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经历过一次宫廷变故。
    因此这一世,虽然不至于说仿佛惊弓之鸟,可是燕宁还是本能地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很令人恐惧的事。
    她甚至担心地把目光落在太子妃还有几个面露惶然的小皇孙的身上。
    如果上一世的一切都不可更改,就算是躲避修整,却依旧回到了上一世的轨迹,那皇帝会不会承担起上一世太子背负的一切,因此驾崩?
    如果是这样,那李贵妃呢?太子呢?她大表姐呢?
    她不想……不想看到那样。
    “娘娘。”燕宁慢慢地走到李贵妃的身边,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伸出手揪住了李贵妃的衣摆带着几分哽咽地说道,“陛下会好好儿的,对么?”
    她弱弱地问着,仿佛问过李贵妃,得到肯定的答案就是得到了一切似的。
    李贵妃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片刻之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说的对!陛下会平安无事。”她的面容郑重,也带着几分叫燕宁心安的力量,仿佛她的这一声就会叫皇帝真的平安无恙似的。
    燕宁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小小声地说道,“陛下要好好儿的。其实,其实我很喜欢陛下。陛下很好很好。”
    李贵妃温和地转头看着燕宁。
    燕宁脸红了,带着几分颤抖,又带着几分胆怯地说道,“如果……陛下不要总是给大表姐的府里赏赐美人的话,那我会更喜欢陛下。我就会觉得陛下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陛下了。”
    她的声音柔软单纯,却又带着真诚与认真,这样认认真真地觉得皇帝是自己很喜欢的家人,这样认真单纯的模样,叫李贵妃在这样紧张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揉着燕宁的脸柔声说道,“陛下其实也很喜欢你。”
    “我知道啊。因为陛下很喜欢我,因此才会对我那么好。其实我心里都知道,只是我不告诉陛下。怕他骄傲。”燕宁哼哼了一声。
    李贵妃无奈地看着她。
    “所以……陛下如今这样,我希望陛下赶快好起来。我也愿意留在宫里,为了守护陛下付出我的力量。娘娘,您要承担的更多,更辛苦,我都明白。我或许不能帮上你许多许多的忙,可是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去做。”
    燕宁想问李贵妃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照顾皇帝。因为皇帝一旦真的驾崩,就算是众人都知道这件事和李贵妃无关,可也只怕会迁怒在最后时刻还陪伴在皇帝身边的贵妃的身上,到时候李贵妃一定会受到旁人的责怪。
    可是她想了想,又没有问。
    她只是小小声地说道,“娘娘愿意在这时候挺身而出照顾陛下,我觉得很感动。”
    “除了我,这宫中还能相信谁呢?”李贵妃便缓缓地说道,“不知是谁下的毒,这宫中我也不相信旁人。”更何况她照顾皇帝至皇帝驾崩,也只会被人训斥一句嫔妃无能罢了。可如果是太子夫妻照顾皇帝令皇帝驾崩,这就真的说不清了。
    哪怕太子仁孝,可是那些有野心想对太子发难的声音却还是会说太子有可能是为了能够早日登基,因此害死了陛下。
    这样损伤太子清誉的事,李贵妃是决不可能答应发生的。
    只是如果连她都不管皇帝,又会有人非议说太子一脉都对皇帝的死活置之不理,想要早日叫皇帝驾崩,好继承皇位。
    李贵妃便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倒霉。
    好好儿的,皇帝做什么昏迷,给人添麻烦呢?
    好好地安分地活着不好么?
    “我也觉得这宫中,陛下的身边只能相信娘娘了。”燕宁弯起眼睛轻声说道。
    李贵妃便轻轻点头。
    如今太子跟着楚王去了前头,太子妃魂不守舍地站在一旁,李贵妃便走过去安慰了太子妃几句,叫她稳住。
    片刻之后,后宫之中得到消息的嫔妃已经都簇拥在外头哭哭啼啼想要求见皇帝。
    李贵妃犹豫半晌,叫她们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龙榻上的皇帝,这才对这些哭哭啼啼的嫔妃们说道,“陛下如今或许是中毒,昏迷不醒。你们如果靠近,日后只怕要说不清。这段时间安分地各自待在自己的宫中不要胡乱走动,免得引来旁人的猜忌。等陛下醒来,再叫你们来他的面前侍奉。”
    她一向对后宫嫔妃温煦,如今陈明厉害,也自然是为了这些嫔妃好,不然如果在她们看望皇帝的时候皇帝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会被人追究的事。
    这些嫔妃这些年都得李贵妃关照,对李贵妃自然格外敬重,也知道这件事一个不好不仅牵连自己,甚至有可能牵连自己的娘家,越发慎重,也不敢有人胡乱闹腾,毕恭毕敬地在门口给皇帝福了福,便都散去了。
    只有几个嫔妃大着胆子说留在一旁,不服侍皇帝,可至少能服侍李贵妃。
    李贵妃见这几个嫔妃俱是膝下有皇子傍身的,就知道她们心里只怕也有些想法,眯了眯眼睛,冷淡地叫她们走了。
    她对嫔妃们一向温和和气,可是却不是一个会被人掣肘的性子。
    这些皇子之母们心里在想什么,她心里有数。
    可是她却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对这些皇子的生母们有多么宽容的表现了。
    不然,这些女人还不上了天?
    “王妃。”就在燕宁在嫔妃们进来的时候避到了宫殿之外,就见远远的王嫔站在一旁唤了自己一声。
    王嫔是十一公主的生母,平日里只喜欢礼佛,也不怎么出现,不过燕宁对王嫔还是颇为亲近的,便问道,“王嫔娘娘是想问陛下的事么?陛下还没有醒来,不过你不要担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的。”
    她话音刚落,却见王嫔勉强对自己笑了笑,目光安静地落在站在宫殿门口的李贵妃身上,低声说道,“有贵妃娘娘在,我不担心陛下。只是……”她缓缓地,黯然地说道,“只是我心疼陛下。”
    她还是那么喜欢皇帝。
    燕宁觉得皇帝真是作孽。
    他宠爱了那么多的女子,又随手撇在一旁从不回头,自然也看不到那些对他情深一片的女子的眼泪。
    他叫这么多的女子伤过心,燕宁就想,如果……皇帝能够醒来平安无恙,那也该有一个女子,叫他伤心,叫他辗转反侧,求而不得了。
    她心里哼了一声,又劝王嫔说道,“我知道娘娘关心陛下。不过这样的时候万万也照顾好自己,不然陛下来日醒来,娘娘却要病了的话,那就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康复了的陛下了。”
    见王嫔一愣,对自己柔和地笑了,燕宁也吸了吸鼻子对她说道,“很快皇子与公主们就要进宫了。王嫔娘娘如果想念公主了的话,那就再等等也无妨。”
    她想着这时候王嫔一定很需要十一公主,王嫔却摇头说道,“我得去为陛下礼佛,求上天庇佑,保佑陛下早日醒来了。至于十一公主,就听贵妃娘娘的安排就是。”
    她的手腕上垂落了一串佛珠,顿了顿对燕宁继续说道,“有件事我曾经对娘娘提过,只担心娘娘那时未放在心上。只是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陛下昏迷不醒,前朝只怕也要有些乱子。王妃,十一驸马这些年一直都在京郊大营,也曾经有几位皇子笼络过他。这在平日不过是叫人一笑置之,可是如今……还是要请贵妃娘娘与王爷小心京城各处兵马的动向。”
    “我知道了。”燕宁见王嫔提醒的自己是这件事,顿时想到了九皇子。
    九皇子不就是拉拢过沈言江么。
    只不过沈言江不愿和他亲近,因此婉拒了。
    王嫔只怕是不愿提到九皇子这样明确的一个人,因此才用了含糊的语气。
    毕竟九皇子到底是贵妃养子,王嫔也不好直接指出九皇子的问题。
    “多谢娘娘提醒。”燕宁忙说道。
    “没什么。如今宫中正是要紧的时候,我只希望陛下能否极泰来,平平安安。”王嫔提到这件事,也是为了皇帝。
    燕宁抿了抿嘴角,看着她单薄的身体隐没进了黑暗里,想到十一公主说如今王嫔已经吃了全素了,便有些伤感。
    她觉得王嫔这时候是真的在意皇帝。
    如果皇帝驾崩,或者一直都不能醒过来,那王嫔只怕会很难过了吧。
    燕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宫殿门口,赶在李贵妃回去照顾皇帝前低声把王嫔的话说给李贵妃。李贵妃眼底闪过一层幽幽的冷色,对燕宁轻声说道,“王嫔也是一番好意。她顾虑什么,我都明白。她愿意为陛下祈福,是她有心了。”
    她们正说着话呢,皇帝膝下几个成年的皇子公主都拖家带口地进了宫,来到了宫殿前。看见李贵妃在,十皇子便急切地对李贵妃问道,“母妃,父皇他……”十皇子身上的衣裳都敞开着,显然匆促而来,李贵妃叫他们进去看望皇帝,这才将之前的那些话都说给皇子们听。
    十皇子一向跳脱,此刻却忍不住在皇帝的龙榻之前落了泪。
    他伸手想给皇帝扯一扯被子,却见九皇子走过来站在一旁,帮皇帝掖了掖被角低声说道,“十弟,不要惊扰了父皇。”
    “惊扰了才好。或许我惊扰了父皇,父皇就会醒来了呢。”十皇子见九皇子眼眶微红,便急忙起身对九皇子说道,“皇兄不要太伤心。如今正是我们兄弟要好生守护父皇的时候。”他还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之中已经没有了力气。
    燕宁却坐在李贵妃的身边有些茫然地想着,之前李贵妃不许嫔妃们看望皇帝,可是如今却叫皇子与公主们来到皇帝的近前,难道不担心皇帝会因为这些皇族里的谁谁谁受到暗算了不成?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却在皇子们都簇拥在皇帝的面前的时候,紧张地盯着九皇子的一举一动。
    然而九皇子格外地老实。
    他对皇帝什么都没做,而且看起来也很伤心。
    “皇子们该上朝的上朝,该做事的做事。陛下昏迷期间,一切如陛下清醒时一般不变。至于皇子妃,也都各自在府中等待陛下醒来就是。公主们……”
    李贵妃正缓缓地说着话,却听见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刻薄的冷笑声说道,“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不过是个贵妃,不过是个皇家嫔妾,也在敢我们这些皇子与皇子正妃的面前指手画脚不成?!贵妃,你不过是个贵妃,又不是皇后,有什么资格在这个时候主持大局?!我们凭什么听你的话!”
    这话刻薄尖锐,燕宁坐在脸色平静的李贵妃的身边看去,却见是冯瑶。
    看到冯瑶,燕宁愣住了。
    当初的冯瑶,是个年轻娇艳的少女,不管为人如何,可却是极美貌鲜艳的美人,年轻又生机勃勃,瞧着水灵灵的姑娘。
    可是时隔几年不见,冯瑶却变了模样。
    她依旧美貌,此刻身上穿戴得金碧辉煌,奢华的宫装,满头的珠翠,胭脂水粉厚厚的,却遮掩不住她脸上的尖锐还有刻薄。
    她消瘦了很多,面容也变得干瘦了起来,又带了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苍老得叫人一下子都有些认不出她来了。
    此刻她跳了出来嚷嚷着这些话,一旁几个皇子妃目光闪烁,仿佛想讨好李贵妃,又唯恐被冯瑶这疯狗给咬上一口。
    “虽然贵妃娘娘不是皇后,可如今皇后之位空缺,娘娘主持六宫,本就是后宫身份最高的嫔妃。更何况,九皇子妃,你不过是个皇子妃,又有什么资格咆哮宫中,敢对宫中长辈不敬?陛下正在昏迷,你却在此喧哗,又是何居心?更何况谁和你‘我们’。”一旁阿蓉脸色冷淡地说道,“我身为十皇子妃,愿听从贵妃娘娘的吩咐,不敢在此刻添乱,令宫中繁忙。事急从权,如果你还依依不饶,那不如出去。”
    一旁,太子妃缓缓地走到李贵妃的身边郑重地说道,“愿听从姨母吩咐。”
    她与阿蓉都已经出头,其他的皇子妃便不敢在此刻和李贵妃作对,也忙起身给李贵妃行礼。
    毕竟如果皇帝真的有个好歹,那太子就要登基了,到时候不说太子妃就是皇后,就连李贵妃这个太子养母只怕也会被新君侍奉高高捧起,她们哪里会和冯瑶这疯子一样敢对李贵妃不敬。
    她们倒是对李贵妃毕恭毕敬,冯瑶见自己开口竟无人迎合,反倒都去侍奉李贵妃,不由脸色发黑,霍然起身大声说道,“你们不要被她们给骗了!她们都是一伙儿的,都是她们沆瀣一气,陛下就是被她们给害了!她们谋害陛下,是想叫陛下受害,令太子早日登基!”
    她这话大声嚷嚷出来,顿时皇子妃们越发不敢和她在一块儿了。
    祖宗!
    就算是当真如此,也不能明说啊。
    不然,岂不是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陛下昏迷之时,你却无端构陷贤良,还咆哮后宫,我看你才是乱臣贼子!”燕宁见冯瑶还是这么疯疯癫癫,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如果传到外头去,那太子夫妻与李贵妃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不由也霍然起身指着她严肃地说道,“无凭无据,只凭自己一张嘴就敢传播这样的诬陷之语,祸乱忠良,心怀叵测,我还要说你是心虚,是贼喊捉贼!说!是不是陛下是被你害了,如今你想要陷害后宫嫔妃,因此才会倒打一耙?!你这样的贼人,必然要严审!来人,把她拖到慎刑司去,好生拷问!”
    皇子妃们看着骤然变了脸的楚王妃,都惊呆了。
    燕宁嫁入皇家数年,一直都是躲在楚王背后软乎乎的小姑娘,笑容都怯生生的。
    谁知道一旦翻脸,就要把一个皇子妃送到慎刑司。
    那可是要人命的地方。
    就算不要人命,可是七十二种刑罚下来,那人也不是个人样了。
    见燕宁一向与人为善,可一旦动怒就要送人去慎刑司,此刻宫殿之中越发没有人敢作声了。
    “如今正该皇族们齐心协力,保护陛下的时候,这等作乱之人必然心怀不轨。”燕宁也知道冯瑶那些话李贵妃反驳不得,也只有自己这个与太子关系不大的楚王妃才能对冯瑶出手。
    此刻一双清澈的眼睛扫过噤若寒蝉的皇子妃们,她垂了垂眼睛,努力想着楚王在遇到大事时的沉稳,脸色淡淡地说道,“任何此刻挑起争端,妄图传播流言诬陷太子之人,都必然是心怀野心,图谋不轨。拖下去吧,好好审问九皇子妃,是怎么对陛下下了毒,又妄图嫁祸到太子与贵妃的身上去的。”
    “你胡说!我没有!陛下好好儿的,不就是在后宫出的事!除了贵妃,除了太子这样与陛下在后宫时常见面的人,谁还有机会对陛下下手!”
    冯瑶已经被扣住了,奋力挣扎起来尖叫道,“你们放肆!我是九皇子正妃,我是太子的表妹!”
    她完全不像是刚刚生产过后虚弱伤心的样子,相反看起来越发地尖锐起来。燕宁却只是轻飘飘地扫过发现此刻争执因此纷纷赶过来的皇子们,柔柔地说道,“陛下在后宫不止见过贵妃与太子,而且还安慰过九皇子多次,九皇子也时常在后宫面见陛下。这么说,九皇子也有下毒的嫌疑?陛下昏迷之前,见过数个大臣与皇子,如九皇子妃这么说,那这几个大臣与皇子只怕也不清白。把九皇子妃的供词记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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