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顿时停下了脚步,略带疑惑地回过头。
    只见不远处的石头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虽然长得不是特别英俊,甚至还不如之前的那个小男孩。但是他的身上却有一种温和、儒雅的气质,让人一见到就忍不住心生亲近。
    他缓缓垂下唇边的玉箫,双目含笑地看着迎风而立的小姑娘。
    草原上的微风轻轻拂过,拨动了玉箫上的流苏,吹起了小姑娘的裙角,带动得她整个人都衣袂飘飘,仿佛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
    小姑娘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里,先是茫然,接着是惊讶,再然后就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嘴角渐渐上扬,两个浅浅的梨涡随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最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飞快地朝着少年奔去。
    还趴在地上的小男孩,看着小姑娘犹如变脸的一幕,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嘟囔了一句:“见色忘友!”
    少年见状,笑着伸开了胳膊,一把接住飞扑而来的小姑娘,轻声道:“丫头!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
    少年有些无奈,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乖,抬头让我看看你。”
    小姑娘有些羞涩地微微仰起脸,还没等人看清楚,又倏地埋进他的胸膛,小拳头还轻轻捶了捶。
    小男孩实在看不下去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叫道:“喂!你们两个,我还在这儿呢。”
    小姑娘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做了个‘闭嘴’的口型。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道:“陵哥儿,你不是说从漠北给鼻涕虫带了好东西吗?还不赶紧拿出来?”
    少年笑着指了指小男孩,将小姑娘从怀里拉开,看着她温声道:“之前你不是说,很想学骑马吗?可惜一直没找到适合你的马儿,这次借着跟父皇北猎的机会,给你寻到了一匹,你看看喜不喜欢。”说完微微扬了扬右手。
    紧接着,一个随从牵着一匹红色的小马,自不远处小跑而来。见到少年先恭敬地行了一礼,又对小姑娘跟小男孩行了一礼,这才弯腰将手中的缰绳递了过去。
    小姑娘一见到这匹小红马就喜欢上了,围着它左转右转,明眸里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少年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欢喜无限的样子,嘴角也泛起一抹笑意,轻声提醒道:“它还没有名字呢,等着你替它取一个,嗯,特别厉害的名字。”
    小姑娘闻言先是一怔,狐疑地看了看少年,见他一脸戏谑的笑意,瞬间反应过来,故意撅了撅嘴,埋怨道:“陵哥哥你怎么跟鹏飞哥哥一样,故意学人家讲话。”说完眼珠一瞟,就要找人算账,谁知看遍了四周都没发现小男孩的身影。
    她刚回过头,却不小心撞上少年晶亮的眼眸,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红了脸,将身子藏在了小红马后面,大声道:“不如叫它海棠吧!”
    少年见她害羞的样子,非常配合地大声笑道:“好!就叫它海棠!”
    ……
    “就叫它海棠!”
    唐子昔呢喃着从梦中醒来,摸了摸脸才发现湿润一片。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这才感觉身子摇摇晃晃,像是在骑马,又像是在轿子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接着又听到哐当一声响,仿佛落在了地上。她努力睁着眼,却只见眼前漆黑一片。
    她尝试着坐起来,头却直接撞上了木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她龇牙咧嘴。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
    一个女子声音突然传来,接着便是细碎的脚步声,关门声。
    唐子昔正感觉奇怪,突然眼前一亮,头顶的木板被人打开,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妩媚动人的俏脸。
    正是聂师妹,她看着一脸茫然的唐子昔笑道:“出来吧!”
    “这是哪儿?”
    唐子昔眨迷惑地看了看四周,只见满屋子的衣裳,以及一个巨大的梳妆台。而她自己则正躺在一个熟悉的大木箱里。
    聂师妹神秘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外面。
    唐子昔狐疑地看向她指的方向,只见一道雕花木门,并无奇特之处。要说比较不一样的就是,此刻外面似乎隐约传来说话声,听起来人还不少。
    她目光转向聂师妹正要开口,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不必请大夫,我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陵哥哥!”
    唐子昔这一惊非同小可,直接从木箱里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惊与狂喜。
    第一百一十章 杜蘅
    明月楼。
    今日的明月楼可谓是宾客云集,梁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加上家眷仆从,差点挤破了明月楼的大门。
    因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明月楼的伙计不够,因此郝掌柜紧急从各大酒楼借了许多伙计来。但是就算这样,人手还是略显紧张。因此一些来参加寿宴的豪门大户,都吩咐自家的仆从帮忙,毕竟这是一城之主的寿宴,怎么也不能搞砸了。
    “……愚兄听说今晚请到了‘忘忧楼’的琴韵姑娘。”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小弟早就想一睹琴韵姑娘的芳容……”
    “不止是琴韵姑娘,听说‘解语楼’的知画姑娘跟‘言笑楼’的落音姑娘也会来。你看坐在这里的这么多人,其实大多数都是为了她们而来。”
    “那小弟今天真是来对了!”
    ……
    坐在大厅中的人,正兴奋地议论着今晚三大头牌齐聚的盛会。
    三楼的栏杆处,一个一身肥肉的男子,正在低声跟身旁的老者说着什么。老者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他突然抬手制止了男子,目光转向楼下的大堂。
    这时,大堂内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身旁跟了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一进门就将一个端着托盘的伙计撞翻了,顿时菜汁汤水四溅,洒了旁边的人一身。
    那人也不是善茬,当即将桌子一拍站了起来,双眼一瞪就要开骂。
    就在这时,他身侧似乎有人认出了那个女子,紧跟着站了起来拉住了那人,对那女子点头哈腰笑道:“杜小姐!”说完讨好般地补充了一句,“大人还没来呢!”
    来的这位正是杜仲谦的独生女儿杜蘅,数月前离家出走,没想到居然赶在父亲寿宴这天回来了。
    她瞟了那人一眼,语气冷漠地道:“谁告诉你我是来找他的?”
    马屁没拍成,反倒碰了一鼻子灰!那人顿时有些尴尬,讪笑着不敢再接话。
    这时,有更多的人认出了杜蘅,纷纷停止了交谈看向这边,许多不认识的也在偷偷跟身边的人打听。
    一个正闷头喝酒的锦衣青年见到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有些奇怪地放下手中的酒杯,顺着众人的目光朝门口看去,发现了门口的杜蘅,当即大喜过望地站了起来,高声道:“蘅妹妹你来啦!”
    杜蘅瞟了青年一眼,冷笑道:“蘅妹妹是你叫的吗?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没资格跟本小姐说话!”
    锦衣青年被她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之前被杜蘅噎了的那人见状,心中反而好受了一点,默默安慰自己:通判大人的公子都挨骂了,自己的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受的这点委屈实在不算什么。
    其他人见到这位杜小姐气势汹汹逮谁骂谁的风范,哪里还有人敢攀交情,纷纷低头做喝茶饮酒状,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心中只盼着她赶紧走。
    只可惜事与愿违!
    杜蘅可不这么想,她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摆威风的。
    她踮起脚尖,目光如电地缓缓扫过全场,被她扫到的地方如大风吹过一般,人群纷纷低下了头。
    这一幕,看得三楼的老者直皱眉头,身旁的胖男子也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道:“杜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跟知府大人吵了那一架之后……”
    老者摆了摆手,胖男子顿时住了嘴,神色复杂地看向下面。
    杜蘅突然眼前一亮,抬手指向一个朝角落藏的身影,喝道:“还想躲?”冲身边的大汉偏了偏头,“去把他给我抓来,他要是敢反抗,打断腿再抓来。其他人要是敢帮他,统统打断腿!”口气嚣张无比,整个大厅却愣是没人敢吭声。
    “是!”
    四个壮汉顿时如狼似虎地朝角落扑去,沿路的人纷纷闪开,甚至还有人好心地挪开了桌椅,方便他们通过。
    正拼命往人群中钻的身影,听到杜蘅的话更是加大了挤的力度。谁知旁边几个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将通道堵得水泄不通,他挤了几次都没挤动,有些哀怨地看了那几人一眼,认命般地长叹了一口气,任凭几个大汉将他逮住,架着他的四肢将他举到了杜蘅跟前。
    杜蘅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啧啧有声地道:“跑啊!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锦衣青年虽然被呛了几句,但是却一直偷偷关注着杜蘅,见到那个人被抓住,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对方生得什么模样,居然让他的蘅妹妹这么上心。
    这一看不由大失所望,同时也暗自窃喜。
    原来这只是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一副饱经风霜的沧桑模样,看起来即便没有四十,也三十好几了。
    就在此时,杜蘅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胡须用力一扯。
    只听见‘刺啦’一声响,那人整张脸都被扯了下来,他顿时发出一声惨呼:“你想要我的命啊!”
    见到那人的真容,锦衣青年差点惊掉了下巴。
    之前的沧桑大汉,居然变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美男子。那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居然比身侧的杜蘅还要美丽几分。
    杜蘅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扬了扬手中的那张人皮面具,道:“许晨蕉,啊不对,应该叫你许捕快才对。你可别告诉我,你混进这里是想祝寿。”
    原来,这人正是之前出现在关帝庙,化名徐图的小捕快许晨蕉。
    他被杜蘅一口道破了身份,显然极为恼怒,喝道:“我就是来祝寿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见他一脸恼怒,杜蘅反而笑了,一把拉住他就往楼上走,“你等在这是永远见不到他的,跟我来。”
    许晨蕉被一个年轻女子拉着走,显然非常不自在,一把挣脱了她的手,怒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大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杜蘅看着被甩开的手有些发愣,奇道:“大姑娘怎么了?大姑娘就不能拉你的手了?前天晚上你还跟我共处一室呢,你又怎么说?”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看向二人的目光有些异样,锦衣青年更是如遭雷击,捂住胸口一脸痛苦状。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见难
    许晨蕉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右手指着杜蘅,嘴唇哆嗦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那是因为你病了,周围又没有其他人,我不得已才……”
    杜蘅鼻子里嗤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我管你那么多,反正我的清白已经被你毁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我……”许晨蕉双眼一翻,直挺挺地朝后便倒。
    杜蘅大步上前一把接住,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憋住笑吩咐道:“把他抬上去。”
    “是!”
    还是之前那四个大汉,熟门熟路地架上许晨蕉,浩浩荡荡地朝楼上走去。
    杜蘅则对目瞪口呆的人群挥了挥手,和蔼地道:“好了,戏看完了,该干嘛干嘛去。”见众人还是看着她,一个个都呆呆愣愣的样子,气势一变,恶狠狠地道,“谁敢再看,我抠了他的眼珠子!”
    “叮叮叮叮!”
    几乎静止的人群突然反应过来,纷纷举起酒杯冲对面的人胡乱一举,然后一仰头灌了下去,生怕动作慢了被当作典型抠了眼珠子。
    杜蘅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朝后一背,悠闲地朝楼上款款而去。
    锦衣青年看着她的背影,一脸的怅然若失。之前那个捕头的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的身边,叹了一口气,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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