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后半夜,烛光昏暗的罗帐下,刚经历一场云雨的男女相拥在一起。
    这两年,他们二人不止有过一次同房,但薛令微再也没有过身孕。
    赵珒也从不问她。
    ——他知道每次他们在一起之后,她都喝了避子药。【jsgdj】
    他理解她的做法。
    须臾,赵珒见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便悄悄松开她,起身穿衣,准备离开。
    “赵珒。”当他要离开的时候,薛令微忽然叫住了他。
    赵珒回头,见她起身坐了起来。
    “你说过,权利是生存的根本,那你最近做的事情,又是什么意思?你曾经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要大权在握,成为人上人?若是没有权势,你就不怕将来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最近赵珒不仅卸任东厂,还将权利一点点的抽拨出去。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他对于朝廷里的一些人来说,仍然是个威胁。赵珒手上或多或少都沾过那些人的血,那些人怎么可能不会不盯着赵珒,期盼有朝一日将他置之死地?
    赵珒听了,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问她:“怎么,担心我?”
    薛令微动了动唇,没回答。
    “权利是很重要,尤其是对于站在高处的人。”赵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转身离去。
    站在高处的人——她如今不也是站在高处的人么?
    薛令微心绪复杂万千,她怎不知赵珒的用意?
    赵珒这样做,莫非是有的其他的打算?
    薛令微想,大概是这样。没有别的路,赵珒不可能这样做。
    只是赵珒给自己另外的一条路,又是什么?
    ——
    近日,不断有一些老臣开始联名私底下跟薄寻喻商议关于赵珒的事情。
    他们看得出来,赵珒在帮安阳郡主壮大势力。
    不少朝臣开始惶惶。他们最不想见到的,是朝廷再出现第二个权利比皇帝还大的元曦长公主。
    况且这安阳公主还跟赵珒不清不楚。表面上赵珒没有一丝的不臣之心,可实际上安阳郡主跟赵珒在盘算什么,他们又如何能清楚?
    皇帝尚且年幼,赵珒本非善类,若是安阳公主真的是想借助赵珒掌控所有大权,那时就该真的无法挽回了。
    大臣们有自己的担忧和揣测,尽管薄寻喻知道事实和真相,说安阳公主绝无长公主的野心,但大臣们依然各持己见。
    薛令微从薄寻喻那里知道此事后,只冷笑:“这两年,也真是难为他们一直盯着我了,虽然先帝封我为摄政公主,但这朝野之中,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相信我这个摄政公主的?”
    “这两年,公主殿下与臣一同辅佐皇上,所有的一切臣都看在眼里,朝堂上也并非所有人都如他们那般,不信服公主殿下。”
    “可确实是大部分人都担心我会做出窃国的事情,不是么?”薛令微不由得觉得好笑。
    “左右军都督府最近似有异动,公主殿下,还是要尽早做出对策。”薄寻喻不由得担忧道,“我看他们的语气,若是不杀赵珒,他们会立马寻一个借口,将矛头对准公主殿下。”
    “杀了赵珒,难道他们就不会将矛头对向我了?”薛令微拍案而起,“一群匹夫!”
    这朝野看似安静,实则已经暗潮涌动。
    没几日,便传出赵珒在府中遇刺的消息。据说刺客有十几个,都是身手顶尖的高手。虽然未能成功杀死赵珒,却让赵珒受了好几处的皮外伤。
    那一日,薛言烐正在赵珒的府里。而赵珒的伤,全是因为要护着薛言烐。
    薛令微听到这个消息,心都提到嗓子眼,立马奔赴赵珒的府邸。
    薛言烐受到不小的惊吓,等薛令微赶到的时候,他被赵珒抱着,看着像是已经哭过,不过现在已经睡着了。
    赵珒的手臂和腿上已经包扎好了纱布,他的左脸还有一道细微的红色道口,已经凝固了。
    赵珒看到她来,压低声音率先对她说道:“你放心,孩子一点伤都没有受到,他只是受了点惊吓……”
    薛令微当然知道孩子没事。
    “那你呢?”
    薛令微看他渗出血的伤口,心像是被压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
    “我没事。”赵珒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让下人将儿子抱下去。
    等孩子被抱下去之后,薛令微才说了一句:“你可别骗我!”
    赵珒看她眼底那丝着急,勾了勾唇:“两年了,还是头一回看你如此担心我。”
    薛令微意识到什么,忙将眼睛瞥到另外一处,生怕赵珒看出点什么来。
    “刺客逃走了三个,被我杀了五个,活捉了四个。现在就关在地牢里。”
    “你府里的守备不是一向密不透风么?就算是刺客潜入,那你府里的人难道就不会立即赶来救你吗?”
    “刺客对我了如指掌,甚至是对着府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自然是提早做了充足的准备的。并且他们还知道今日言烐会来我这里,这确实是个好时机。所以他们想趁着拖延钱仲那片刻的功夫杀了我。”
    薛令微听到这里,瞠目结舌。
    ——难道是说,他这府里的人,有人背叛了他?
    接着,薛令微又听到赵珒问了她一句:“你知道抓起来的那些刺客说是谁派他们来杀我的么?”
    ——薛令微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但跟朝廷里那群人应当脱不了干系。
    没等薛令微说话,她便看到赵珒被有他意的瞧着她:“——是你。”
    薛令微只觉得荒唐:“他们胡说!”
    那些人怎么可能是她派的?她怎么可能想杀他?
    “我知道那些人不是你派来的。”赵珒说道,“这京城之中,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
    “赵珒……”薛令微一时不知该跟他说什么。
    “姌姌,你也是其中之一,是吗?”
    薛令微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她想跟他说不是,可最终却还是沉默。
    赵珒在她的沉默里,突然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他这么跟她说了一句,背过身去,沉默了须臾,“把言烐带回去吧。之后,除了朝堂,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薛令微一时不解他的用意。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到他的眼睛里,熟悉的温柔在一点点收光敛尽,他脸上的表情亦在逐渐凝固。
    接着,赵珒又说了一句:“两年,也该够了了。”
    他的这句话说的没有任何的温度,就像是他们之间,只存在一种利益一样。利益用尽,便是冷眼陌路。
    她一头雾水:“赵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该够了?
    “薛令微,这两年你还是恨着我的吧?为了做好这个摄政公主,所做的一切,真是为难你了。”
    他冷冷的语气让薛令微的心头莫名的窜上一股子恼意。
    同时,她又觉得难受。
    难受是因为,他竟然说自己这两年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做了那摄政公主的缘故——
    她为什么要难受?为这么一个男人——
    她什么都没有再说,只冷笑了一声,带上儿子没有停留的离开。
    后来,除了在朝堂,薛令微确实没有再跟赵珒见过一面。
    赵珒也像是真的铁了心划清界限一样,就算再宫里见上一面,或是朝堂上,他对自己都是冷冷的,没有半点温情。
    薛令微觉得自己可笑,现在她又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可即便是生气,她也想得出赵珒突然对她冷淡,或许是有别的打算。
    可又是什么样的打算,才要让赵珒突然之间对她转变态度?
    这几日,薛令微一直闷闷不乐,甚至因太过沉闷,染上了风寒。
    病后这几日,她连皇宫都没有再去,一直待在公主府里。
    病的迷迷糊糊的前两日,她总是梦见赵珒来了。
    甚至还会梦见以前跟赵珒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的事情。
    ——长公主府,还有,青县。
    梦一醒,心愈发的荒凉。
    仁昭公主知道她这几日不高兴,就带着女儿来她府里陪她说话。
    闲话见,仁昭公主说起这两日关于赵珒的一些事情。
    “这两日,突然传出一道消息。”仁昭公主顿了顿,“说是赵珒,似有反叛的意图。”
    薛令微的眉头紧紧蹙起,“谁说的?”
    “还能有谁说?估计这话还是从那群老臣那里刮来的,不过——”仁昭公主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不过,他这数日私底下,好像确实在召集自己的人马……薄郎让我来看看你,也正好带话给你,告知你一下。你实在是不能继续待在这公主府里了——”
    薛令微不由得瞠目。
    赵珒召集人马?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珒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朝廷里那些人是个什么动作薛令微一清二楚。难道——赵珒真的要因此反叛吗?!
    她确实不能躲避在这公主府里了。
    薛令微或许想到赵珒可能会做的事情。可没有想到,那一刻会来的那样快。
    翌日,天刚灰蒙蒙亮,薛令微刚醒来,明珠便匆匆来禀。
    ——赵珒反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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