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马鞭精准的抽到了陆犴身上,但这位置却有些尴尬。
    太子都被苏白月的动作惊得愣在了当场。
    只见那穿着家仆服的马奴怔怔站在原地,还保持着双手张开的动作,他的衣袍腹部位置被抽开一条小口子,露出里头洗到发白的亵裤。
    “嗳,你们看那小马奴,瞧着清瘦,没曾想这本钱倒是不错……”有生性浪荡的王女捂嘴偷看调戏。
    陆犴只愣半刻,便赶紧伏跪下地请罪,那额头急急的磕下来,扫过苏白月宽大的裙裾,最后堪堪停在她的绣鞋前,磕的真诚。
    大兄弟,你的小兄弟没事吧?
    苏白月努力绷住自己的高冷人设,正想着要不要再补一鞭的时候,只觉周身都沉静了下来。
    那立在白绸地面上的女子,黑油青丝如瀑,皮肤细腻柔滑,形如蓬莱玉枝,美若天仙下凡。身着白衣,身段纤细,柔枝嫩条似得我见犹怜。
    太子眼看着苏白月那张轻缓转过来的脸,连呼吸都忘了。
    传说中的玉美人,真真是让人瞧着便生出一股不忍亵渎之感,但偏偏这甜美清冷的气息又该死的吸引着他们。
    “翁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白月的大丫鬟静雯。她飞快的用手里备用的大氅将苏白月罩住,盖上围着一圈白虎毛的氅帽。
    厚实的白狐毛将苏白月那张本就白细的面容衬托的越发清冷高洁。那露出的一点唇,就跟白雪中遥遥轻坠的红梅,散发着艳媚的气息。
    明明是那么清清淡淡的一个人,偏生又不自觉间带了几分媚,简直是挠的人心痒痒。
    面容冷肃如雪的苏白月心里慌得一比。
    如果男主被她抽不举了,那可怎么办?
    心虚的苏白月急于离开事发地,她将手里握着的马鞭往地上一扔,转身便走。
    那马鞭上沾了血,这位伶韵翁主自然是不会再要了。
    跪在地上的陆犴微微躬身向前,在众人都将视线聚集在苏白月身上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将那沾着自己鲜血的马鞭压在了胸前。
    上等的马鞭,柔软细腻,把柄处似乎还带着一股温软幽香。陆犴蜷缩在白绸布上,深深的吸一口气。寒冷的溯风往他鼻息里灌,他闻到一股幽幽冷香。钻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身魂俱荡。
    ……
    陆犴此人,出生低贱,是硬生生从泥里爬出来的贱东西,在阴暗的角落,活得跟野狗一样。
    破败的屋子,四处漏风,比起旁边的马棚都要凄惨几分。但陆犴却十分喜欢他的这间破屋子。因为这屋子靠着渭南王府内最高的一面外墙,趴在墙头,能看到前头不远处的小花园。
    清冷不沾世俗的伶韵翁主,最喜这片小花园。三天两头的便会来这里荡一会子秋千。
    身穿白裙长衫的女子,脚上一双素白软底绣鞋儿,青丝如瀑,随风而舞。那张高贵清白的脸在冷阳中被镀上一层光辉,整个人就似透明的一般,散出玉质光泽。
    陆犴趴在墙头,急促喘息着,他抓紧身下,双眸盯住苏白月,只觉浑身热的都要爆炸。那股子热意急速窜涌,汇聚于一点,咯的他生疼。
    苏白月坐在秋千上,仰头沐浴在冷阳下,难得的放松。
    绷着这副不食烟火的仙女模样太久,苏白月嘴里都快淡出鸟味来了。只可惜,她的大丫鬟静雯正尽职尽责的守在小花园门口,她的面前除了一堆花和石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不过幸好,她趁着静雯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母亲的房里拿了一块糕点。
    啊,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
    饿了这么久,苏白月总算是尝到一点人间烟火气了,她差点感动的热泪盈眶,完全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正被人一览无遗。
    樱桃红的小嘴轻咬住那松软的芙蓉糕,露出素白贝齿,轻轻咬下。香软的小舌头连落在指尖的碎沫沫都不肯放过,一一舔舐干净,留下一点浅薄的濡湿痕迹。浅粉色的芙蓉糕被那素白的手指捏着,微粉的指尖却比其更显出美味。
    小小一块芙蓉糕,再怎么珍惜也会吃完。
    苏白月仔细拍了拍身上的碎沫沫,跟着秋千又晃悠了一下,这才想到前几日的事。
    现在剧情发展顺利,那男主应该没有被她抽成不举吧?毕竟是男主,哪里能那么脆弱。
    这样安慰的想完,苏白月眼看天色不早,提裙便离开了小花园。
    那边墙角,陆犴涨红了一张苍白面容,紧紧拽着自己的裤腰带,缓慢靠着墙根蜷缩起来。
    ……
    天气越发冷了,苏白月在这段不走剧情的日子里懒怠在屋内,除了吃的差些,基本没有忧愁。
    “翁主,外头落了雪,可好看了。”静雯瞧着这几日自家翁主兴致不高,一直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便开口建议道:“您不若去小花园瞧瞧,听说那里的红梅开的正好呢。”
    苏白月面色冷淡的稍点了点头,便披着大氅起了身。
    小花园内一如往常,被收拾的很干净。
    这是苏白月一个人的小花园。因为这位伶韵翁主的脾气太怪,所以只要她在,这小花园内便不能留旁的人,就连静雯这样贴身服侍的大丫鬟,都不得踏入这块私地。
    这块地方,难得成了苏白月能松伐一口气的地方。只是她却不知道,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正有人在看着她。
    坐在铺着白狐裘软垫的秋千上,苏白月晃悠了一会子,觉得又饿又冷,还不如睡着就不饿了。这样想着,她就决定回屋子里去睡觉抵饿,刚刚转身之际却是突然发现石桌上竟置着一个油纸包。
    不知道是她饿的太狠,还是那油纸包真的散发出一股子甜腻的糕点味,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伸手覆上那油纸包。
    油纸包上还残留着一股子温热气,像是不久之前被人遗忘在这里的。
    苏白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撕开一角,露出里面香喷喷、软绵绵的红豆糕。
    到底是哪个小仙女遗忘在这里的人间美味啊!
    苏白月双眸一亮,那张清冷如雪的面容上显出一抹笑,樱桃色的唇微微勾起,雪白的香腮面皮上竟还有个小小的梨涡。只是从陆犴的角度,却看不见那剩下的半边脸上,是不是也有一个相同模样的小梨涡。
    不过只这一个小小的梨涡,就已经够让他疯狂了。
    苏白月想,这可能是打扫小花园的丫鬟不小心遗忘在这里的。几块红豆糕,那些每月里拿几两银子月钱的丫鬟们自然不会再回来寻。
    苏白月这样想着,絮絮叨叨的开了口,“再不吃,就会冷掉了。冷掉了,就不好吃了……”到最后,变成,“你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红豆糕安安稳稳的进了苏白月的肚子。
    苏白月满足的舔着唇角,恨不能将自个儿的手指头都一道吞进去。真是太好吃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红豆糕啊!
    第4章
    一开始,苏白月以为那次的红豆糕只是偶然,但当她发现,每次去小花园,石桌上都会出现各式各样的糕点后,她就开始怀疑,这并不是偶然,而是有预谋的投喂。
    如果是一般人,这个时候一定会惶恐万分,疑神疑鬼。但苏白月她不是一般人,她是非一般人。
    作为一个每天就靠着这点子糕点续命的伪仙女,苏白月觉得就算里面混着砒霜她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吃进肚子里头去。
    这边苏白月乐此不疲的每日里奔小花园开小灶,那边渭南王妃却急的上了火。
    渭南王府此次来皇城,就是为了伶韵翁主的婚事。但前些日子,伶韵翁主在马场上怒抽可怜小马奴三鞭的事情已经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将她清冷高洁的形象毁于一旦,冠上了嚣张跋扈的名号,前来渭南王府说亲的人都少了大半。
    在渭南王妃的示意下,伶韵翁主不情不愿的让丫鬟给陆犴送了一瓶伤药。
    但渭南王妃却还觉得不行,一定要伶韵翁主亲自领着府里的大夫去给那陆犴看诊。甚至于为了这一场洗白秀,渭南王妃不惜斥巨资又将皇城里头的贵女们给请到了渭南王府内做客。
    伶韵翁主是个最重视自我形象的人,渭南王妃作为她的亲母自然深知这一点。所以渭南王妃并没有大张旗鼓的给伶韵翁主洗白,她只是暗搓搓的引导着几个最会嚼舌根的夫人往安置着小马奴的偏厅去。
    陆犴穿上了自己最干净的衣服,垂着眉目坐在雕漆椅上,身边是絮絮叨叨斜眼看人的管家。
    “当心点,弄脏了你可赔不起。”管家一脸的厌恶。
    陆犴一贯沉默,那张被黑发遮了大半的脸让人看不清容貌,只露出白皙优美的下颚,抿着薄薄的唇,整个人透出一股阴郁气质。
    偏厅处传来动静,陆犴呼吸微漾的抬眸,却只见那处走来一个华衣美服的贵女,通身充斥着穿金戴银的富贵气,根本就不是那个浑身清冷高洁,日日夜夜出现在他梦中张着朱唇折腰哭泣的伶韵翁主。
    “给翁主请安。”管家一眼看到抬脚迈进偏厅的女子,赶紧上前行礼。
    阳石翁主上下扫一眼坐在雕漆椅上的陆犴,唇角轻勾,毫不遮掩的往他身下一望。
    陆犴坐在那里,身形纤瘦,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但阳石翁主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她看到的那大坨。
    就是不知是不是中看又中用。
    这位阳石翁主乃兴元王之女。兴元与渭南只隔一条河,虽是邻居,但关系却不怎么样。尤其是阳石翁主和伶韵翁主的关系,简直就是水火不容。
    而在行事作风上,两人也是天差地别。
    渭南王府的伶韵翁主素来不喜他人触碰,喜净至极。而这位兴元王府的阳石翁主则最喜精壮猛男,尚未出嫁,身边就养了无数男宠。前些日子在马场上时又看上了渭南王府的小马奴,垂涎不已,今日特特过来要人。
    “身子是瘦了些,不过带回去养几日便好了。”阳石翁主涂抹着蔻色指甲油的手轻挑的落到陆犴下颚处,将其往上挑起。
    陆犴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阳石翁主对陆犴的识相很满意。她捏着少年的下颚,正欲揭开他脸上覆着的黑发时,突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清冷声音。
    “放开。”
    阳石翁主面色一变,霍然转身,果然就见身后站着一身素白的伶韵翁主。
    “哟,原来是伶韵翁主呀。来的正好,既然你们渭南王府不稀罕这小马奴,不若就给了我吧?”
    苏白月记得清楚,这段情节应该是发生在阳石翁主无意中看到了小马奴的真容后,才会发生强抢民男的丑事来。而这时候美女救英雄的人是书中呼声最高的正牌白莲花女主,并不是她这个初恋白月光炮灰。
    但没法子,现在女主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沓窝里,如果苏白月不出面阻止的话,陆犴落到这阳石翁主手里变成区区人下男宠,还怎么称霸天下,登上人生巅峰啊!
    “这是我的东西。”苏白月未戴帷帽,露出一张比阳石翁主不知道精致高冷多少倍的脸。她微微仰着白玉似得下颚,说话时樱唇轻动,素白的贝齿抵着殷红舌尖,让陆犴联想到某些事,经不住喉结滚动。
    苏白月的声音虽不大,但却清晰铿锵。
    阳石翁主的面色越发阴沉下来,她冷笑道:“怎么,冰晶玉洁的伶韵翁主也想要男人了?”
    坐在雕漆椅上的陆犴身子一僵,不知是在害怕还是在紧张。
    苏白月觉得自己还没丧心病狂到想男人的地步,但现在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尽早将这事解决,省得阳石翁主借此发难于她。
    毕竟这伶韵翁主往常和阳石翁主就是死对头,没少为其它事吵架。
    “我便是要,又如何?”
    阳石翁主突然大笑,“不如何。”说完,她扭头看向正停在偏厅门口的渭南王妃和一众夫人,盈盈一行礼道:“多谢王妃款待,我有事便先去了。”
    苏白月神色微愣,幽幽转身,就看到渭南王妃领着一堆不知何时出现在前厅门口的贵夫人,正盯着自己,面如土色,露出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苏白月莫名心虚。
    但她依旧保持着自己清冷高贵的人设,并暗自庆幸着这阳石翁主没看到陆犴的脸,不然今日怕是不肯就这样简单放手了。
    唉,人都说红颜祸水,殊不知这蓝颜也是大大的祸水啊!
    祸水陆犴沉闷的坐在雕漆椅上,纤细的背脊搭拢着,下颚处还残留着被阳石翁主掐出来的指甲印,看上去竟透出几分可怜相来。
    确实,现在的男主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上位者调戏,真真是个小可怜。
    “伶儿,你在做什么啊!”渭南王妃咬牙忍住怒气,硬生生的在一众夫人看八卦的眼神下憋出一抹端庄得体的笑来,“你不是带大夫来给这小马奴看诊的吗?怎么又跟阳石翁主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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