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等候的胡伟说:“菲菲,回去吧。”
    “现在几点了?”
    “快十一点半了。”
    周文菲拍下外间的景色给喻文卿看:“好漂亮。”
    “嗯。”
    “你在公司?”
    “下午开完会就回来。”
    “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饭。”周文菲说,“好几次来医院都路过那间西餐厅,今天想去尝尝。”
    难得她有兴致,喻文卿说:“好啊,让胡伟送你过去,我也马上过去,那间餐厅叫什么名字?”
    “papi,是意大利菜,你想吃什么,我先点。”
    “你看着点。”
    喻文卿坐下来,盯着对面的周文菲看两眼:“今天聊得怎样?”
    “还好,外面有个正在躁狂的病人,一直踢分诊台的桌子,好可怕。”
    “又是医闹?现在医院怎么这么不安全。”
    喻文卿皱皱眉头,正想是否要给周文菲另外找地方,周文菲凉凉的手拍在他手背上:“好啦,林医生挺好的,换一个,又要有很长的适应期,胡伟也在啊,不会有事的。”
    “好吧。”喻文卿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周文菲半边脸在他掌心里蹭来蹭去,神情好似小猫。他问道:“等会吃完饭回家吗?”
    “想逛逛街,好久没逛了。”
    今天下午的会,喻文卿无法缺席:“明天我陪你逛。”
    “不要,和你逛街,总是要听你的。”
    喻文卿的手舍不得离开这张柔软的脸蛋:“我慢慢改,好不好?”
    周文菲仍偏着头,躺在他掌心里,清澈透亮的眼睛瞧过来:“你不用改,我也很喜欢你。”
    走之前喻文卿勾起周文菲的下巴来个缠绵的法式深吻,吻后,周文菲拿起他胸前那条深蓝色斜条纹的领带看:“我还没有给你买过领带。”
    “以后有的是机会。”
    “还要买内裤、袜子和浴袍,等会我就去商场买,”周文菲圈着他的腰,嘟嘴朝他撒娇,“我不要别的女人给你买这些。”
    好久没有听到这娇滴滴还拖着尾音的小孩子气话,喻文卿心都化了:“好啦,没有别的女人给我买。买完就回家,开完会我也回家。”
    带着和蓝天一般明朗的心情回公司开会。
    这会是喻文卿亲自发起的,十数位高管都必须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参加。
    云声现在的发展前景不错。除在b2b继续保持领先地位外,上线的五款app:云声翻译、云声口试、随“声”听、云声输入法,有声阅读,还有一直就开放的云声平台,用户量累计已经超过5亿。
    喻文卿并不满足于产品之间的单打独斗。
    在云声科技上市后的第一次公开发言中,他就提出,下一个五年,云声会成为集语音识别、合成、理解、人脸识别、声纹识别、语言云于一体的智能语音服务商。但在此次内部会议上,他说的并不止于此。
    想要成为可以和互联网三大巨头抗衡的企业,单靠语音智能这个领域,根本不可能。它的市场本就不够大,门槛又不够高,这几家企业只要想进这个行业,不需要像云声那样艰苦创业九载,他们有技术有用户,砸钱砸三年,就可以和云声一起瓜分这个市场。
    真有那一天,云声怎么办?喻校长从来最爱讲,机会不在明天,而在当下,看你怎么选择、取舍。
    所以,喻文卿敲着桌子说,现在是加速转换跑道的最好时机。
    上市筹集的66亿港元,除继续支持实验室的远场识别,以及其他语音技术研发,购置无形资产以及必要的市场渠道拓展,剩余部分,喻文卿全用于云声科技旗下两家控股子公司。
    这两家子公司,其中一家“超能”主攻机器人研发,有着非常过硬的机器人视觉技术,曾想将视觉识别和语音交互结合在一起,和云声展开过一段合作,但是太难了。
    它的创始人没能熬到看见曙光的那一刻,然后公司被云声收购了。
    要是能攻下这个难点,再加上语音远场识别技术的突破,喻文卿想,这才可以说是黑科技,必将引爆新一轮的语音智能革命。智能家居、无人医院,甚至无人驾驶、智慧城市,云声都能依此在未来的ai格局中占据稳固的一席地位。
    当然这是远景,近期来看,挣钱也很重要。这家公司本身的机器人硬件开发已经相对成熟,可以搭载云声一系列的语音交互产品,成为家庭陪伴机器人、导医机器人、娱乐机器人、多语言翻译机器人,……。
    而新收购的另一家公司“恒立”则是完全的信息技术公司,专注于生物特征识别以及虚拟现实的新技术研发,并不对外提供市场化产品。
    就算一个局外人坐在这听上半个小时,都能听出来喻文卿的野心,不是昭昭若揭,而是快马加鞭在路上了。
    无疑,公司接下来有大的人事变动。
    留守现在的部门,还是去到新的疆域拼搏,在老牌大企业里,或许需要仔细斟酌一番。但是在云声,尤其是这几个月市场对公司前景持续乐观的前提下,这些三四十岁的高管,对喻文卿的领导都信心爆棚。当即就有人主动请缨,愿意调去新的公司分管业务。
    不是想去就能去,也要看能力和人品。
    原则上两家公司的研发在这一年内尽量不做干涉,怕在未掌握最核心技术的前提下引发系统内部的争斗,导致技术人才的流失。只需派遣研发副总监和少量技术人员过去,了解、参与、监督。根据回馈的具体情况,再来调整对研发领域的干涉度。
    销售方面,云声教育产品交互部门的副总裁张佳已经带领七人团队,前往“超能”。“恒立”暂时不需要。
    短期内,喻文卿最关注的是财务。
    “超能”和“恒立”都以为傍上一个有钱的财主,在云声上市后立马给员工涨了薪水。涨薪水没问题,但喻文卿不希望自己接到子公司的资金申请单时,心中没有底。
    前期已经派了资金经理过去,严控子公司的各项资金收支。他觉得不够,必须再派财务副总监,以及财务分析经理过去。他得明明白白知道,钱花在哪儿了。
    可财务部一下去掉好几员大奖,米扬主持工作也很吃力。开完会,喻文卿再和米扬单独聊了一会。他问:“财务部五年以上的老人有几个?”
    米扬算了一下:“七个。”
    “做一个特训营,着重培养他们,”大概创业不易,喻文卿始终很关注员工的忠诚度,“除了做好上市财务报表的衔接以及内部的管理之外,财务系统还必须赶紧培养起一只专业能力强、作风过硬的队伍。现在还只有两家子公司,以后呢?”
    “好啊,我现在就回去说,大家都有外派当经理的机会。”米扬笑道,“哎,被喻总打鸡血,没日没夜忙的日子又来了。”
    米扬走后,喻文卿靠向椅背,双眼眺望不远处的写字楼,脑海里还在思索,会开完了,任务也分派下去了,还有什么事没做?
    想了好久,才想起会议中趁别人发言时,发了条信息给周文菲:“到家了吗?”
    到现在都还没回复他。要是在逛街,没留意也有可能。他马上拨公馆电话,接的是谢姐。“妙妙到家了吗?”
    “刚回来,喻先生。”
    “让她接电话。”
    “等会?她才进去换衣服。”谢姐说,“今天菲菲很开心啊,帮你买了好多衣服回来。”
    “是么?”喻文卿知道,回想中午吃饭时周文菲的甜美可人,心里冒出一丝不安,难道已经习惯她郁郁寡欢的样子了?
    他抓起车钥匙,快步走出办公室。汪明怡刚好从那一边的会议室出来,手里抱着一沓文件,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追上来:“喻总,明天上午十点,你得来一趟公司,省日报的专访。”
    “知道了。”
    汪明怡一直跟去电梯间,还帮他摁了下行键。
    “还有什么事?”喻文卿回头问道。
    “菲菲……现在心情怎样?”
    “好些了。”喻文卿回答得有些敷衍。
    “这个星期六是我生日,想办一个派对,请的都是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不知道菲菲有没有空去?”
    喻文卿这才偏头看她:“我回去问她。”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再说一句,“不管她去不去,都谢谢你的关心。”
    回到公馆,喻文卿没在客厅的帐篷看见周文菲。
    谢姐说:“在洗澡呢,说逛一下午的街,出汗了,也累了,想好好泡个澡。”
    喻文卿心稍稍安定。谢姐说:“上午出门前菲菲让我炖了山药排骨汤,山药对脾胃好。正好温在那儿,你要不要喝一碗?”
    “好的。”喻文卿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在沙发上,在餐桌边坐着喝了几口汤,仍是放下调羹,往过道左边走。
    回到卧房,洗手间的把手反锁了,喻文卿在门边站一会,听不到里面有声响,赶紧拍门:“妙妙,你还没洗完吗?”
    里面没有回答。喻文卿的心又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妙妙,你在里面吗?快开门。”
    不管他怎么拍怎么喊,里面的人听不到似的。谢姐赶过来:“这是怎么啦?”
    喻文卿盯着她问:“她说泡澡?”
    “对啊,水都是我放的。”
    喻文卿的脚已经踢向了玻璃门。可玻璃门好结实,踢不烂。他好后悔没有把里面的浴缸也砸掉。
    在林医生提醒他重度抑郁症一般都有自杀倾向后,他不仅在公共区间装了隐形摄像头,他还把四扇落地窗拿玻璃胶封死了,厨房后面的露台也装了隐形防护栏。
    可为什么没有把浴缸砸掉?不过是还做着梦,想和周文菲洗个鸳鸯浴。
    去你妈的鸳鸯浴,喻文卿仍在撞门,还朝谢姐吼道:“去拿东西来,锤子,扳手、老虎钳,有什么拿什么!”
    谢姐踉跄着跑出去拿工具箱过来,喻文卿拿锤子狠狠砸掉了锁。门开了,他冲到浴缸边,周文菲整个人都没在水里,只剩黑发在水面游荡。
    他拽着黑发,把人捞起来一看,周文菲脸色苍白,眼唇紧闭,已经昏过去了。他也眼前一黑,差点没把人给抱出来。
    “快打120。”他一边指挥谢姐,一边拿浴巾裹着周文菲平放在地板上,将下颔抬起,检查她是否还有脉搏和呼吸。
    还好冲进来及时,周文菲真的只是昏过去,剧烈咳嗽几声,把呛入口鼻的水排出,她就醒了。
    醒了一看便知道发生什么,背过身子不肯理喻文卿。
    第69章
    “谢姐, 拿她衣服来。”喻文卿搂过她轻声说,“等会120来了,你得穿衣服。”他把她湿漉漉的长发擦干,拿起搁在浴缸边缘的发圈,胡乱给她绑上。再给她套上t恤和长裤。
    穿袜子时周文菲爬起来,曲膝靠着墙,冷冷问他:“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吴观荣不都告诉你了?”
    喻文卿猛地抬起头,他只告诉过林医生, 那个混蛋为什么要和她说。他脸色极其难看,还是否认:“告诉我什么?那样的人我懒得搭理他。”
    周文菲仰着脸看天花上内嵌的小灯, 一共九个,看几秒, 眼前就花了, 她闭上眼睛:“你不想要我的孩子, 是因为你觉得我脏吗?”
    “妙妙,不是我不要,是孩子已经胎停……”
    “正好如你愿。”周文菲意识不到, 她总是在给胎停找理由。
    120来了, 急救人员初步判断她身体无碍, 喻文卿仍坚持去医院做检查。当晚, 周文菲就躺在急诊病房理观察。
    喻文卿和林医生通电话,确认对方没有告诉过周文菲这件事, 一时间无法判定周文菲的“知道”,是真知道了, 还是自己想出来的。只得咬死说除在校园见过那面,他和吴观荣没有任何接触。人坐牢去了,他更是想打也打不着。
    急诊病房的灯光不够亮,周文菲脸上有隐约漂浮的阴影,使她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遥远和哀伤:“你一直在强调,你没去见过吴观荣,但你怎么不问,我知道吴观荣告诉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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