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男人想要纳妾,妻子就算在眼前,难道还能拦得住不成?
    只是姜四老爷也知道,四太太没有儿子,如果他纳妾生子,就算是国公府里的规矩大,镇着生子的妾侍,可是四太太也要在这国公府里抬不起头了。
    因此,姜四老爷虽然说在外头所谓的风花雪月,可是却并没有与其他女子有什么瓜葛,甚至为了姜四太太,连从前的那几个姨娘都撇在一旁。
    如今,反倒是姜四太太满是怨言?
    老太太突然觉得自己这做厚道婆婆都十分可笑。
    如果她是那种对儿媳妇儿的心情不在意的,早就用妾侍把儿子的后院给填满了,那时候,想必四太太也没这么多闲工夫青灯古佛的。
    “既然你不知好歹,那这些话也就算了。你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你日后不乐意亲近老四也没什么。难道我的儿子还缺了人服侍不成?”
    老太太本就觉得四太太十分不懂事,如今见她把自己多年的体贴都踩在脚底下,她越发懒得跟四太太说话了,冷淡地说道,“不过阿若得留在我的跟前。我不能叫你把阿若给教坏了。”阿若素日里只叫四太太给养着,本性就很冷淡清冷,更因为不时常在家里走动,因此与姐妹们的关系也疏远一些。
    这怎么行。
    无论是亲兄妹还是堂兄妹,都得是打小儿的情分,日后长大了各自成家,也还记得幼时的情分还有血脉相连的感情,才能互相扶持。
    不然,兄弟姐妹自己都疏远起来,那遇到什么事,又去跟谁说去?
    老太太不想跟四太太废话了。
    没见姜四老爷沉着脸把姜四太太给丢到了老太太面前,自己就冷着脸转身走了么。
    可见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坏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越发不想见四太太那张理直气壮的脸。
    好好的日子不过,那谁说什么都没用。
    “阿若是我的女儿,自然由我教养。就算母亲是长辈我也不能答应。”四太太淡淡地回头对女儿问道,“阿若,你说呢?”
    燕宁安静地站在一旁,看老太太对阿若那样关注,眼底带着几分慈爱,她唯恐阿若如同上一世那样再说出叫老太太伤心的话,忍不住在一旁拉了拉阿若的衣摆低声说道,“阿若表妹,留在老太太跟前多好啊。我们姐妹都在老太太的跟前,咱们一块儿玩儿吧。我和大表姐给你留了好看的织锦,是宫里头贵妃娘娘赏的,到时候给你做漂亮的衣裳。而且我这儿还有好吃的点心……咱们一块儿吃好不好。”她本是软弱胆小的性子,此刻鼓足勇气在长辈们都在的时候对阿若说话,已经觉得自己有些不敢抬头了。
    可是她真的很怕阿若再伤老太太的心了。
    四太太不过是儿媳,就算不好,老太太伤心也是有限。
    可阿若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儿,老太太疼爱惦念,如果阿若都拒绝老太太,燕宁会觉得为老太太难过。
    而且她觉得老太太说得并没有错。
    无论四太太是什么样的心,可是阿若还年幼,怎么可以叫她变得跟世外清修之人一样呢?
    “什么时候,这个家里还有表姑娘开口的份儿了。”四太太见燕宁站在阿若的身边,因今日燕宁穿着鹅黄色娇俏的春衫,眉目清艳中又带着几分年少的活泼天真,站在清冷的穿着从寺庙里穿戴出来的粗布青衣的阿若跟前,她明媚得仿佛一簇迎春花一般。
    这样明媚又娇怯的样子,叫四太太的眼底多了几分冷意,且见燕宁还在阿若的跟前炫耀什么宫里贵妃赏赐的织锦,四太太便冷淡地说道,“如今长辈俱在,表姑娘也该知道长幼尊卑。”
    “既然你不乐意,那就把阿若带着走吧。”理国公夫人突然冷冷地说道。
    她对骤然涨红了脸,一时手足无措的燕宁招了招手,叫她到自己的跟前,把被四太太一句讥讽因此十分窘迫的燕宁护在怀里平淡地说道,“阿宁是我养大的孩子,在这个家里就有阿宁开口说话的份儿,如果弟妹看不顺眼,那就去礼佛去。只是我见弟妹刚刚口出狂言,也没有把老太太放在眼里。这不知长幼尊卑几四个字,我倒是觉得更合适弟妹。”
    她把燕宁打小儿养大,放在手心儿上疼,不是叫四太太这样折辱的。
    更何况这弟妹不知好歹,明明燕宁是对阿若亲近,她却还要指责燕宁,真是可笑极了。
    理国公府四房呢,理国公夫人不缺妯娌,也不缺姜家的侄女儿。
    四房如果真的这样不知好歹,她还费心什么?
    难道日后需要堂兄堂姐们扶持的不是阿若,反倒是长房不成?
    “大嫂倒是心宽,对表姑娘也这样慈爱。只是我依稀记得表姑娘的母亲当年也养在国公府里,也叫咱们家的几位老爷做表哥,也算是青梅竹马。”
    “够了。”老太太看着说出这样的话的四太太,面容冷冷地说道,“你大嫂的话就是我的意思。既然你想礼佛,就去吧。”
    她慢慢地将目光落在就算是长辈们与姐妹们说话也依旧面容淡淡的阿若的脸上,见她似乎对这一切都并不在意,没有对燕宁被四太太折辱的不安与愧疚,也没有对老太太与理国公夫人想要叫她养在老太太跟前的感激与欢喜,仿佛对一些都淡淡的,老太太心里叹气,对阿若缓缓地问道,“这么说,你想跟着你母亲?”
    “孙女儿不耐烦人多。”阿若对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便沉默了下去。
    “舟车劳顿,你们母女一路被送回来想必也累了。去歇着吧。”她难免露出几分失望,想要对四太太母女说点什么,却觉得自己说出来她们都不会听从的。
    她们母女怎么敢得罪长房?
    不说日后分家,四房还要仰仗长房的扶持。就说这女孩儿如同春天的花朵儿一样慢慢长大,阿若总有嫁人的那一天。
    阿若是四房独女,并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形单影只日后嫁人之后想在夫家立足,要依靠的还不是其他几房的兄弟姐妹?如今把长房给得罪了,叫理国公夫人这样恼火,还羞辱燕宁……日后长房的几个孩子怎么还会管阿若的闲事?
    如果失去长房的庇护,那阿若就算嫁了人,又能过什么安心的生活?
    老太太都想不明白,四太太愚蠢成这样,竟然还好意思摆出一副超然世外的样子。
    如果真的是个聪明人,难道不应该是叫阿若与家中兄弟姐妹亲近,自己拢着丈夫赶紧多生几个孩子?
    就算再生一个女儿,与阿若也是姐妹扶持,不会叫阿若形单影只啊。
    她真是不想看见四太太,正所谓远不见心不烦。且与四太太相比,三太太简直可爱无数倍,至少三太太对她儿子是热乎的,而不是冷冰冰的。
    也正是因为三太太虽然行事轻浮没脑子,不过却叫姜三老爷每天都过得高兴,因此老太太能容忍三太太。
    做母亲的,不就是希望儿子开心,日子过得有滋味儿么。
    “去吧。”她摆手,真是不想看见四太太了。
    见她脸色不好看,对自己充满了厌恶,四太太微微抬了抬下颚,对老太太福了福,拉着阿若走了。
    等她走了,老太太才摸了摸燕宁的脸柔声说道,“那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她本想叫四太太和燕宁道歉,不过就四太太那种货色,只怕叫她道歉也不会答应,相反如果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伤害到的就是燕宁了。
    老太太怜惜地看着燕宁,燕宁却急忙摇头说道,“四舅母是长辈,我不会生气的。只是老太太,以后我可不可以离四舅母远远儿的?”她没想到自己和阿若说话叫四太太对自己的敌意这么大。上一世的时候,她没胆子劝阿若,与阿若与四房的往来都不多,因此四太太平日里对她视而不见,却从未说出过这种叫人刺心的话。
    还有,什么她母亲与府里的舅舅们是青梅竹马……
    燕宁一点都不想去亲近用这种恶意的揣测去羞辱她已经过世的母亲的人。
    哪怕四太太是长辈,燕宁也一向都柔顺乖巧,可是她也不想再去跟四太太有什么牵扯了。
    “好。以后你都不必理她。”老太太今日也有些恼了,见燕宁伏在理国公夫人的怀里怯生生地对自己笑,便对理国公夫人说道,“以后你也别理她。她的日子想过成什么样,就过成什么样。只要以后别后悔就行。”
    老四夫妻都成亲十几年了,四太太竟然还没有长进,如今姜四老爷是勉强忍着她,可是如果有一天,男人不想忍她了,吃亏的难道是男人不成?老太太懒得提醒四太太这些,因为仿佛四太太也并不在意自己的丈夫。
    她便对燕宁说道,“贵妃娘娘赏的那些织锦,你不必给阿若了。自己留着吧。素净的织锦料子有素净的好,以后都给你做衣裳。”
    “好啊。”燕宁乖巧地答应了一声。
    刚刚四太太呵斥燕宁的时候,阿若仿佛没听见一样,完全没有为燕宁说话的意思,燕宁顿时也不想把织锦给阿若了。
    她心里挂念姐妹,也是因为姐妹们对自己好。
    如果对她不好……她就真的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了。
    “不过宫里的点心……怎么,最近宫里还有点心给你?王爷不是都出征了么?”老太太不知道楚王出征后这几天的事,不由诧异地问道。
    “贵妃娘娘传话儿出来说了,说就算王爷出征了,也有我的点心。”说起这个燕宁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因楚王出征变得空落落的心里有有些满足了,便靠着理国公夫人的肩膀对老太太说道,“王爷说了,说要宫里不能断了给我的点心。”
    她觉得楚王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心楚王为自己这样费心耽误正事,不由对了对白生生的指尖儿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贵妃娘娘还说叫我给王爷写信。陛下平日里也时常给出征在外的王爷写信,我可以搭着宫中的信给王爷一个惊喜。而且,贵妃娘娘说陛下也吩咐我给王爷写信。您说,这算不算是奉旨写信啊?”
    “算吧。”老太太见燕宁乖乖的,呆呆的,不由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眯眯地说道,“陛下都发话了,你真是难得的体面。”
    她正欣慰地摸着燕宁的头,觉得燕宁格外讨宫里喜欢,正在这个时候,就见丫鬟手里捧着一张拜帖进来,对老太太恭敬地说道,“老太太,端阳伯府送来的拜帖。说是明日长平长公主想要上门拜访您。”她把一张描金带着淡淡香气的拜帖双手捧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不由露出几分诧异,与理国公夫人对视了一眼接过来看了,便对理国公夫人说道,“长平长公主倒是稀客。只是我家与端阳伯府一向没什么往来,怎么长平长公主突然要登门拜访?”
    长平长公主在京都这么多年,也没有与理国公府有什么往来。
    突然拜访,老太太自然十分茫然。
    然而燕宁却呆呆地看着这张拜帖,摸了摸自己平静的心口,越发地觉得自己奇怪了。
    前婆婆,或许还有她前任夫君就要堂而皇之地上门,可是这一次,她的内心竟然完全没有波动。
    第49章
    “无事献殷勤,只怕事有反常。”
    理国公夫人并不太喜欢这位长平长公主。
    在经历过楚氏横夺自己夫君之后,理国公夫人对长平长公主这种仗着自己出身皇族就逼妻为妾的事觉得万分厌恶。
    人家端阳伯府明明过得好好儿的,然而因为长平长公主的一两句话,就叫从前的端阳伯夫人成为了端阳伯的二房,不仅自己失去了地位,连儿子都成了庶子。
    那长平长公主其实和楚氏并没有什么分别。
    只不过是一个成功了,一个并未成功罢了。
    这种事叫理国公夫人十分厌恶,因此,虽然长平长公主乃是京都中有名有姓的皇族权贵,可是理国公府与端阳伯府一向都没什么往来,彼此之间十分冷淡。
    如今长平长公主骤然上门,理国公夫人也摸不着头脑,因此想了想才怀疑地说道,“莫非是因为阿蓉被赐婚给了十皇子?”因为阿蓉成了皇子妃,因此长平长公主对理国公府另眼相看了?可是不能啊……这皇家的皇子妃又不止阿蓉一个,理国公夫人这些年可没见长平长公主对其他皇子妃的娘家这么热心过。
    因此,她摩挲着燕宁的脸颊,露出几分思索。
    燕宁却觉得自己想到了。
    之前在春华园踏春的时候,长平长公主抓着她表姐阿兰和魏国公府八姑娘的手不撒手,那眼睛里的期盼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燕宁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原来……长平长公主当年也相中过理国公府的姑娘,不过并不是一无所有的自己,而是阿兰表姐。
    那就更不行了。
    阿兰上一世和魏国公府的七郎成亲,日子过得可美了。
    “我记得长平长公主膝下的独子沈言卿如今也要谈婚论嫁了。”燕宁小声儿说道,“会不会相中了咱们家的哪位表姐啊?”
    她觉得自己要和家人提一提这件事,免得叫长平长公主和沈言卿那样卑劣的人找到机会,算计了自己的表姐们。此刻见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若有所思,燕宁便垂了垂头低声说道,“我不喜欢沈家的公子。踏青那个时候,他十分心疼姜嬛。”她不忘了在老太太的跟前给沈言卿上一上眼药。
    老太太见她一副鼓起勇气紧张得不行的样子,不由含笑摸了摸她的脸颊。
    “知道了。阿宁的提醒叫我心中明白了许多。”
    “哪有哪有,我只是随便说说。”燕宁不好意思地垂头说道。
    她一张娇嫩的脸顿时涨红了。
    看见她十分羞涩,老太太不由也微笑起来。
    她轻叹了一声,见燕宁躲在理国公夫人的怀里弯起眼睛,似乎很高兴自己在长辈的面前是个有用的人,不由心里生出几分伤感。
    如果当年燕宁的母亲也能软乎一点,多为家里人着想一点,那燕宁又岂会如同如今这般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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