是棋子?我也不例外。”
    元染本想开口,见她手扶着地想站起身,就伸手去扶,却被丁幼禾一手拂开了。
    她大约是在柜子里蜷缩得太久,所以腿麻了,起身时候格外困难,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肯接受元染扶自己。
    门外传来脚步声。
    匆匆闯进门来的颜梁淮一愣,目光飞快地从元染滴血地手和丁幼禾苍白的脸上扫过,“你们这么久没动静,我担心——”
    “扶我一下可以吗?”丁幼禾轻声说,“我腿麻了,颜警官。”
    颜梁淮走上前,她便挂住他的小臂,由他扶着,一瘸一拐地从元染面前走过。
    “颜警官,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给肖潇打个电话,我怕她担心——”
    她虚弱的声音一路远去,留在屋子里的元染俯身,拾起脚边的鲸鱼吊坠,握在掌心,收紧了手指
    棱角戳着肌肤,生疼。
    第58章 撩鲸 ...
    “阿禾。”
    丁幼禾挂断了和肖潇的通话, 就听见扶着自己的颜梁淮欲言又止。
    她把手机还给对方, 低垂着眉眼轻声说:“谢谢。”
    颜梁淮看着她发丝后血色极弱的唇, 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末了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像对待一个沮丧的小妹妹。“如果没有元染,成星剑不可能轻易回国。”
    “嗯。”
    “既然回来了,他就走不了了。”
    “嗯,谢谢。”
    颜梁淮又哪里是为了再得她一声谢?他叹了口气,将她扶上车,带回所里录口供。
    车开了, 颜梁淮从后视镜里看见元染站在京南故居的屋檐下。
    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看似无害、实则掌控欲极强的少年身上看见名为无助的情绪。
    他看了眼身边的丁幼禾,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这两人之间啊……
    *** ***
    丁幼禾刚从警所出来,就被人迎面一把搂入了怀里。
    浓郁的香水味,但并不冲鼻,相反的竟让她鼻子一酸,像孩子嗅到了妈妈身上的气息一样想哭,索性抬手抱住对方的背, 把脸埋在她颈窝里, 任由卷曲的发丝掻着脸颊。
    “别哭,妆都化了, 丑死了。”肖潇嘴上说得硬邦邦,抚着她后背的手却温柔极了,“没事, 没事了啊……”
    丁幼禾把憋着的一股子委屈撒完了,终于嗅嗅鼻子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肖潇大衣上明显的一滩水渍,“回头我,嗝……替你送去干洗。”
    肖潇瞟了眼衣裳,“那还不如打起精神好好挣钱,重给我买一件。”
    “行。”丁幼禾边说着,边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嗝。
    一下把肖潇给逗乐了,“你说你,天天在小狼狗面前装老虎,这次蔫了吧?老老实实地变小猫咪。说起来,那小子人呢?”
    “别提他,”丁幼禾一嗅鼻子,“我不想见他。”
    肖潇一愣,“为什么?不是说,这次多亏他才能抓着凶手的吗?”
    丁幼禾撇撇嘴,又红了眼眶。
    肖潇忙稳住她的肩,“好,打住,不哭。还是那句老话,三条腿的蛤|蟆少,两条腿的男人满地跑,不见他就不见了,姐姐带你回家。”
    这边话是这么说,上了出租车,肖潇就乘着丁幼禾擤鼻涕的工夫,发了条短讯给那个“两条腿的、满地跑”的男人,【又把小丫头惹哭?事不过三,再来一次信不信让你丫这辈子再见不着她】
    那小子向来接到短信不回,该做什么就直接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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