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么做可能对于杨校长来说,有点太残忍了。
    当初是张助理亲自挑选他作为赵珍珍的副手的,这个人的确有些才干,不过,一连两个学校都折在他手上,估计这个人要被逼疯了!
    这还不是最总要的,最重要的是,关掉一个学校,其实也是社会资源的严重浪费!
    对于蔡助理的到来,杨校长表示出了十二分的欢迎,他让两个年轻老师帮着打扫卫生,将校长办公室收拾的纤尘不染,听说蔡助理爱喝茶,又斥巨资去副食店买了一袋今年的新茶。
    “欢迎蔡市长来指导工作,早就盼着您来了,我们学校虽然做出了一些成绩,但现在面临的问题和考验特别多,这些问题让我夜不能寐,已经连续两个多月没好睡觉了,希望领导这次来,能帮着我们从困境中走出来!”
    杨光胜其实一直紧盯着农场的动静,想提前见一见蔡市长,托王场长递了两次话都没有成功,现在蔡助理亲自来了,他的情绪特别激动,
    蔡助理扫了他一眼,的确是精神不振的样子,笑着说道,“杨校长不必担心,无论如何,学校还是要办下去的!”
    他这简单一句话,抚慰了杨校长多日受伤的脆弱心灵。
    杨光胜深呼一口气,觉得天也蓝了云也轻了,眼前的蔡助理就是最可爱的人。
    他拿起茶壶给领导倒了一杯茶,有些急切的说道,“蔡市长,我们学校现在共有一百多名教师,其中平城的约占一半,这些人走了之后,剩下的老师倒也能完成日常的授课,只是,这些鲁省的老师,估计很快也会走了吧,他们也走了之后,学校怎么办?”
    蔡助理喝了两口茶,说道,“政府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会从两个方面解决,第一鼓励刚毕业的大学生来基层锻炼,第二会从各地借调适用的老师。”
    杨校长这下真的放心了。
    此时他才想起来,昨天去副食店买茶叶,顺便还买了一包点心和一包奶糖,赶紧从柜子里拿出来了,热情的说道,“蔡市长辛苦了,您吃点点心垫一垫吧!”
    蔡助理早上在农场吃得是油炸糕,肉烧饼和鸡蛋汤,此刻肚子一点儿也不饿,很看不上这些甜腻的东西。
    王场长很捧场的抓了一大把奶糖放进衣兜里了。
    既然上头已经有了决定,杨校长态度十分积极的配合工作,他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把所有的课程重新分配了一遍。
    也就是说,吴清芳李维青苗兰兰们可以离开了。
    吴启元得到消息匆匆和林老师赶到农场。
    “爸!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那么寻常的回家二字,却让父女二人心头俱是一震。
    这么多年,他们差点没有家了,不过幸好一切都撑过来了,一切都过去了。
    林老师心细,看到了妻子眼里的隐隐泪光,掏出手帕递给她,说道,“清芳,你别想太多,这是多值得高兴的事儿啊,咱们终于苦尽甘来了!”
    吴启元也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点头说道,“是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吴清芳的儿子腾腾已经六岁了,最近一两年吴清芳几乎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儿子的吃食上面,小家伙现在壮实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看起来和同龄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了。此刻他疑惑的看看爸爸妈妈,又看看姥爷,忍不住问道,“妈妈,这里不是咱们的家吗?咱们要回哪里去啊?”
    腾腾来农场的时候才六个月,所以他对平城的家没有任何印象。
    看到儿子天真的小脸,再想到他这几年跟着大人吃过的苦,吴清芳一下子又泪目了。
    小家伙看到妈妈哭了,立马说道,“妈妈,你为什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很快就会长大了,长大了就能保护妈妈了!”
    吴清芳将眼泪擦干,笑着说道,“腾腾,没有人欺负妈妈,妈妈是太激动了!妈妈现在告诉你,咱们的家不在这里,咱们的家在平城!那是一栋很漂亮的房子,晨晨可以有自己的房间,还有漂亮的小床!”
    腾腾一瞬间眼睛就亮了,高高兴兴的问道,“妈妈,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吴清芳揉了揉儿子的小脸蛋,说道,“明天一早咱们就坐车走了,下午就能到了!”
    腾腾更高兴了,一只手扯住妈妈,一只手扯住爸爸,小脸用力往上仰,笑着说道,“姥爷,咱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坐大车走了?很大很大的车是不是?”
    吴启元弯下腰抱起来沉甸甸的外孙,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笑着说道,“腾腾乖,腾腾先跟爸爸妈妈一起走,姥爷再过几天就能回去了!”
    腾腾立马不高兴了,他撅着嘴说道。”不行,姥爷也要一起走!”
    吴启元何尝不想跟着女儿女婿一家一起回平城,但整个科技部现在谁也没走,虽然他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但说句实话,要不是当初项目组收留了他,他这副老骨头还在不在都很难说了,所以现在他决不能搞特殊化。
    外孙现在已经四十斤了,吴校长抱的有些吃力,他的两只胳膊调整了一下位置,安抚道,“腾腾乖,你听不听姥爷的话?”
    腾腾点了点头。
    林老师怕岳父被累到了,上前接过儿子,说道,“爸,反正你在科技部也不管事儿,后勤也不需要你操心了,不如我去找一下蔡市长,让他照顾一下?”
    吴启元盯着女婿看了一眼,问道,“你之前认识蔡市长吗?”
    林老师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不过爸你的岁数这么大了,让他们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反正早晚都是要走的,这也不算是搞特殊化!”
    吴启元还是不同意,说道,“你们都别操心了,我现在挺好了,每天都不用去实验室,就待在办公室整理一下材料,一日三餐都在食堂吃,每个月还有工资,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年前,王场长邀请科技部的人去农场食堂吃饭,梁校长带着他们去了一次后,就再也不想单独开火了。因为农场的大锅菜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蔬菜的种类很多,不再是白菜萝卜当家了,不光是菜多,肉也很多。
    比如一份芹菜炒肉,菜和肉各占一半,再比如一道土豆炖鸡,土豆和鸡差不多。
    科技部虽然每个人都有工资,也吃得起这样的肉菜,但天天这么吃还是有压力的,王场长早就料到他们吃的满意,十分豪迈的大手一挥,说以后可以天天来吃。
    但农场这么做一点也不赔本,反而是大赚了的,因为新型化肥研制出来,都要先用在农场的试验田里,若是效果不错,农场大批量购买的话,价格也极为低廉,算上科研费用的话,连成本都不够。
    吴清芳也担心父亲,她说道,“爸,这个时候你就不要讲原则了,就去找一找蔡市长吧,我听珍珍说过,蔡市长也曾在大学工作过几年,这种情况他肯定会通融的!”
    自从赵珍珍调走后,吴清芳和她一直偶有书信来往。
    吴启元想得比较多,他之前已经申请过了,回到平城就办理退休手续,但女儿女婿不一样,他们还要继续工作的,犯不上为了他一个退休人员去舍面子,要是因此在蔡市长那里留下不太好的印象,那就不好了。
    他敛起脸上的笑容说道,“清芳,小林,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操心,回去之后就会办退休了,说实话爸爸倒是有点担心你们,六年过去了,你们再回到学校的中文系工作,肯定很多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一定要记住,不要急不要慌!”
    吴清芳两口子都用力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吴清芳一家三口就坐上了返回平城的汽车,腾腾这还是第一次坐大巴车,兴奋的不得了,但等到车子开动,站在车外送他们的姥爷一下子被甩在了后面,然后很快就看不到姥爷了。
    他急得大哭。
    按照吴清芳以前的经验,从樱桃公社到平城,因为中途要在惠安县倒车,赶到怎么也要下午一两点了,然而这次并没有,上午十一点左右竟然就到了。
    两地之间的距离没变,大巴车也还是以前破破烂烂的样子,之所以速度这么快,是因为路变好了,全程平坦无阻,就连十分偏僻的地方也不例外。
    然而变化最大的还是平城。
    吴清芳和林老师下了汽车以后,看到漂亮宽敞的街道,街道两旁整齐划一的路灯,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感觉很意外,也有些许陌生。虽然对一切都很好奇,但他们没有时间过多的停留,带着孩子直接去学校报到了,人事科将他们的档案仔细看了一下,直接办了入职手续。
    两口子再次来到学校的后勤部,询问关于房子的事情。
    本来吴清芳以为,他们家原来的小洋楼肯定住不成了,都这么多年了,早会有人搬进去了,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房子至今没没有人住,后勤部的主任知道吴家的情况,很痛快的说道,“吴老师,反正吴校长很快就回来了,你们本来就是住在一起的,这钥匙干脆先给你吧,估计这么长时间没住人了,得好好打扫打扫!”
    吴清芳道了谢。
    撕开已经发白的封条,推开熟悉的院门,里面一切竟然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本来之前学校的小洋楼很抢手,比如那萧书记一家,为了住小洋楼想了各种办法,但自从吴校长他们都被下放以后,学校有资格住小洋楼的人变少了,段校长和蔡校长住在市政府宿舍,有资格住小洋楼也不住,下面的系主任虽然想住,但更怕出事儿,因此房子就闲置起来了。
    吴清芳顾不上吃午饭,就开始打扫起来。
    “请问这是吴阿姨家里吗?”
    三宝站在门口高声问道,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网兜里有两个饭盒,里面装了刚煮好的饺子,是妈妈赵珍珍一早就包好了,嘱咐他和哥哥中午煮了送过来的。
    今天虽然是周日,但赵珍珍的夜校课程落下了很多,再不去就跟不上了。
    吴清芳和林老师都忙着在楼上打扫卫生,没听到他的声音,但腾腾一个人在院子里吃饼干,听到有人喊就走过去了。
    “三宝哥哥!”
    王建昌也认出了他,笑着说道,“腾腾弟弟,你在吃饼干?是不是饿了,这饭盒里有饺子,你要不要吃啊?”
    腾腾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三宝哥哥,我去叫爸爸妈妈一起吃!”
    吴清芳看到三宝一愣,笑着说道,“一年多没见,三宝长得这么高了,还越长越帅了!”
    王建昌心里美滋滋的,其实他也发现了,自己真的是越长越好看,有时候他照镜子,企图找到一个不太好看的角度,很可惜没有找到。
    三宝大大方方的回答,“谢谢吴阿姨夸奖,我爸爸妈妈说,请吴阿姨和林叔叔晚上去我家吃饭!”
    腾腾在一旁着急的说道,“三宝哥哥还有我,我也要去!”
    吴清芳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头,点了点头说道,“三宝谢谢你了,你吃过了吗?”
    三宝点点头,说道,“吃过了,吴阿姨,没事儿我先走了!”说完就一溜小跑出了院子。
    他之所以那么着急,是因为罗西成终于又想起来给他上课了。
    罗西成这个人比较随性,当初因为缺钱所以收了三宝这个小学生,后来不缺钱了,他的课上得就很不准时了,而且八月里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发奇想去了终南山,在那里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最近才刚回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突然不来上课,赵珍珍还特意去问了张璐璐,张璐璐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表哥罗西成就是这样的脾气,因为他有些名气,学校也不怎么管他。
    王文广怕耽误三宝,提出来要给他请别的老师,谁知道这孩子就认准了罗西成,坚决不同意。
    罗西成还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他穿着崭新的呢子大衣,手腕上是锃亮的手表,脚下的皮鞋光滑得能让蚊子摔个跟头,一张脸在山里晒得有些黑了,但头发新剪过,看起来十分精神。
    三宝觉得,罗老师比以前更帅了。
    按照原来的课程安排,罗西成上午上完课就应该走了,但王建昌不想让他走,他早就观察到了罗老师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十分爱吃,和他一样的嘴馋,就真诚的邀请罗西成留下吃午饭,还说妈妈包的韭菜肉馅的饺子天下无敌。
    别看罗西城穿的风光,实际上口袋里没有几个钱,从终南山回来后,他去学校财务一下子领了三个月的工资,然而也并不禁花,置办了两套冬装,再去涉外商店买了一块儿早就看上的精工表,就所剩无几了。
    因此他毫不犹疑的就答应了,而且饺子煮出来,他一个人就吃掉了两大盘!
    三宝飞奔回家,罗西成正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呢。
    “罗老师,终南山是不是很漂亮啊?”
    罗西成点点头,说道,“是的,等有机会了老师带你去写生。布置给你的作业一定要好好琢磨一下啊,先别急着下笔!”
    三宝点了点头。
    罗西成又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卷轴,说道,“这是我在终南山的练习之作,送给你了!”
    三宝高兴的说道,‘谢谢老师!”
    罗西成走后,除了正在跟着李敏慧上课的四宝,哥仨凑在一起打开看了看。
    然而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罗老师的这幅画,其实是个人物肖像,画的不是别人,是他们妈妈赵珍珍!
    第136章
    四宝有些奇怪的问道,“三哥,罗老师为什么要画咱们妈妈呀?”
    三宝也不知道,皱着眉心摇了摇头。
    但他心里其实有个大胆的猜想,罗老师之所以要画妈妈,是因为妈妈长得太漂亮了。王建昌从小到大见过的女性不少,学校的老师或者是商场的阿姨也有长得十分漂亮的,但认为都比不上妈妈。
    三宝自己要是画人物,也喜欢画长得漂亮的人,妈妈是好看,但他更好看啊,而且他还是罗老师的学生,罗老师竟然不肯画他!想到这一点王建昌有点生气,也有点心酸。
    这三四个月没人教,但他总能抽出时间来练习,因此也积攒了不少画儿,其中一张画的就是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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