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药?不能用别的药草代替么?”小药童将瓷瓶凑在鼻端嗅了嗅,似乎没嗅出什么味道来,接着就动手去把瓶塞,手背却被打了一下,他慌忙把手缩了回去,嘻嘻笑道:“我就随便看看。”
    白衣女子横了他一眼,道:“去了之后记得叮嘱苏公子,他体内所中的阴蛛毒已经跟火蟾毒交缠在一起,我暂时没有办法解,所以每一步都要加倍小心。他服下雪岩丹之后,如果感觉不对立刻来找我。去吧!”
    小药童应道:“宁儿记下了!”说完转身就走。
    他脚步轻快,腰间的药瘘一晃一晃的,显然对于见苏公子这件事是极为乐意的。
    “等等!”
    谁知才走没几步,白衣女子忽然开口唤住了他,在小药童疑惑的目光中道:“还有记得告诉苏公子,之前他拜托我救的那位唐姑娘,她所中的蛊毒已解。只不过她的体内似乎还有一股不明的力量,好在那股力量对她无害,你叫苏公子不必担心。”
    小药童再次应道:“宁儿记下了!”说完目光看向白衣女子,见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这才再次转身离去。
    可就在他踏出院门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白衣女子的声音:“还有,记得告诉苏公子,宁神草不可多服,否则对身体有害无益……”
    小药童一脸无奈地转过身,嘟囔道:“姐,要不还是你自己去吧。你唠唠叨叨这么多,我记不住啦!”
    白衣女子看着他撅起了嘴,一脸不满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催促道:“就这些,你快去吧!”
    小药童狐疑地道:“真的没有了?”
    白衣女子眉头一蹙,作势扬起了手。
    小药童见状拔腿就跑,跑出去很远才大声喊道:“我一定记得让苏公子来看你啊!”说完也不看白衣女子的反应,大笑着跑远了。
    白衣女子看着小药童蹦蹦跳跳的身影,又好气又好笑,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宇间浮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眼看着小药童跑出了山谷,她这才转身进了茅屋。
    方一进茅屋,便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敢问姑娘,在下可还有救?”
    原来,在茅屋的一角还躺着一个人,只不过角落的光线比较暗,不太能看清对方的容貌。
    正要朝一旁的房门走去的白衣女子闻言停下了脚步,看着挣扎着起身的身影道:“李公子稍等,我去取烛台。”说完快步走进了房门。
    没多久,她端着一方烛台走了出来,在角落旁边的矮桌之上放下。
    随着烛台的靠近,角落的身影也清晰起来,只见一名面容清秀的青年斜倚在墙上,正捂着嘴轻咳不止,赫然是李渔。
    白衣女子蹲下身,素手轻轻搭在了对方的手腕之上,片刻之后方开口道:“出掌之人功力极深,几乎是一掌便封住了你的筋脉。不过好在你反应不慢,及时以内力护住了心脉。加上你之前及时将体内的血液放出了不少,算是减缓了阴毒发作的时间,否则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你先吃了它。”说完手掌摊开,露出一颗绿色的药丸。
    第两百二十二章 早有后招
    李渔喘息着点了点头,虚弱地道:“多谢!”接过药丸吞了下去。
    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费了他大半的力气,方一吞下药丸,他便将头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似是在闭目调息。
    眼见他的呼吸渐渐平缓,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白衣女子这才放心下来,低头翻起了手中的医书。
    “刁姑娘!”过了没一会儿,李渔忽然出声道。
    白衣女子没有抬头,目光依旧看着手中的书本,随口答道:“稍等,这针法我还需要多看两遍。”
    “不是此事。”经过这一会儿的调息,李渔的精神显然好了许多,他直起了身道:“在下有极为要紧的事必须进城一趟,不知姑娘可有办法帮我短时间内抑制住伤势?”
    白衣女子闻言抬起头,皱眉道:“你现在需要静养,不宜走动。”
    李渔扯了扯嘴角笑道:“多谢姑娘的好意,只不过这事干系重大,在下必须要去这一趟。还望姑娘成全。”
    “不能找别人代替吗?”本着医者父母心,白衣女子还是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李渔微微摇头道:“别的事或许可以,这事真不行。姑娘请放心,在下不会枉送自己的性命,否则的话岂不是堕了姑娘的神医之名。”
    “神医么?”白衣女子呢喃了一句,目光中浮现出一丝忧色,沉吟片刻后道,“法子倒是有,不过此法对身体伤害极大,而且你伤势沉重,稍有差池,很有可能你就会武功全失。你确定要试?”
    李渔闻言顿时沉默了。
    高强的武功对于每一个身处江湖漩涡的人来讲,都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否则的话,当初区区一本‘天罡残卷’也不会引来如此多的牛鬼蛇神。无论这些人学武是为了行侠仗义,还是为了报仇雪恨,抑或是金钱权势,无一例外的都是有所求。一旦有所求,就有了弱点,也可以称之为心魔。这个心魔就是对于失去武功的恐惧。因为对于这些人来讲,失去武功远比死还要来得可怕。如果是被人杀死倒也干净,左右不过是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是若是武功全失人却活着,就意味着自己从一头尖牙利爪的猛兽变成了一头任人宰割的绵羊,就算留在世上也是活受罪。很多人不惧死亡,却惧怕活着受尽折磨。因为随之而来的惊惧、恐慌、绝望等情绪的不断吞噬,会活生生将一个正常人逼疯。
    所以,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步,不惧怕死亡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能够坚持活着才是真正的强者!
    李渔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白衣女子也没有出声打扰。过了半盏茶的时分,方听见他笑道:“我确定!”
    白衣女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而是点头道:“身体是你自己的,如果你自己都不爱惜,我也无能为力。”说完站起了身走回了房间,片刻后拿着一个瓷瓶走了出来,递给李渔道,“里面是我以阴蛛的内丹跟血髓草配制而成的‘阴髓丹’,本来是为了……,现在既然你急需就先给你吧。”
    李渔闻言心思一动,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在阴蛛巢穴中,他昏迷过去最后那一刻听到的那个声音,眼神不由自主朝眼前低头忙活的白衣女子看去,心中暗忖:难道她就是当初抢到了血髓草的人?可是棠宁为什么说他们赶到的时候什么也没看见?按理说棠宁不会骗我,但是眼前的阴髓丹骗不了人。莫非其他的地方还有血髓草?或者说,他们姐弟对我们有所隐瞒?可是按照义父的飞鸽传书所说,岐黄山的掌门与义父乃是八拜之交,照理说他的弟子不会害我才对……
    白衣女子对他这些心理活动浑然不觉,只是认真地将银针放在火焰上炙烤消毒。
    看着对方专注的神情,李渔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思绪也随之一变:李渔啊李渔,你何时也开始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刁姑娘不告诉你,定然有她的苦衷。现在人家正在费尽心思救你,甚至不惜拿出了珍贵的丹药。而你却诸多猜忌,那你与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了。
    “啪啪啪啪——”
    清脆的抽打声突然响起,
    白衣女子诧异地抬起了头,看着脸颊微微泛红的李渔奇道:“怎么了?”
    李渔扯了扯嘴角,笑道:“有蚊子!”说完又抽了自己一耳光。
    白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没有拆穿,而是轻轻在他面前蹲下身,神色凝重地道:“接下来我会用银针先封住你的穴道,接下来我会以内力助你体内的‘阴髓丹’迅速化开,借用‘阴髓丹’的爆发之力将你被阻塞的筋脉冲开。如果成功的话,不止你的武功修为会上一个新台阶,之前所受的伤也会立时痊愈。但是如果失败的话,你全身的血液会慢慢开始沸腾,同时在体内横冲直撞,直至冲体而出,也就是你们常说的血管爆裂。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你送了性命,但是这一身的武功就保不住了。我有责任提醒你的是,无论成功与否,你都会减少至少十年的寿命。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渔,在最后开始之前,她还是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如此,多谢姑娘!”李渔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白衣女子的目光中终于露出一丝钦佩之色,能在明知百害而无一利的情况下还选择这个法子的,不是天生疯魔,就是有大勇气之人,李渔很显然是后者。
    与此同时,山谷边缘的林子里,出现了两个面容枯槁,手持哭丧棒的灰衣老者,他们看着不远处的茅屋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地朝茅屋摸去。
    房间内的二人却浑然不知,一个专心扎针,一个全力配合。
    几乎没有任何阻力,两位灰衣老者就走到了茅屋的门口,不约而同地双双朝门口扑去。
    谁知刚靠近门口,两侧忽然飞出几条绿影,闪电般朝二人扑去。
    “螣蛇!”
    “快撤!”
    二人一眼便认出了飞出来的绿影,赫然是几条通体绿油油的飞蛇,顾不上再破门而入,而是急速后退。
    两个灰衣老者来得快去得更快,几乎转眼间就跑出了数十丈。可惜那几条生着肉翅的飞蛇并不比他们慢,很快便追上了二人,吐着信子朝二人飞射而去。
    很快门外便传来二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显然惊恐之极。
    这边白衣女子却丝毫不受影响,淡定地扎完了针,对李渔叮嘱道:“接下来的过程凶险无比,阴髓丹虽然功效神奇,但是副作用也很明显,爆裂之时更是痛苦万分。切记意守丹田,不要受外界干扰,否则一个没控制好,不止是你会当场筋脉爆裂而死,连我也会受到反噬。”
    “姑娘放心,在下知道轻重。定然不会连累姑娘!”李渔显然也听到了屋外的响动,但是见白衣女子一脸的镇定,心知对方定然早有安排,当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
    白衣女子取出一粒丹药服下,闭目片刻后忽然睁开双眼,眼神已经变得冷静异常。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双手齐动不停地拍打在李渔的身上,随着有节奏的拍打声响起,李渔的脸色越来越红,头顶开始冒出阵阵白雾,似乎是在遭受烈焰的炙烤。
    而此时的门外,被吓得魂不附体的二位老者,好不容易摆脱了飞蛇的围攻,连滚带爬逃出了山谷。但是他们却不敢停下来,更不敢回头,依旧没命地朝前跑。
    一个正坐在树杈上啃桃儿的女子,见到二人仓皇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一口将最后一口桃肉咬下,随手将桃核一抛,抓住树枝轻轻一荡,追着二老而去。
    正一路狂奔的二老突然停了下来,左边的老者看着不远处静立的男子,喝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他的声音极为难听,就像是金属被小刀切割一般,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男子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如果在下没认错,二位施展的是棠廷一脉的‘鬼烟步’,不知道具体是哪一脉的前辈?”
    右边的老者闻言双眼一眯,抬手制止了左边老者,打量了一番眼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开口道:“我们是哪一脉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是哪门哪派,何以无故拦住我们的去路?”
    男子淡淡一笑,突然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静静地看着二人。
    两位老者脸色齐齐一变,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意。右边的老者道:“原来是无极宫的人,老夫正是炼魂门的姬长寿,他是老夫的师弟姬长命。”
    “原来是两位姬前辈!久仰久仰!”青年拱了拱手道,“晚辈林弃,现在是无双阁的长老。”
    “无双阁?”二老对望了一眼,显然都没听过无双阁的名字,还是右边的老者开口道,“老夫久仰无极宫主的大名,可惜福分浅薄无缘得见。今日得见无极宫的弟子真是倍感荣幸,不知林长老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兄弟效劳的,只管吩咐。”
    “吩咐谈不上!”林弃却微微摇了摇头,道,“晚辈只是希望二位前辈将《清心咒》交给我,好让晚辈对方丈大师有个交代。”
    第两百二十三章 医者父母心
    只听右边那位老者道:“既然是无极仙宫的弟子开口了,老夫无论如何也会给这个面子。只是事有凑巧,不久前那本《清心咒》刚被人拿走了。”
    林弃看着二人,神色渐渐变得冷峻,淡淡地道:“是吗?莫非天下还有人能从二位长老手中夺走东西?就算能夺走……”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二人手中的哭丧棒,似笑非笑地接着道,“想必也活不了多久。”
    “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右边老者苦笑了一下,道:“那人武功之高实乃世所罕见,我们兄弟合力都没能走过十招。还一人被他打了一掌,要不然也不会被那计无咎从容逃掉。”说完将胸前的衣服拉开,露出了胸膛上一个青紫色的掌印。似乎为了印证他说的话,左边那位老者也拉开了衣衫,露出胸口上几乎一模一样的掌印。
    “玄阴掌!”林弃只看一眼,便叫出了掌法的名字。
    右边的老者点头道:“不错!正是玄阴掌。好在我们修炼的便是至阴至寒的武功,否则的话现在怕已经是两具死尸了。”这话其实不必他自己说,光是看他们两张死人脸就知道了。
    林弃似乎相信了他们的话,点头道:“玄阴掌在江湖上已经绝迹近十年,如今忽然再出现,必然有所缘由。不知二位是在何时何地受的伤?可有看清对方的相貌?”
    右边的老者道:“两日前,我们兄弟二人在三义阁附近的树林里遇到的他。说来惭愧,他全身裹着一件黑袍,而且身法实在太快,我们不止没看清他的样子,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样……”林弃沉吟了片刻,抬头看向二人,道,“既然如此,二位留下《勾魂诀》就离开吧!”
    这次老者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扔了过去,道:“劳烦公子替我们带个话,叛徒于志扬已经被我们处决了,对于其弟子祁勇的死,回去之后自会给他一个交代。”
    林弃点点头道:“好!”
    两位老者拱了拱手,一闪身进了树林不见了。
    “林长老,真的就这样放他们走?”
    之前的女子轻盈地从一棵大树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林弃身边。
    林弃淡淡地嗯了一声。
    女子有些不满地道:“可是你答应过倪公子,会替他拿到聚阴盆的操控之法。现在好不容易遇到棠廷山的人了,你又不开口问。”
    原来,这位女子正是孟舞雪,只是此刻她一身劲装打扮,虽然少了一份妩媚,却多了一份飒爽的英气。此事的满脸都是责备之意,显然对林弃放走了两位老者很有意见。
    林弃瞥了她一眼,道:“何时我做事需要向你交代了?”
    孟舞雪闻言脸一红,垂下了头道:“是,属下知错了!”
    虽然林弃在无双阁中是太上长老的身份,但是为人一直温和谦逊,上至阁主下至厨娘,没有一个不喜欢他。但若是他一旦发起脾气来,就是一位阁主都会避让几分的主。孟舞雪只是无双阁的一位普通的手下,眼见林弃敛了笑容,当下不敢再造次。
    “算了,这也怪不得你。”林弃看了一眼眼前正值妙龄的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道:“你这几年一直在外面奔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回头我跟阁主说说,也该让你歇息一段时日了。”
    孟舞雪忽然眼圈一红,差点当场落下泪来,哽咽道:“属下不怕辛苦,能为阁主、为长老效命是雪儿的福气!长老不要让属下回去。”
    林弃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年纪到了,我们也该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了。”
    孟舞雪闻言吃了一惊,慌忙跪下道:“长老开恩,属下还不想嫁人,求您千万不要跟阁主说。”
    林弃皱了皱眉道:“胡说!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莫非你想一辈子这样东奔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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