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琛,没瞧见你表姐正在画画吗,你给她捣乱做什么?”谢笙想要板起脸,又有些舍不得下狠心来斥责琛琛。
    “琛琛才没有捣乱呢,”琛琛指着自己涂抹的地方,对谢笙道,“小满哥哥快帮琛琛!”
    谢笙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拿起笔。以往他都是跟着琛琛的涂鸦信手而画,如今还要加上面前景物的限定,不可谓不难。
    谢笙方才已经看过了温瑄的画,此时便将四下里的景致都记在心里。
    谢笙回转来看着琛琛在白纸上已经晕染开的那几团墨迹,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崩溃,可这是自己宠出来的妹妹,还能怎么办,当然只有接招啊。
    “小满脾气真好,琛琛这样捣乱,他都不恼,”温老夫人觉得很是惊奇。
    琛琛乖巧时,就像是天上下凡的小仙童,不听话时,也是真能叫你烦得恨不得想狠狠揍她一顿。偏生琛琛又很会哄人,嘴像抹了蜜一样,尤其做错了事情时,你不理她,她也能很快将你哄好。
    “小满脾气一向好,这么多年,我还没见着他生过气呢,”朱王妃也道。
    唯有三舅母摇了摇头,指着谢笙道:“别看小满现在一副乖巧模样,年幼时也是真调皮。当初周先生一家回京,周老夫人说起小满捣蛋的招数,可不是现在的琛琛能比的。”
    见温老夫人和朱王妃都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求知欲,三舅母便捡了几件小事说了。
    “当年周先生给小满安排的课业有些繁重,等小满完成时,周先生正歇晌,小满见了,就提笔在周先生脸上画了只乌龟。”
    “啊?”朱王妃和温老夫人都有些不信,却又都能想象得到,互相对视一眼,一同笑了起来,连着彼此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亲近了不少。
    三舅母见了,继续出卖着谢笙:“他被发现之后,振振有词的说,这乌龟是长寿的象征,他是希望周先生长寿才画的。
    “难怪琛琛这么古灵精怪的,”温老夫人笑得肚子疼,“原来都是小满这个做哥哥的教的。”
    “可不是吗,不过小满是男孩子,可没有琛琛这么好的待遇,那会儿他才几岁啊,周老爷子也不敢很罚他抄书,就罚他去点豆子,那可是个辛苦活,没做多久,他就求饶了。”
    “那该是长记性了吧,”温老夫人试探性的问。
    三舅母摇了摇头:“哪儿能啊,不画乌龟,他就画其他的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听说连小兔子都画过呢。”
    朱王妃和温老夫人都是见过周老爷子的,一想到周老爷子的脸上,画上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两人更忍不住了。
    “没想到小满小时候这么好玩,”朱王妃道,“现在倒是半点看不出来,周先生也不恼他?”
    “他平日听话着呢,只闹一闹周先生和周夫人罢了,”三舅母这话一出来,朱王妃和温老夫人都有些沉默。尤其温老夫人看向谢笙的表情更温和了些。
    温老夫人是认识周老爷子夫妇的,还很有些交情。
    她也曾担心过两人膝下无子,会否晚景凄凉,如今看来,谢笙那时虽然看着闹人,却是个真正会疼人的。
    三舅母说完一通,喝了一口特意准备的白水。可见是心情好,连白水都喝出了蜜水味儿。
    三舅母想,过会儿便问问这水是从何处取的,等回去了,必要叫大姑子给自己送些来做谢礼才是。
    第70章 双更
    一滴墨汁能变成一只虾,一只蜜蜂。那么一团墨汁呢?
    谢笙在斟酌过后, 顺着墨汁的模样, 将它改成了一棵树。树上的叶子落了大半, 却也不是没有,晕染开的墨迹稍加改造,就成了树上还未落下,甚至是正在飘落的叶子。
    随后谢笙寥寥几笔,又勾勒出树下的太湖石、和藏在太湖石背后的小丫头。
    “这个是琛琛!”琛琛一眼认出了自己。
    谢笙笑着点头,摸了摸琛琛的头发, 才继续画了下去。
    临到快要和温瑄所画之处交汇的时候, 谢笙停了下来, 另取了一张白纸。
    思忖片刻,谢笙提笔写下了一首诗的初稿,而后在做删改时,谢笙对其中一句用醉还是暖有些疑虑。
    “此处用暖字更佳,”不知什么时候,温瑄出现在谢笙身侧, 认真道,“醉字虽更美, 但暖字更合今日。”
    谢笙闻言,细细品过,便毫不犹豫的划去了带醉字那一句,而后完整的将全诗誊写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慢慢靠的近了些, 所谓的安全距离,已经被完全忽视。
    谢笙指着另一句中的词对温瑄道:“这句可用的合适?”
    温瑄仔细读了一遍,又仔细的想了想,才道:“我觉得这样用正好,整个意境浑然一体。”
    而后温瑄直接抽走纸张,将它放在了自己预先空出来的留白之处,对谢笙道:“快来添上!”
    谢笙也没含糊,挥笔写下了全诗。
    谢笙的字迹俊秀飘逸,写在画上,字和画融为一体,没有半点违和感。
    谢笙和温瑄的动作早已经被发现。温老夫人和朱王妃相携走了过来。
    琛琛见状直接跑到了三舅母身边。
    “娘,琛琛做的好不好,”琛琛摸了摸母亲的肚子,小声道,“弟弟我和你说,我们表姐要做小满哥哥的媳妇的。”
    “嘘,”三舅母悄悄附在琛琛耳边,“琛琛做的很好,但是琛琛,咱们回家再说啊,不然你表姐会害羞的。”
    琛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娘,小满哥哥和表姐的画画的真好,琛琛以后也要画的这么好!”
    谢笙和温瑄是等到温老夫人两人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的。
    谢笙和温瑄互相对视一眼,才发现他们已经靠的很近了,近到谢笙都能闻到温瑄身上香粉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兰香,芳香清远。而温瑄也已经能闻到谢笙身上属于艾草的清气。
    两人赶忙退开了些,都不敢再抬头。
    朱王妃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带着些许打趣和戏谑,唯有温老夫人面上还有些绷着,不过很快,在她看过了画和那首诗之后,她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她心中明白,谢笙和一般的勋贵不太一样,他是身上有真本事的人。
    那批书送的不冤。甚至在知道了谢笙是被周老爷子教出来的之后,她还隐隐觉得,或许对方没有那批书也无妨。
    当初谢侯和李氏表现出来的重视,或许也是出自于谢笙的重视。
    “小满的诗写得好,画也画的好,”温老夫人半点没提温瑄。
    谢笙忙道:“小子班门弄斧,能入老夫人的眼已经足够。何况这画大半都是温小姐所画,小子不过勉强没拖了小姐的后腿,当不得老夫人夸赞。”
    “你画的好,自然夸得的,”温瑄道,“若叫我来为琛琛修改,只怕我是没法子画成这样的。”
    温瑄方才一直在认真作画,却也不代表她对身边的事情就真的无知无觉了,尤其琛琛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她扪心自问,像方才琛琛弄出的那模样,自己能像是谢笙一样好好的给琛琛善后吗?答案是做不到。
    那实在是太难了。
    双人作画,要和身边友人的画风相合,又要扣紧主题,半是写实的去画这院子里的景物,还要帮着琛琛圆她的涂鸦。
    温瑄看着谢笙的眼中满是欣赏和佩服,她因为有温相这个祖父在前,很少会打从心底里去佩服什么人,谢笙如今恰好就是这么少少的几人之一。
    谢笙轻咳一声,右手的手指不由捏了捏左手的指节。
    “温小姐太客气了,我只是和琛琛这样玩闹惯了的,自然反应的快一些,若是温小姐也时常这样训练,必能远胜过我。”
    见这两人你夸我我夸你的有些没完没了,后头慢悠悠的牵着琛琛过来的三舅母道:“你们两个就不必互相夸了,我看,你们都是厉害的,瞧这张画,就算是叫一个人独自完成,也未必能够做的这么好呢。”
    对于三舅母的话,温老夫人半句没有反驳,倒像是一种默认。
    朱王妃看在眼里,算是知道,或许温家和谢家,或者说和李氏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两家都对彼此非常满意,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怎么想的,所以一直没有挑明。若是能够确认两个孩子都互相有意思,那这事儿就应该定下来了。
    而看着今日谢笙和温瑄的模样,只怕是都还没开窍。不过按照他们两个的样子,只要开窍了,感情必定是一日千里。
    “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一个个的都站着?”
    几人说话间,皇帝和温相等人已经慢慢走了过来。显然皇帝和温相已经达成了一致,否则皇帝不会显得这么志得意满。
    二郎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过他对温相倒是殷勤许多,而温相也并没反对。
    “怎么都在看画?”温相问了一声,也走上前来。
    温相对温瑄的笔触非常熟悉,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至于那另外一半,就不是他所熟悉的了,他心中有些猜测。
    温相认不出,却不代表二郎认不出来。
    二郎看着画上题的那首诗,对谢笙道:“小满你的诗写的越来越好了。”
    温相抬了抬眼皮子,原来这另一半的笔迹,还真是出自谢笙之手。
    想着侄女带过来的意思,和老妻的想法,温相看着谢笙的视线里也带上了几分审视。
    如今温家和谢家站在同一个皇子身后,也就无所谓阵营了。
    只要温瑄喜欢。
    温相看了自己的孙女一眼,发现她看向谢笙的视线,和对着其他同龄男子的都不一样,心里一顿。
    虽然温相很清楚,温瑄现在在还没有到爱意的份儿上,可是当一名男子对一名女子来说有些特别,想要知道的更多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再考虑更多了。自然,反过来之后也是一样。
    谢笙被温相突如其来的注意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关系,这并不妨碍他对于温相的欣赏和喜欢。除了温相的孩子死在了那场叛乱之中外,温相的其他方面,几乎就是谢笙以后行动的标杆。
    皇帝并不介意谢笙和温瑄的画,画的怎么样。这天底下最好的画,除了世家手中的那些,基本上都藏在皇家。他也更没工夫去照顾两个孩子的心理。
    皇帝对二郎道:“二郎,快去见过你师娘。”
    师娘?三舅母和温老夫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唯有朱王妃喜笑颜开。
    二郎走上前来,对着温老夫人行礼:“学生见过师娘。”
    温老夫人手一颤,看向了自己的丈夫。在得到温老爷子点头之后的肯定答复后,温老夫人便再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
    她温柔的亲自上前扶起二郎:“好孩子,快起来吧。”
    而后她又有些嗔怪的对温相道:“早知道你要收下关门小弟子,那我何必出来。”
    温相在之前,已经有了好几个学生,不过在收下了二郎之后,温相定然不可能再收下旁人了。
    对于温老夫人透露出来的意思,皇帝也觉得非常满意。日后二郎若真成了帝王,那帝王的师弟兄弟关系,都是不能如何说的。
    就像是如今,皇帝自己和小满。皇帝是不知道周老爷子已经把他给卖了的,还以为谢笙并不知道。
    “日后二郎便要劳烦温先生教导了,”朱王妃又上前来谢。
    温相侧身避开了朱王妃的礼。皇帝都已经亲自带着二郎过来,要自己收下他做弟子,足见对于二郎的重视与期待。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二郎生母的朱王妃,绝不可能永远只是身份尴尬的地位。
    温相虽然已经离开朝堂多年,最基本的谨慎小心却还在的。要知道,先帝可是个真正贤明的君主,能够得到那位君王的信任,温相所依靠的可不仅仅只是才能,还有自己的情商。
    皇帝等人已经出来的够久了,要是再继续待下去,只怕就错过了宫门关闭的时间。
    没再多说几句,皇帝就带着妻儿人起身告辞。
    谢笙原本也想一起走,却被三舅母叫住。
    “小满,你是跟着严夫人他们来的,如今再叫他们送你回去,说不定还要绕一段远路,”三舅母道,“不如过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再捎上你。你也帮我看着琛琛些,她这两日没人管束,越发的不像话了。”
    谢笙留了下来,送走了皇帝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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