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这种私密极有可能被撞破的紧张会使交合的愉悦降低,但这次出乎意外的润滑。
    喻文卿笑她:“你今天状态很好,看来我们以后应该经常搞点刺激的。”
    他将她的腿抬高,裙子全落到腰间。
    周文菲双颊酡红,用手腕上的围巾去遮眼睛。喻文卿拿开她的手,强迫她正眼看他。浅褐色的眼珠里有她完整的一张脸。她仰起身子去亲吻他的眼睛。
    到九月开学,周文菲去s大正式办理退学手续。遇见纪敏敏,人开玩笑:“大家念书都只不过是为了找工作,你已经有了铁饭碗,不,金饭碗,书念不念当然无所谓了。”
    周文菲笑笑:“书还是要念的,但我不想念会计了。”
    “你还想学音乐剧?”
    “对啊,”周文菲看了看左手腕,“跳舞可能会受影响,但是音乐剧是声乐和表演为主,应该没太大关系。”
    “死了两次的人,还有什么顾忌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想要掩饰伤感,纪敏敏转移话题,“和丽娜有联系吗?她这学期也出国了。”
    “没联系了。她去哪儿?”
    “宾大。第一期的交换生名单里就有她,哼哼,还是有个好爸爸。”
    聊着王丽娜,周文菲想起袁心悦来。有天阳少君过来看她,说袁心悦和王主任分了。
    “分了,是好事啊。”对袁心悦好,对王丽娜和她妈妈也好。杰米哒
    “可人想不通。”阳少君说,“尤其和你一对比,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拿到,不甘心。”
    “王主任没把那房子给她?”
    “他老婆怎么会答应,七百万的市值呢。”
    周文菲笑笑:“不义之财,守得住吗?”
    和纪敏敏聊一会,周文菲就回别苑。刚进大厅,就看见一只幼犬冲过来。她很惊讶:“这是谁带来的?”
    魏凯芳有慢性咽炎,受不了猫狗这一类容易掉毛的宠物,喻文卿随她,对猫狗从不亲近。
    姚婧曾经养过一只很可爱的狸花猫,养了一个月,喻文卿就一个月没去找她,最后她哭哭泣泣地把猫送给同学。
    “谢姐,”周文菲喊人,“谁的狗?快带走。文卿不喜欢……”
    “你喜欢吗?”楼梯上方传来喻文卿的声音,周文菲再看了看谢姐怀中的小可爱,更惊讶了,“文卿,你从哪儿抱来的?”
    “抱?哪儿有抱,当然是我买来的。”喻文卿最近看了一篇报道,上面说宠物的陪伴有助于缓解人类的抑郁和焦虑症状。问汪明怡和胡伟,哪个品种的狗性格温顺友善。他们都不养狗,不知道。
    喻文卿只好在朋友圈发了条“征狗启示”。
    第一个打狂笑表情的人是阳少君,她还留言:“为什么不养猫,我就养了一只非常可爱的喵。”
    姚婧酸不溜秋,单独发私信:“你故意刺激我对不对?警告你,再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就在朋友圈曝光我和麦克的恋情。”
    她交了新男友,就是几年前他们夫妻两人邀请上游艇参加生日宴会的麦克奎恩。喻文卿知道他们好上后心塞了一分钟。这个女人真的从来不怕膈应他。
    可能都或多或少地听闻他的女人有抑郁症的情况,好多人推荐金毛犬和拉布拉多犬,虽然体型偏大,但是对主人顺从、忠诚,没有攻击性。
    喻文卿上网搜两者的照片,一看成年金毛犬那一身的长毛,果断地让胡伟买了一只拉布拉多幼犬回来。淡黄色的短毛齐密整洁,摸上去光滑而柔软,触感非常好。当下就带回别苑。
    周文菲开心地蹦过去,把小狗从谢姐怀里抱出来:“你真的允许我养狗?不会养一两个月就嫌弃它,非要我送走吧。”
    “把它养乖一点,我就不会送……。”
    话还没说完,周文菲就摸着怀里的小狗说:“听见了没?你要乖哦。我就叫你乖乖,好不好?”她跑过去和人撒娇,“我在公馆就想养狗,但是不敢和你说。有一天下午我从学校回来,过天桥时有只很小很小的小土狗蹲在那里,好可怜的。我在旁边站着看一会,迈开步子再走,它就跟在我后面,一路跟着我。天桥上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它就跟着我。”
    一想起来,周文菲眼睛发涩。
    “那它最后去哪儿了?”喻文卿问。
    “我在便利店买了火腿喂它,还给它喝了水。便利店老板的女儿很喜欢它,把它抱去后面的院子里。”
    杰米哒
    喻文卿摸摸她的头发:“那现在有一只了。等会胡伟来,帮它在院子里搭好狗屋,”他看一眼地毯上打滚的小狗,加一句,“我有底线,它不可以去我卧房,绝对不能上床。”
    “知道啦。”
    就算没有那篇报道,喻文卿也在考虑要不要养只狗或是猫在家里。
    周文菲只是外表看上去温顺随和,内里非常地倔强自我。和她的谈心,要遵循由易到难的步骤,或者说先让步,释放足够多的同理心,然后再谈抑郁症背后的深层次痛苦。
    喻文卿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看着那个整日浸淫在阳光下剪枝、插花,画画、发呆的周文菲,他的心境有了微妙的变化。
    当周文菲对他们的感情不再担惊受怕,自在的在这个小天地里生存,他能清楚地看到,她身上有哪些人的影子。
    她对人随和,总是愿意真诚地帮助别人,那是许开泰教的。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总想照顾别人的情绪,那是周玉霞给的。修葺花草的姿势像极了魏凯芳,画画则是跟在姚婧身边自学的。
    但他们的影子加起来,都没有另一个人的重。
    到今天,周文菲没有向喻文卿真正倾诉过一个痛苦。
    父亲去世的哀伤,寄人篱下的担忧,目睹母亲被家暴的害怕,性/侵的恐怖,被他人嬉笑嘲讽的心酸,吃药的生理反应,自杀的万念俱灰,远离家乡独立生存的孤独,哪怕是手腕筋脉愈合的隐隐作痛。
    他曾想当然地认为是她年纪太小、心理脆弱,所以他说要给时间,给时间让她说出来。
    可稍微用点心去想想,一个心理脆弱的人会怎么做?
    绝不会在自己情况很差的时候决然出走,也不可能有勇气放弃文凭,半道去学戏剧表演。最重要的——她会彻底依附他,会迫不及待把一切痛苦都告诉他。
    脆弱的人,最需要一个强大的保护者。喻文卿想,我多合适啊?
    追根究底,周文菲从来没有在精神上依附过他。她是那种母性气质很强的女人。她把一切都给他,是她乐意给的,不需要他回报什么。
    至于痛苦,她并没有因为和谁关系更亲近一点,就拿出来分享给别人。她选择死撑。
    别人或许不知道死撑的滋味。喻文卿还不了解吗?
    姚婧说,喻文卿,你的心里有一座任何人都无法抵达的孤岛,你知道我现在都快溺死在水里了吗?杰米哒
    他回答,那你别过来,游回去。
    某种程度上他是座孤岛,孤岛上没什么旖旎的景色,只有痛苦。
    现在他功成名就了,很多媒体盛赞他的远见和魄力,会请他去演讲。他分享他的经验,他的财富,他的理念,但他从来不分享痛苦。
    他绝不会说十年前去拜访s市电信公司的领导,刚一介绍产品,办公室的门就“砰”一声关上,打到他鼻子,鼻血直接就往地上掉。那一刻的悲愤交加,不,奇耻大辱,没齿难忘。
    他不会拿这样的痛苦,去当别人的励志宣言。他不会说,我的成功不仅因为我对语音智能市场抱有的信心,更是因为我不能对不起那些被人冷眼对待过的痛苦。
    和你不亲密的人,痛苦无法体会。与你感同身受的人,分享会造成第二次伤害。
    喻文卿只能把那些无法介怀的痛苦堆在孤岛之上,深夜里一点点搭起自卫的城楼与封闭的高塔。
    每个人心中的黑暗,都各有形状。如果他的是孤岛,周文菲的则是茫茫森林。过去他认为姚婧像他,恃才傲物,不愿活在虚假的荣耀和幸福里。现在觉得,在花房里沉默的周文菲可能更像他。
    从那个刮着风的圣诞夜开始,近两年的时间里,他全力干涉,他想她只是个可怜弱小的女孩,他能轻而易举扭转她的路途,把她从森林里直接吊走。
    然而结果,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落在这黑暗的腹地,学着他拿砖头搭建城堡。
    姚婧远走异国他乡,创业搞到负债累累,被迫住回海园的那两年,每个深夜,喻文卿都在魏凯芳的花园里静坐抽烟。
    一个人如何应对命运的无情。
    或许在那座花园里,那个不敢过去打扰他,总是躲在房门边撅着嘴看他的小女孩,早已经学走了。
    王嘉溢在日记里写:菲菲并不软弱,她只是很少诉说自己的主张。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随众人的步子,也不害怕孤单。她应该很早就知道自己在黑暗里独行的命运,远在她遇见喻文卿之前。
    喻文卿看到这段话后,很想揍人。臭小子说得轻巧,我翻山越岭才走到这里。
    作为过来人,他愿意放任周文菲和她的痛苦作伴。她是个勇敢无惧的女孩,总有一天能走出这片森林。但作为爱人,他还是不忍心她没人陪伴。
    也许人类会说话,就免不了要去打探他人的内心,那就养一只狗来陪伴你吧。
    第88章
    到年底, 云声科技股票已突破一百港元的关口,上市至今暴涨三倍。
    米扬也告诉喻文卿,公司这一年的主营业务利润预计有两倍的增幅, 首次突破十亿关卡。
    低配版的“云咪”全面进入市场营销, “双十一”当天销售破五万, 位居全网语音智能产品的第一名。
    在互联网和ai领域的投资也越来越深入:“超能”旗下的家庭陪伴机器人、教育编程机器人上市一年, 目前已进入行业前三的梯队;“恒立”的人脸识别技术正在进行产品化;新控股的“互安医疗”试水互联网医疗;……
    云声已成为传统产经媒体、科技互联网自媒体争相报道的宠儿。然而它的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喻文卿,这半年来越发地不爱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再有名气的记者, 都难以约到他的专访。
    喻文卿不爱出这个名,他不希望, 将来和周文菲去看个剧、吃个饭都要被人认出来, 再被好事者挖出婚姻的内情,当十足猛料的八卦在网络社会传播。
    随着单一业务公司逐渐向多元化集团转变,需要他过目或批准的事项越来越多,汪明怡的工作压力也越来越大。且周文菲回来后,私人事务也多不少。
    喻文卿便想再招一个助理,把生活和工作彻底分开,事关他和周文菲的隐私,应聘者必须有绝对的忠诚和细致。
    猎头介绍过来的人当中有两个条件都很符合, 就是……人品很难通过面试吃准, 最终他都没要。身边一时也没有这种顶上来的人。
    一天晚上, 汪明怡来到别苑送明早出差的机票和会务行程表, 没有即刻走。
    “还有什么事?”喻文卿问。
    “喻总,我想转过来做你助理。”
    喻文卿敲键盘的手停下, 他靠向身后的椅背,看汪明怡两眼:“这是完全不同的职业发展路径。”
    “我知道。但我觉得,跟着你的时间越多,能学到的也越多。而且菲菲说了,我肯定比外面的人值得信任。”汪明怡也不傻,除去她的私心不说,在国内的私企做事,再有能力也不如心腹受重用。
    “菲菲?”喻文卿意外,“你去……问她意见了?”
    “就刚才上楼前聊两句。”
    “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考虑看看。”等人一走,喻文卿便去找周文菲,她正洗了澡出来,拿精油往发梢上抹。
    “是你让她来找我谈的?”
    周文菲偏着头,两个手掌间夹了一缕秀发摩挲:“你找不到合适的。她有心一直跟着你,不好么?”
    “跟着我?”喻文卿笑道,“你怀疑什么?”他抓住发尾扯过来,周文菲惊呼一声:“轻点。”撞到他怀里。
    “你小心机这么多?”喻文卿一手揽她腰,一手捏着下巴。他不要汪明怡做私人助理,有他自己的考量。但他不喜欢女人干涉他的选择,不管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
    周文菲一副“被你识破那就识破了”的样子:“对啊,上次她去酒店给我送衣服,脸色就很不情愿了。我只是给她个机会而已。”
    “不怕我生气?”
    “生气就生气。”周文菲说道,“你是因为我管你而生气,还是因为我猜到——你想多招个助理,只是想和明怡离远一点这件事生气?”
    “难道你不想让我和她离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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