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言卿,你应该还记得。之前踏青的时候我们见过面。”沈言卿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女孩子了,更何况想到上一次,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站在楚王的身边,十分依赖地抓着楚王的衣角,一向为人冷淡的楚王竟然允许她就那样以寻求庇护的姿态躲在他的身边,仿佛带给她一个避风港。
    明明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算那个时候生气恼火起来,也像是没有利爪的小兽在色厉内荏地张牙舞爪。
    沈言卿想到那时候楚王对燕宁的庇护,看向燕宁的眼底带着几分笑意与探究。
    他没有想过会在理国公府的园子里看见燕宁。
    听说她是姜家的表姑娘。
    他本以为姜家对这位表姑娘只不过是面子上的爱护,并不会真正地疼爱。
    就如同当初姜嬛曾经对他说过,理国公夫人养着燕宁这个表姑娘,不过是在讨好老太太,叫老太太因为理国公夫人养育燕宁因此偏心理国公夫人,把姜嬛母女拦在了理国公府外。
    他也本以为理国公夫人和那位生得明艳光辉的姜蓉对燕宁的疼爱都是虚伪与利用。
    可是原来并不像是这样。
    这样娇气的小姑娘,不是真心放在手心视作掌上明珠,等闲养不出这样的脾气。
    因此,看着带着几分天真羸弱的燕宁,沈言卿觉得心情不错。
    没有人会讨厌性情纯善又单纯的女孩子。
    只是燕宁打从第一次遇到他,就对他充满了敌意。
    “是因为姜嬛么?”见燕宁对自己不理不睬,沈言卿眼底带着几分笑意跟在她的身边,就算看到她对自己烦得要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高兴。
    他一向都是高傲的人,也讨厌被人无视,可是此刻在这个娇小漂亮的小姑娘置之不理的模样里,沈言卿却觉得有些有趣。他悠然地跟在她的身后,也不在意她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只是带着笑意柔声说道,“如果是上一次在春华园,我唐突了你的缘故,我现在对你道歉。”
    这人怎么这么聒噪呢?
    燕宁觉得这些声音烦得很。
    就仿佛苍蝇一样。
    可是她觉得沈言卿比苍蝇还叫人烦,因为如果自己回应他,他的脸上一定会露出胜利的样子。
    因为他从前也曾经这样逗弄过她,就算是她为了一些小事和他生气,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成亲,沈言卿还不能露出他的本来面目,因此,他总是会跟在她的身后逗她说话。一旦她回了头,忍不住和他说起话来,就会看到沈言卿得逞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燕宁以为沈言卿追着自己不放是因为喜欢她,因为想要和她说说话才一直逗她,可是现在想想,那多么愚蠢啊。正是因为他带给自己的这些错觉,才叫燕宁觉得,嫁给沈言卿是个很好的决定。
    可是当婚后,这个男人就变了脸,曾经的笑容变成了冷笑,曾经的温柔变成了冰冷。
    他还杀了她。
    她为什么要重新原谅一个曾经杀死她的人呢?
    因此,燕宁的脸色变得越发平淡起来。
    她一张雪白娇嫩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沈言卿的话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叫燕宁,对么?我听王爷这样叫过你。之前你说得对。你我并不认识,我对你的那些话未免十分轻浮。”见燕宁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沈言卿微微一愣,有些茫然于自己竟然真的这样不被燕宁喜爱,不过下一刻,他便笑着对燕宁和声说道,“不过你不要迁怒我。我和姜嬛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可是燕宁却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前世的记忆如同流水一样全都涌入了她的脑海。
    上一世,他也曾在她死前不久,用忍耐的眼神对她说道,“燕宁,我和姜嬛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明是情投意合,沈言卿为了姜嬛什么都愿意去做,可是在燕宁失去了阿蓉后只想要一个真正的答案的时候,他却依旧在骗她。
    他把姜嬛捧上了天,为了她做出那么多狠毒的事,可是最后却对燕宁说,他和姜嬛不是燕宁想象中的样子。
    这句话直到燕宁重生之后到了现在,都觉得恶心得不得了。
    只是比如上一世的如鲠在喉还有悲怆,燕宁觉得这一刻自己再一次听到这句话,不过是想到了前世的那为数不多的一点记忆罢了。
    她突然觉得上一世为了沈言卿曾经那么伤心的自己有些可笑,抿了抿嘴角,她无声地笑了笑,又觉得有些释然。却再也没有和沈言卿有片刻交流,很快就到了老太太的上房。此刻老太太的院子外头站着无数的丫鬟和嬷嬷,看起来就应该都是长平长公主带来的仪仗。
    长平长公主最喜欢奢侈的仪仗来表达自己端贵的皇家公主的气象了。
    甚至这些丫鬟还有嬷嬷们的目光也都带着几分肃静与压迫。
    燕宁没有在意这些,直接去了上房。
    上房里正传来说话的声音,别人的也就罢了,长平长公主那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傲慢的声音几乎压过了理国公夫人温和的声音,有几分喧宾夺主的味道。
    燕宁没有停顿,走到了屋子里,就看见府里头的女孩儿,除了四姑娘阿若不在之外,阿蓉阿兰还有阿静都站在长平长公主的跟前,长平长公主正含笑拉着阿兰的手对一旁笑容十分浅淡的理国公夫人说道,“二姑娘生得好,性子也爽快,最合我的脾气。当日我记得在春华园阿兰与我家阿卿也十分投缘。”
    这话昭然若揭,老太太便笑了笑。
    她想到昨日燕宁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原来长平长公主还真是看中了阿兰啊。
    不过长平长公主的眼光不错。
    阿兰生得娇俏可人,性子爽朗活泼,父亲如今做着户部侍郎,母亲的娘家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家族,族人大多科举出仕,在京都与地方上皆有联络。
    更何况如今的理国公府尚未分家,阿兰算是理国公府的姑娘,这身份自然又显赫一层,她如今还有个十皇子妃的堂姐……这样的身份,别说长公主的儿子,就算是做个王府的王妃身份也是足够的。因此,见长平长公主拉着阿兰不放手,老太太倒是心里嗤笑了一声。
    说起来,她对长公主之子没意见。
    不过她对长平长公主之子有些意见。
    端阳伯府乱成那样,庶子成群,嫡庶不分明,还有个乱了纲纪的长平长公主,别说阿兰已经跟魏国公府的七郎有了姻缘默契,就算是阿兰没有人家,她也不会把孙女儿嫁到端阳伯府那种乱七八糟的人家。
    此刻看见长平长公主还一口一个阿兰与沈言卿投缘,老太太便笑着说道,“这孩子性情活泼,跟个泼猴儿似的,能被长公主喜爱是她的福气。只是她一贯都是淘气的性子,想必与沈家的公子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明明是投缘,怎么成了玩耍?
    长平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变,骤然发现,似乎理国公府的反应和自己想象中不同。
    她本以为以自己的儿子的人品才貌,理国公府如果知道自己相中了阿兰,会十分欢喜。
    毕竟,她的儿子在京都乃是世家贵女口中最出色的勋贵公子,不知多少人爱慕,想要嫁给沈言卿。
    “那也挺好的。”半晌,长平长公主才僵硬地说道。
    阿兰都要被她握得手抽筋了,见长平长公主带着几分笑意仿若无事地松开自己的手,她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正有些郁闷长公主对自己这样厚爱,就看见燕宁走进来。见到燕宁进来,阿兰顿时露出笑容来。
    长平长公主正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脸上露出笑容,也看见了燕宁,便越发慈爱地对穿着薄绿色裙子的燕宁笑着招手说道,“这不是阿宁么?多日不见,仿佛又长开了一些。”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算是杀了长平长公主也不会忘记。
    毕竟,能被楚王爱惜的孩子是很难得的。
    特别是当长平长公主以为燕宁只不过是楚王心血来潮维护了几次,之后就会置之不理厌弃到一旁的时候,这小姑娘却已经进宫去,在皇帝和李贵妃的跟前露了脸,成为了李贵妃跟前的小红人儿……她听说李贵妃赏给这个小姑娘的珠宝首饰还有织锦全都是宫中最难得的稀罕的珍宝,就知道燕宁这丫头入了李贵妃的眼,想必也入了皇帝的眼。
    对于这样得宫中看重的女孩儿,长平长公主一向都十分慈爱。
    她对燕宁笑得无比亲热。
    燕宁都已经习惯长平长公主对自己的这份和气了。
    她上前,用不会叫任何人挑出错儿又最敷衍的样子给长平长公主请安。
    “给长公主请安。”她还带着几分柔软的声音说道。
    “不必这样多礼。过来叫我瞧瞧。”长平长公主便放下阿兰把燕宁拉到面前。她刚刚就对阿兰十分亲热,因此没有在意一旁的阿静。如今燕宁到了,长平长公主越发不把阿静这个生父无用,母亲不过是个豪门庶女的丫头放在眼里,因此对阿静便多出几分冷淡。
    燕宁看着她只对那些背后有利益和好处的女孩儿笑容满面,却对没有帮衬或者不能帮衬她的女孩儿冷淡与无视,不由露出几分不高兴。
    只是她不愿意叫嚷出来。
    因为叫破长平长公主的踩地捧高,尴尬的只会是被揭破一切没了面子的阿静。
    更何况燕宁一点都不想叫阿静入了长平长公主的眼。
    她现在还更庆幸三太太今日没有出现在老太太的上房,不然燕宁很担心见了长平长公主母子,三太太会把这对母子的马屁给拍穿了。
    “我听说你最近不怎么在京都走动,也不大与其他贵女往来,也不参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真是个贞静的女孩子。”长平长公主想到燕宁背后的楚王,还有听说楚王出征之后也没有断绝的宫中送往理国公府的点心,不由眼底的笑容更甚,在燕宁沉默的注视之下,她柔和地对燕宁说道,“我就喜欢贞静温柔的孩子,而且你是王叔庇护的孩子,如今王叔出征在外,难免惦记在京都的你。如果你有什么烦恼,就来和我说,与我说也是一样的。我也与王叔一般会给你做主。”
    刚刚她还说喜欢阿兰活泼爽朗,现在又说自己喜欢温柔娴静了。
    “我没有烦恼。舅母们和表姐们都对我很好,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燕宁脆生生地说道。
    “那你怎么还在王叔的面前哭鼻子?”长平长公主笑着问道。
    踏青那日她就发现了,这小姑娘在楚王的面前虽然没有她亲眼看见她哭出来,可是红红的眼眶还有湿润的泛着水意的眼睛都叫长平长公主看得出来,这小姑娘在楚王的面前哭过。
    “因为王爷对我很好也很纵容啊。”燕宁干脆地说道。
    她抽了抽自己被长平长公主握在手中的小手,见她微微一愣,似乎自己的回答叫她觉得十分奇怪,便顺势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你说王叔对你好,纵容你,所以你就想要在王叔的面前哭鼻子?”这是不是有些恃宠而骄,有些娇纵的脾气?不过她的好王叔明明知道这小丫头是这样的脾气,甚至还在他的面前哭哭啼啼,却没有叫她跟其他敢在他面前哭丧的人一样滚出视线,就叫长平长公主觉得很诧异。
    这份楚王对燕宁的独特的忍耐叫她又多看了燕宁两眼,不过想到燕宁得楚王的喜爱,如果她能够在楚王的面前为沈言卿说说好话,想必楚王也会听得进去。
    如果那样就好了。
    想到如今在楚王麾下的那个叫自己如鲠在喉的端阳伯庶长子,长平长公主几乎要撑不住脸上的笑容。
    那个小子……如果真的有一日携着无边的战功而归,那自己母子在端阳伯的心里只怕就更没有位置了。
    到时候,端阳伯府哪里还有她和沈言卿的立锥之地?
    如果有一天,这有军功又有楚王倚重的庶子挑起当年旧事,要求为他的那个母亲讨回公道,想要帮他母亲拿回端阳伯夫人的位置,那长平长公主只怕就成了京都的笑话了。
    一想到如果有那一天,长平长公主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想当年,她本想直接叫这庶子在襁褓中就消失掉,可是那时候她和端阳伯之间还有些龃龉,为了不和端阳伯在刚刚成亲就生出嫌隙,因此长平长公主忍耐着这个庶子的出生,只想着眼不见为净。
    因为她担心自己对这个孩子出手会被端阳伯发觉,那时候会失去端阳伯的心。更何况不过是个庶子,又没有太高贵的母族,日后还要在她皇兄的朝廷下讨生活,那还能翻了天去不成?因为这样,因此她养虎为患,当发现庶子已经不能被自己掌握,甚至他军功卓著,还被皇帝欣赏称赞过,还有端阳伯看向儿子越发满意的目光,长平长公主才发现事情糟糕了。
    她不能叫庶子上位。
    因此,她必须要把庶子给打压下去,然后给沈言卿寻一门最得力的妻族。
    “王爷是个宽容的人。”燕宁见长平长公主看自己的目光十分飘忽,这种藏着掂量与打量的目光自然不是她喜欢的,因此她走到一旁,又给家里的长辈请安。
    此刻老太太的脸上十分温和,完全看不出今日四太太在家中吵闹会叫老太太多么生气。只是想到老太太都已经上了年岁,大清早上还要遇到这么多事,燕宁难免心疼,急忙捧着茶来给老太太说道,“您润润嗓子吧。”
    老太太笑着接过燕宁的茶。
    她喝了一口气,叫燕宁坐在自己的身边,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风雅俊丽的少年人来。
    这少年人笑容温柔如同春风,眉眼之间都带着几分和煦与优雅,从门口的天光里走进来的时候,就算是老太太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觉得心里生出几分欢喜。
    “这就是我家的那个孽障了。”长平长公主笑着叫沈言卿上前来给老太太与唐国公夫人请安,见沈言卿万分恭敬,她便笑着对老太太说道,“从前我就想着叫他过来拜见。只是他之前一直闭门读书,忙于苦功,因此就耽误了。”她对沈言卿的风姿容貌都很有信心,虽然刚刚老太太不动声色地驳了她要求联姻的意思,不过在长平长公主的眼里,老太太只要看见了沈言卿,那就不会再拒绝这门婚事。
    翩翩如玉的秀丽少年,谁会不喜欢?
    “都说十年寒窗苦,从前只怕你也吃了不少的苦。”老太太便笑着对沈言卿问道,“可下场了?”
    “已经中了举人。”沈言卿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出身,明明可以靠着皇帝在京都里风光荣耀,可是却自己昼夜苦读,如今已经中了举人,说一句少年俊杰也不为过。
    长平长公主很骄傲儿子的这份出色,因此听到老太太问,便忍不住笑着说道,“等到了后年就叫他下场春闱。只是那时候人才济济,只怕他是不成的了。”她明明是在谦虚,可是一张脸上得意与炫耀却扑面而来,老太太扫过长平长公主十分骄傲的样子,再看沈言卿那斯文温润,不骄不躁的模样,倒是对这样沉稳温和的少年多了几分和气。
    “少年举人,这已经是勋贵子弟之中难得一见。难得得很。”
    “比不上贵府二老爷。当初侍郎大人年纪轻轻便高中榜眼,是京都中难得的人物,这么多年,勋贵之家一直都以姜侍郎做为榜样呢。”长平长公主便笑着对老太太说道,“日后如果能叫我家阿卿多得姜侍郎几分教导与指点就好了。”这话显然是叫沈言卿和姜侍郎多亲近亲近的意思,老太太听了便笑着摇头说道,“我家老二脾气刻板严肃,又没有耐心,不是个能教导人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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