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江逸吐了口气:“不得不淡定。”又道:“你要不要猜猜许棉的许是哪个许。”
    荣哲回头看许棉:“哪个许?”
    霍江纵扫了眼荣哲,又看了看霍江逸:“看来荣总也知道许霍两家婚约的事。”
    荣哲又转头看霍江纵:“婚约?”
    忽然脑子里噼里啪啦一通闪,“婚约”和“哪个许”被灵光串联到了一起,荣哲又震惊脸地抬头看许棉:“你就是和霍家有婚约的那个许家大小姐?!”
    许棉淡定地眨了眨眼:是。
    荣哲:“…………………………”
    他震惊地看向霍江逸,脸都快变形了。
    这样也可以?!!!
    霍江逸拿荣哲当自己阵营的人,很多事并不瞒他,用最简洁却明了的几句话把目前的状况描述了一遍,描述完了,还问他:“懂?”
    荣哲脸都抽了,来来回回看三人,露出五雷轰顶过的震惊脸。
    这样也可以!?
    被瞪的三人沉默的沉默,出神的出神,抠手的抠手。
    明明大家都是漩涡中人,谁都没法独善其身,抠手的许棉却被荣哲特殊关照了一句:“所以你现在到底是嫂子,还是弟妹?”
    许棉:“……”
    霍江逸:“……”
    霍江纵:“……”
    三人同时默默无语地看向荣哲。
    荣哲回瞪:“你们还看我?年度家庭伦理狗血大戏不是你们三个当的主演?我连路人甲都算不上!”
    到底是旁观者清,荣哲这么一说,三人在沉默中变得更加沉默。
    许棉叹了口气:这年可能真的没办法好好过了。
    霍江纵和霍江逸那边再次针尖对麦芒地杠了起来。
    “都是你那个拍地的破事。”
    “你以为房地产买卖是菜市场,今天买,明天卖?这块地我盯了至少一年半,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句,一年半之前你都没有回国,也根本不认识许棉。”
    “是,怪我,怪我回国,怪我开公司,怪我招员工,怪我公司都破产了谁都不留就留她。”
    “你也知道她是你招的员工?你连自己手里的女员工都不放过?”
    “不用霍总你来教我怎么当老板。”
    ……
    “停!”许棉忽然提气,大喝:“都少说两句!”
    两个男人闭了嘴,荣哲在回神和没回神的边界来回试探,脑回路不知道怎么转的,忽然道:“许棉,要不你嫁给我吧,你哥的钱我出啊,这样你哥还是你哥,你老板还是你老板,地也拍了,还不妨碍他们继续做兄弟,还能顺便解决我的个人问题,你也不用在霍家两面为难,什么信托基金、遗嘱里的钱,干脆也不要了,反正荣总我有的是钱。”
    许棉:“…………”
    霍江纵:“…………”
    霍江逸:“……………………………………”
    许棉震惊了,两兄弟就够乱的了,吵得她脑壳都疼,这里还能有个闲不够乱再来插一脚搅合的?
    她又不是人民币,还能是个男人就想娶吗。
    霍江纵和霍江逸那边又杠了起来。
    霍江纵抬手指荣哲,质问霍江逸:“这就是你朋友?你自己当老板立身不正,追女员工做女朋友,你朋友也这么轻浮无耻?”
    霍江逸抓着茶几上一个咖啡垫往荣哲脸上丢过去,但想亲手削自己阵营的人是一回事,怼霍江纵又是另一回事:“我瞎,不行?”
    荣哲跟着嚷嚷道:“我怎么了?我不比你们一个个强。”
    霍江逸:“你闭嘴!”
    霍江纵:“狼狈为奸。”
    荣哲:“你才闭嘴!”
    ……
    许棉:“……………………………”
    不敢相信,豪门男人斗气是这么一个鸡飞狗跳的场面。
    她默默退了。
    趁着几个男人还在互不相让地争吵,起身离开客厅。
    她先去了厨房,没冲咖啡,柜子里挑了菊花茶出来,又翻出一套花茶茶具——火气那么重,还是先喝点降火的吧。
    挨着流理台烧水的时候,她又拿手机搜了霍江纵想拍的那块地。
    网上的确有一些消息,是多年前土地拍卖时的新闻,当时那块地不贵,那么大的面积,又做足了宣传,新闻上敲锣打鼓都是在吹捧那块地会成为园区新的商业中心。
    然而没多久,那块地就曝出诸多问题,先是交易后款项一直不到位,后来便是一再延期开发,延期到终于有点动静了,开放商又曝出严重的资金链问题,最终那块地的开发就这样在无数个四季的更迭以及海城飞速的发展中拖延了下来。
    又或许还有一些别的问题,那块地始终没有得以开发。
    两年前,园区政府牵头,那块地重新挂牌待拍,准备二次易主。
    许棉只认识瓷器,哪里认识房地产,她自己在老家的几套房子都是师母帮忙把关添置的。
    网上信息有限,她搜过之后也并不能领悟霍江纵一定要拍那块地的理由。
    不仅如此,对那块地,网络上还各有声音,无论大家看法如何,似乎都不看好那块地。
    一是地方偏,二是海城发展飞速,按照正常逻辑,但凡那块地能发展起来,早该建起来了,不至于等到今天,三是园区政府对那块商业用地有明确的规划,拍卖之初便限定了用作“艺术文化与体育,兼顾轻娱乐”。
    艺术文化与体育,兼顾轻娱乐。
    许棉默默在心里念着这句。
    水壶的壶口喷出沸腾的白雾,许棉取了菊花,沸水冲了冲,倒掉第一瓢水,再热水泡上。
    透明的茶器中透着莹莹亮亮的浅黄色,泡在水里的干菊沁出润亮的色泽,菊花的清香扑鼻而来,定神宁息。
    许棉静站了一会儿,没多犹豫,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师母听说她要晚回来,还听说她可能直接从海城去香港,十分意外:“你公司这么忙?这都年尾了,哪里有老板不给外地员工放假提前回家的?”
    许棉并不想撒谎,但这里面有些复杂,还牵扯到霍家,她还是决定不多解释,扯了其他借口,甚至说是自己贪玩,约了同事去其他城市闲逛几天。
    师母一听是她想趁着年尾出去玩儿便松了口气:“还以为你老板多苛刻呢,假都不放。”又说:“你要去玩儿就去吧,在外面乐不思蜀了是吧,家都不回了,你师父还念叨你呢,还有周馆长也是,来家里吃饭,提了好几次,说馆里来了市里调过来的展品,就展两个月,怕你看不到,特意喊你过去看。”
    门关着,厨房很静,花茶的清香像思念归家的引子,飘飘扬扬的,带着人的神思渐渐便远了。
    人总是矛盾的,尤其是年轻一辈,在家的时候要远方,要诗歌,可每逢节庆,归家的车票都变得意义不同,回程之旅还未开始便令人焦心、迫切。
    许棉出来几个月,一直没回过老家,如今箱子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明天启程。
    她幼年丧父丧母,十三岁没了奶奶,其实早没有家了,可江南小镇的宅子依旧是她心中最深的归属。
    还有师父师母、周馆长、亲戚朋友、邻里邻居,爱护她的、看着她一路成长的、包容她的、喜欢她的,她都想趁着节日,回去看看。
    四方之志与似箭的归心并不矛盾。
    师母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些,宗旨只有一个,该玩儿玩儿,赶不及回老家不要紧,但千万别误了去香港的飞机,过年得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许棉吸了吸鼻子:“不愧是当老师的,说得我恨不得现在就插着翅膀飞回来。”
    师母叹了口气:“别了吧。”
    许棉:“?”
    师母一副自己和自己商量的口气道:“本来你徐阿姨约了我去北方看雪,我给推了,现在你不回来,刚好我去跟他们凑个团。这样你师父也不用在家了,年前他想去海南冲个浪,也能去了,到时候我从哈尔滨出发,他从海南出发,我们再在香港碰头。”
    许棉:“…………”
    似箭的归心飞出去半米,遇到强冷空气,啪一声掉在地上,折了。
    许棉自行调整心态,默默地提了一口气,微笑:“您二老开心就好。”
    师母咯咯咯笑:“不是不想你,想你呢,特别想你。”
    许棉:“我应该排在东北的雪、海南的浪后面。”
    师母哈哈大笑:“可不是么,趁着你现在在外面工作没结婚没生孩子,我和你师父还不得可劲儿地捣腾着玩儿,以后就没机会啦。”
    “结婚”两个字触到眼下许棉的霉头,她捏着手机用力道:“不结婚,不结!”
    “好好好,不结,随你。”师母哄她。
    挂了电话,许棉感觉自己的火气又有点上来了,默默灌了一口菊花茶。
    淡定淡定,外面还有个大场面等着她呢。
    外面的场面的确有点大。
    可能是自感被命运捉弄了,无法相互接受许棉有霍江纵这种“哥哥”、霍江逸这种“老板”,兄弟俩两张嘴越斗越凶,越凶越弱智。
    为了相互贬低,两人不但相互嘲讽揭短,甚至开始相互细数对方身上的缺点。
    霍江纵:心理年纪大,城府深,最会审时度势当墙头草,一切以利益为基准,真心怕不是被猪油懵了,黑乎乎的鬼都看不见。
    霍江逸:天真、幼稚、妄图螳臂当车与家族对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信满满开个公司最后却经营不善直接倒闭。
    荣哲一个瞎搀和的,没多久渐渐回神,心想他和许棉是闺蜜啊,他搀和什么,于是坐看两人内斗。
    斗着斗着,节奏不对了,荣哲还当个主持做个裁判。
    “坐下,可以动嘴不可以动手,谁动手谁犯规,out!”
    “霍江逸你停一下,轮到他了。”
    “霍江纵你注意语气,可以摆事实讲道理,但不能攻击人格。”
    “好!你们继续,我去喝水。”
    ……
    被吵得头疼,荣哲也溜了,餐厅转了一圈,没看到许棉,便又去了后面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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