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犼则从石柱后面悄悄探出头,冲着她的背影龇了龇牙,似乎心有不甘。
    唐子昔背着钟晗走到已经被巨石堵住大半的出口前,伸出右掌用力一推,巨石轻易地被她推开,咕噜噜地朝前滚去。
    她有些惊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本来她只是试一试自己现在的功力,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推开了。当即又惊又喜地走进了通道。
    一进去才发现这条通道居然全是白玉石砌成,而且一路向下,在台阶的尽头甚至可以瞥见那一抹生机勃勃的绿色,显然那里就是出口。
    她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久违的喜色,脚下也轻快起来。
    谁知好景不长,才走了不到十丈远的距离,一阵风毫无征兆地从背后吹来。若是以往的唐子昔只会把这个当成自然风,但是此刻她的体内有那位无名前辈数十年的功力,于是很轻易地从风中嗅出了那一丝隐藏的杀机,当即毫不犹豫地回身拍出一掌。
    然而这一掌出去却落了空,通道内居然半个人影也无。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打算再次转身离去的时候,周围忽然响起了女子的笑声。
    那笑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时而清脆悦耳如泉水叮咚,时而尖利刺耳如冤魂啼哭。听得唐子昔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她背上的钟晗也被这笑声惊得睁开了双眼。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离开!”女子声音忽地在他们身侧响起。
    唐子昔惊慌地转身,却依旧看不到半个人影,倒是之前那头犼在通道旁边探头探脑,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见到唐子昔朝自己看来,慌忙缩回了脑袋。
    “不用找了,你找不到我的。”女子似乎清楚她的一切行为,咯咯娇笑道。
    唐子昔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装神弄鬼?”
    “我是什么人?”女子嘻嘻笑道,“方才你不是还一口一个前辈的叫吗?怎么一转眼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唐子昔这一惊非同小可,道:“你是无名前辈?”接着大声否定道,“不可能!”
    女子不屑地道:“没见识的小鬼头,大惊小怪!没听过共用肉身吗?”
    “我……”唐子昔正要回话,忽然感觉脚下猛一摇晃,慌忙扶住旁边的石壁。
    就在此时,脚下忽然响起一阵让人心悸的卡擦声,慌乱之中她只来得及后退数步,眼睁睁看着那些白玉石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裂开,转眼便在她的面前裂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一股带着腐朽跟霉烂的气味从中冲了出来,熏得她几欲作呕。
    女子咯咯笑道:“好孩子,下来罢。你不是要报答我吗?你下来,姐姐还可以告诉你很多有趣的事儿。”她一边说一边唱起了歌儿,歌声回荡在空荡荡的通道内显得格外空灵。
    唐子昔在听到歌声的一瞬间神情便开始变得呆滞,木然地道:“好,我下去!”说完果真迈开脚步就要往裂缝里跳,却被一只手及时拉住。
    第五十章 焚日心经
    原来是早就醒过来的钟晗,见此情形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昏迷了,气沉丹田大吼道:“醒来!”
    唐子昔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表情似乎若有所思。就在钟晗以为她已经恢复神智的时候,对方忽地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差点打得他再次闭过气去,接着甩开他的手又要往下跳。
    “该死!”
    钟晗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强忍住胸口的烦闷之感,飞身而起将少女扑倒,双手迅速捂住对方的耳朵,凑到她耳边用尽力气大声吼道:“别听她的歌声,她不是无名前辈!”
    唐子昔恍若未闻,依旧拼命挣扎着,拳脚不时重重打在他的身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钟晗不由叫苦不迭,唐子昔此时内力远比他要深厚许多,随随便便一拳就够他受的。眼下被对方犹如擂鼓一般死捶,便是钢筋铁骨也受不了。但是他却不敢放手,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稍有松懈,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他可不认为对方在收拾完唐子昔之后会放他一马。他深知施展这种摄心之类的武功极其耗费心神,所以纯粹是在跟对方比谁抗得久。
    他在心中不停地自我安慰:与小命比起来,吐一点点血算得了什么。
    就在此时他的胸口被唐子昔的手肘撞了一下,里面的硬物磕得他奇痛无比。他不仅没有恼怒反而脸上喜色一闪,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漆黑的哨子放进嘴里吹了起来。
    尖利刺耳的哨声与凄楚哀怨的歌声在空气中碰撞,震得通道内的真气翻涌不止,流窜的气流犹如利刃一般划破了他们的衣衫跟皮肤,他却浑然不觉反而越吹越起劲。
    他没注意到,本来已经一动不动的小金再次昂起了头,寒潭里也起了一道道波纹。原来两只灵兽只是受了伤并没有死,被他的哨声再次唤醒了。
    没多久歌声便率先败下阵来,很快女子的声音便再次响起:“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百兽山的弟子。你不在山里训练你的毒虫猛兽,何以跑到我这里坏我好事?”
    没有了歌声的干扰,唐子昔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清明,只是神情略显萎靡。她显然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感激地冲钟晗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
    钟晗抹了一把鼻端的血迹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大声道:“不知阁下又是哪一路的好汉,不敢正大光明地对我打上一场,反而在此藏头露尾做缩头乌龟。”
    “好小子,有胆色。”女子不怒反笑,道:“好,看在钟老鬼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一马。赶紧滚!”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此时的功力不足,有自知之明的原因。”钟晗语含讥讽,看起来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实则知道对方此举乃是试探。
    为了防止对方偷袭,此时二人非常默契地背对而立,唐子昔很清晰地感觉到他藏在身后的手一直在神经质地抽搐,所以只有她清楚钟晗这翻作派其实是在虚张声势。
    “小王八蛋,不要以为老娘怕了你,惹怒了老娘谁的面子也不给。”女子似乎极为恼怒,声音也变得凄厉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娘叫嚣。”
    钟晗毫不示弱地道:“此话钟某原句奉还。区区一个鼠辈也配提我爷爷的名讳!今日就让你尝尝百兽山真正的手段。”说话间袖口微微一动,右手已经搭上了剑柄。
    女子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嚣张的话了,老娘称霸江湖的时候,你爹都还在穿开裆裤。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突然厉声道,“烈风!”
    话音未落,一物旋风般从通道冲了出来,怒吼着直扑唐钟二人,赫然是之前一直探头探脑的犼。
    “动手!”
    说是迟那时快,唐子昔早已蓄势待发的双掌猛然推向迎面而来的犼,掌风卷起地上的碎石朝犼打去。
    钟晗的速度也不慢,脚下一错已然转到了石壁的另一边,长剑出鞘狠狠地扎进石壁某处,接着拔出长剑迅速后退。他早就发觉此处石壁与旁边不同,是以一动手就直接找到了这里。
    二人动作均快若闪电,只是眨眼的功夫已经完成了各自的攻击,再次恢复了背对背站立的状态。
    犼发出一声哀嚎,被浑厚的掌力震得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再也爬不起来。
    唐子昔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对自己现在的功力总算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她以为顶多是阻一阻犼,没想到居然直接把其震飞了,看它一动不动的样子显然再无任何攻击力,不由又惊又喜。同时也为自己之前中招感到惭愧不已,忍不住朝某处看了一眼,然而那位无名前辈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她心中不由一阵黯然,刚浮起的一丝欣喜也消失无踪。
    钟晗的成果也不小,他的判断很准确,那把长剑直接洞穿了看似坚固异常的白玉石壁。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呼,石壁中居然渗出了血迹,同时一股焦糊的味道从中飘了出来。令人闻之作呕。
    “敢毁我肉身,我要让你永不超生!”女子怨毒地叫着,一只生着长长指甲的手闪电般从头顶的石壁中伸了出来,只取钟晗的天灵盖。
    钟晗面色沉静,看准机会长剑一挥,那只干枯的爪子便脱离了手腕,掉在地上化成了一堆飞灰。
    “焚日心经!”女子再次哀嚎一声,闪电般缩回了胳膊,厉声道:“烈阳刀沈雁是你什么人?”
    钟晗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不认识什么沈雁。”
    “放屁!天下间除了沈雁的焚日心经,根本没有武功能伤到我。”石壁开始不停地扭曲拉伸,不到片刻功夫,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只不过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透明,五官也有些模糊。
    她方一出现就急不可耐地道:“快说,你的焚日心经到底从何处学得?”声音正是之前的那个,看来这个就是她的真身了。
    钟晗依旧平举长剑对着她,冷漠地道:“废话少说,要动手就快点。”
    女子闻言居然没有发怒,反而垂首默然不语。钟晗冲唐子昔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开始慢慢移动脚步,藏在袖中的手掌开始蓄势待发。二人在这一瞬间达成了默契,准备同时出手将对方击杀。
    “你们走罢!”女子忽地抬起了头。
    这突兀的话惊得唐子昔差点一掌拍出,好在及时收住了。
    女子抬头看向钟晗道:“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你师父,替我转告一句,就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让他不要迁怒我恩师,更不要迁怒正一门。”
    “正一门?”唐子昔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出听到的关于正一门与烈阳刀沈雁的纠葛。
    传闻当年烈阳刀沈雁为了报仇,直接找上门一连挑战正一门掌门人以及数位长老,不仅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而且在得胜之后还做了一些极尽羞辱之事,要不是德高望重的玄一大师及时赶到,恐怕现在江湖上就没有正一门了。也正是这次的挑战,直接导致正一门的一名弟子对自己修习的功法产生了怀疑,因而叛出师门创出了现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玄阴掌。
    她不由自主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道身影,心中暗忖,不知道她当年与沈雁有什么深仇大恨,几乎连累师门被灭。转念又想到,听说沈雁的独门心法能克制玄阴掌的阴寒之气,那么……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钟晗:若是人人都会这套所谓的‘焚日心经’,那‘玄阴掌’岂不是就再无立足之地?接着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将自己的修炼功法交出来,单是被玄阴掌的传人知道他会这门功法,恐怕会不计一切代价杀了他,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又做了帮凶?
    一时间唐子昔愁肠百结,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
    钟晗却不知道她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神色淡淡地道:“我再说一次,我不认识什么沈雁,更不知道何为‘焚日心经’,若是你自认不是我的对手就早早离开,不要在这里东拉西扯地浪费时间。”说完手腕一抖,长剑顿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女子的身影忽地朝前一扑,在钟晗长剑递出的瞬间倏地后退,在笑声中再次隐进了石壁间。
    怪笑声再次响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很快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这一次唐子昔有了准备,早早以内力护住了神识,所以只是有一点不适感,并没有再次被其控制。钟晗这次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虽然他不受这种功法的影响,但是到底受了严重的内伤,所以很快鼻子再度涌出了鲜血。这一次,他却无力再吹响那个哨子。
    唐子昔感受到背后的动静不由大急,她可不会吹哨子,更不会那些旁门左道摄人心魄之类的武功,想要用内力助其一臂之力却不知道如何施展。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饥饿的稚童抱着一块硕大的金子,明明肚子饿得要命却不知道用金子去换热腾腾的肉包子。
    第五十一章 白玉石棺
    已经萎靡倒地的钟晗看着唐子昔束手无策的模样,有心想指点一句,谁知一张嘴却再次吐出了一大口血,接着头一歪真正的昏了过去。一道绿光趁此机会无声无息地从他的鼻端钻了进去。
    唐子昔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依旧拼命想着对策。
    就在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一道细细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若想脱身就听我的指挥,先用尽全力对准你面前的石壁轰下去。”
    她顾不上去想这个声音的来源,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地对准前方的石壁猛然拍出一掌。
    “左跨两步再轰一掌!”她毫不迟疑地继续照做。
    “转身一掌!”
    “右四一掌!”
    “左一,转身!右三!”
    ……
    虽然她接受了无名前辈的毕生功力,但是却根本不会运用,每一次都是以蛮力出掌,所以不到盏茶功夫便累得气喘吁吁,而四周却毫无变化。
    在对方再一次下令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吼道:“有完没完!”右手却依旧乖乖地猛然拍了下去。
    “完了!”那个声音随即消失了,果真没有再出现。
    她愕然地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掌印,再看看自己红肿的双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对方的指挥干了这么半天的蠢事。
    “咔咔咔咔咔!”
    怪笑声中,这声音并不明显,直到两侧的白玉石壁轰然倒塌露出空荡荡的一片,她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地道:“我成功了!”
    “这是什么地方?”钟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与她并肩而立。
    “这是……”唐子昔只说了一半便顿住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过待她看清二人所处的环境之时不由自主瞪大了双眼,是以丝毫没有注意到,在石壁倒塌的同时那个怪笑声也跟着消失了,身旁钟晗的脸色也青中带灰,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脸色。
    此刻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乃是一个连接两座山体的石桥一端。
    说是石桥其实并不十分准确,因为石桥非常的窄,而且两侧没有任何遮挡,上面更是生满了墨绿色的苔藓以及不知名的植物,看起来极为湿滑,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下桥去,所以叫做石梁可能更准确。眼尖的她还发现在那些过于茂盛的苔藓之中,不时有虫豸或者蜈蚣之类的东西钻进钻出,每一只看起来都肥硕异常。
    在石梁的尽头,也就是另一座山体的峭壁之上生满了灰褐色的藤蔓,犹如挂上了一张巨型的大网。交错纠结的藤网上吊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布袋,远看去十分的壮观。
    钟晗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响,看起来极为痛苦。
    唐子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钟晗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唐子昔疑惑地再次朝对面看去,除了那些布袋跟藤蔓之外什么也没发现,正要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忽然眼角一跳,因为就在此时一阵风刚好刮过,拉扯着那些布袋随风飘荡,也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那哪里是布袋,根本就是一具具尸体!而且这些干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甚至还在中间见到了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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