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背熟多少了?”萧何说着又问了一句,曹参嘴角抽抽,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说。
    这就让刘元莫名了,想到最近曹参借回来给她看的秦律,这些秦律都是哪里来的?
    惊醒,刘元看向萧何,那些秦律,那些秦律都是从萧何那里借来的,借来的。所以说,因为曹参,她是早就已经暴露在萧何那儿了。
    “先生不妨考一考。”暴露就暴露吧,萧何若是一直不知道还将秦律给曹参,刘元还担心暴露这样的自己未免显得智多近妖,萧何不一定能够接收。
    但是萧何猜到了这些秦律是曹参借回来给刘元看的还借了,也就是对刘元有了一定刘元所不知道的了解。
    这样一来,刘元反倒不担心了。
    “很有信心,那我就考考你。”萧何露出一抹笑容,显得就没那么可怕了。
    “以身高定罪是为何意?”萧何提出问题,刘元对答,“《法律问答》裁:甲小未盈六尺,有马一匹自牧之,今马为人败,食人稼一石,问当论不当论?不当论及偿稼。又载:甲盗牛,盗牛时高六尺,系一岁,复丈,高六尺七寸,问甲何论?当完城旦。”
    刘元以法律问答中的例子回答萧何的问题,萧何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再次出了几个题,自也是越来越难的,刘元对道从一开始的流利,到后来直接答不上。
    萧何问完却满意了,“学得不错,后面这几个问题你都还没学过,不懂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是刘元没有学过都会了,萧何才是要担心。
    刘元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作为一个伪小孩,她没所谓的争强好胜之心,有的仅仅是活下去,好好活下去的一颗心,当然不能学过的答,现在没学过的也对答如流。
    她的两位先生,哪一个都不简单,果断不敢让他们捉到辫子,君不见她一直很努力地学习吗?就为了自己看起来“懂”得很多。
    “慧极必伤,往后这些大人的事,能不该你管的,就不要管。”萧何这般吐了一句,曹参想要劝一句来着,而萧何已经再次地冲着曹参,“往后秦律不要再拿给她看。”
    还真是白开心了呢,本来还以为萧何也接受了刘元这般好学上进,理应支持的,结果是他不教,也不让曹参教。
    曹参立刻反驳道:“学这些有什么不好的,为何不让她学了?”
    看看曹参的选择,这样的立场表明已经证明了刘元为何对两位先生,一个选择坦白相对,一个却选择隐瞒,在他们了解刘元的时候,刘元又何尝不是也在了解他们。
    萧何道:“我都是为她好。”
    “你不教是你的事,我却是要教的。”曹参也是没想到萧何竟然让他带了刘元来是要说这样的话,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敬伯,她是一个女郎,该学的是女红,而不是律法。”萧何见曹参听不进去劝,却并没有放弃,反而是再要劝下去,想让曹参改主意。
    “那是你的想法,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曹参与萧何的看法本就不一样。
    “萧何,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这样,我们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按你想的去做,我也是。虽说我们二人同时收了刘元为徒弟,怎么教是我们各自的事,谁也不用问谁,谁也不用劝谁。”
    曹参把话放出去,明显不同意萧何为着一个性别就将刘元给全盘否定。
    萧何轻轻一叹,“天下即起动荡,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这个时候我们不该为着刘元吵。”
    ……刘元不知该如何说萧何此言的定义,便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先生怎么说都是对的。”
    曹参本来挺气萧何这样的,突然听到刘元的话,瞪大眼睛看着刘元,刘元还能不明白曹参这样的意思。
    露出一抹笑容道:“如曹先生说的那样,每个人都自己的看法,也有自己的决定,强人所难,皆非先生之愿,也不是刘元的。”
    萧何不愿意教刘元那便不教吧,既然刘元这么久的表现都不足以让萧何愿意倾囊相授,只能是刘元自己没本事,刘元既不会怪萧何,也不会觉得那是萧何的不是。
    刚刚还以为刘元向着萧何的曹参听完刘元的话高兴了。
    “对,强人所难非吾本心,萧何,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刘元。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就这份气度,你比得上刘元吗?”
    一声声质问,这心偏得没边了。
    萧何却拿眼看着刘元,“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刘元面对这一问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好,要说瞒着他们的事,那其实并不少,但是能让萧何专门提起的事,是指什么?
    不解地看向萧何,刘元想让萧何给点提示。
    萧何明白了刘元眼神的意思,点了点头,“好,那我这样地说,你为何要杀狱卒?”
    此问一出,刘元已经僵住了,本能想要看向曹参,但是好在控制住了,她不能看过去,绝对的不能。
    “萧何,你在说什么,什么杀害狱卒?”曹参也被震着了,他以为这件事只有他知道,没想到萧何竟然也猜到了,那这件事萧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022章 你不惊心
    曹参和刘元的脑海中同时闪过这样的疑问和不解,但曹参可以旁敲侧击的问出来,刘元是不能。
    “去岁的命案,是她所为,是她设下了陷阱,杀害了那一个人。。”萧何以为曹参是不知内情的,因何与曹参解释了一下,曹参看向刘元,暗想刘元办事那么不牢靠,竟然叫萧何也知道了?
    曹参正要帮着刘元说几句好话的,结果倒好,刘元已经道:“萧先生所言不错,那确实是我杀的他们。”
    他们两个字一出,曹参的嘴角抽抽,萧何也似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们的意思是指,另外两个失踪的人,其实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是。”这人呐,就是不能做亏心事,瞧瞧,瞧瞧啊,刘元这才一做就被人捉个正着,既然萧何都捉着第一个了,刘元也诚实的把另一件事捅出来。
    曹参心里那叫一个急的啊,这孩子莫不是傻了,怎么能把这事也捅出来?平日看着挺机灵的,现在竟然犯这样的蠢,不可原谅。
    刘元想的跟曹参是完全不一样,她做这两件事本就是同一件事,萧何从前知道却装傻,现在说破了,刘元要是藏一半,将来哪一天萧何又发觉了什么蛛丝马迹,刘元妥妥成了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人,刚刚没听见萧何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那就是试探刘元会不会如实相告,刘元得了提醒,自是将一整件事都说个明白。
    “为何?”萧何只以为刘元仅犯下一件命案而已,没想到竟然不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萧何等着刘元的回答,究竟为什么她要那三个人的命?
    萧何的询问,震惊,刘元都看在眼里,刘元平静地道:“因为他们不仅想要旁人的命,更让人屈辱而死。活着也生不如死。”
    “先生注意到我身边的阿花了吗?她的母亲和姐姐就是入狱被他们侮辱,最后不堪受辱,案子都未查明她们便自尽而死,落在他人的耳朵里,反倒成了她们畏罪自杀。萧先生,你知道清白有多重?士可杀,不可辱。”刘元义正辞严地朝着萧何说,目光坚定地望着萧何,庄严不可侵犯。
    “你可以上告县令。”萧何想到这一点,刘元却露出了嘲讽的一笑,曹参在一旁提醒地道:“上告县令有用?”
    刚刚说得很正义的萧何听完立刻闭了嘴,曹参道:“刘元说的是三年前的事了,我自为狱掾以来,也是三令五申,但这样的事,也是屡禁不绝。”
    萧何何等的聪明人,话到这个份上,立刻想到吕雉因着刘邦之故入了大牢,刘元这是为母报仇?
    一下子看向曹参,曹参明白萧何的意思,隐晦的点点头,萧何闭嘴了。
    刘元道:“先生从前不问,这样的事我绝不可能会告诉先生,但先生既然问了,刘元敢做也敢当,先生若因此不喜于刘元,不愿刘元再当你的徒弟,刘元也绝不后悔。”
    要学本事的刘元是为了什么?这份初衷她没有忘。她是为保护自己也为保护家人的。
    那三个狱卒,原以为他们得了曹参的告诫绝不敢再缠着吕雉,然他们色胆包天呐。刘元就碰到过他们还欲对吕雉不轨。
    这样的事他们也不知做了多少,想想那些受辱的女人要么承受着活着,要么一死了之,绝不可能会将他们供出来。
    如此沉默更是壮大了他们的胆子,他们容不得吕雉从他们的手里逃脱,想尽办法的想要捉着机会,如愿以偿。
    至于吕雉伤及他们那一个,一个男人吕雉伤得了,三个一起上,他们自问能对付得了吕雉。
    正是揣着这样的心思,这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吕雉四周出现,意图明了,而刘元不过是抢先一步,解决了他们而已。
    这样的细节,刘元是不会告诉萧何与曹参的,事至于此,他们只需要知道,人是她杀的就可以,杀人的原因,也是非杀不可的。
    萧何本来很担心以刘元的聪慧,却行这样的事,怕她的心不正,不端,来日为害世人,所以才要打压刘元,目的皆为刘元。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萧何不能怼上刘元,转问了曹参,曹参装得好好的,乍听这一问,终还是点了点头,“案子是我查的,我看出些端倪来,再试了试,这孩子嘴虽然严,我就是觉得是她干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亲眼看见的。”萧何把这话丢出来,刘元差点给摔了,要是萧何亲眼看见的话,那不是连吕雉做了什么也看到了?
    刘元低着头无数次地问自己这些日子萧何有没有露出一点知情的样子?没有。至少她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她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那道行根本比不上萧何。
    曹参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半天说不出话来,而是怔怔地看着萧何,萧何道:“你也不错,凭一丁点的蛛丝马迹,能够想到会是一个孩子所为。”
    这件事说来也是因为曹参清楚所有事情来龙去脉的人,而刘元正好有这个动机,恰好现场的发现让曹参意识到,杀人者有意要善后,但却善不了。
    细细一想里面的原因,曹参是整个人都不好了。想善后却善不了能是什么原因?只能是没有那样的能力,或者不具备条件。
    刘元立刻就涌入曹参的脑子里,毕竟左看右看,刘元是最大的嫌疑人,也十分符合想要善后却善不了的条件。
    虽然刘元傻装得十分好,曹参就是认准了刘元,不管刘元怎么死不松口,曹参还是用着教人的空隙,一点一点地确定,事情绝对是刘元做的。
    四道目光落在刘元的身上,刘元虽然低着头,也早料到会这样,淡定呆着,还是曹参没能忍住地道:“好了,现在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说说看,这一次起义之后,怎么办?”
    萧何本来还在衡量的刘元的,结果曹参的话一说出来,他先不好了,“怎么能问一个孩子?”
    “又不是普通的孩子,怎么就不能问了?”曹参一向心大,接受能力也十分的强大,听听他这说的,压根就不把刘元当成孩子看。
    “那就要看,两位先生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刘元直接无视萧何,反正她这辈子做过最不好的事都叫萧何捉了包,萧何具体怎么看待她,刘元是探不出来。
    所以,刘元是干脆不管,只做自己。
    曹参笑出声来,冲着萧何道:“来来来,我们好好说说,各位都是想怎么样的?”
    这个话题刘元确定以及肯定,曹参和萧何一定早就讨论过,否则他们也不会那么积极地支持刘邦起义。
    虽然刘元不确定所谓的起义是谁起的头,是刘邦,或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甚至是两个人一起起的念头,那也不影响刘元笃定这两个人,都不想当一辈子的小吏。
    萧何能跟曹参说的话,这个时候却不好与刘元说,刘元看萧何的态度没什么不明白的,摊手道:“先生们想做什么,理当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旁的就不需要考虑得太多了。”
    全无追问他们志向的意思,曹参笑了,萧何却半眯起了眼睛,刘元不问,要么是真不在意,要么就是已经清楚他们想要做到什么。萧何本能觉得是后者。
    倘若如此,刘元,刘邦,或许这是好事?
    “罢了,你回去吧。”萧何确定撺掇曹参的就是刘元,但是他又能拿刘元怎么的?
    刘元都已经说了,这些事是她必须要去做的,无论萧何知道之后要如何处置她,是不是再也不要她当弟子,她都不在意。
    那萧何除了不教刘元,还有什么威胁刘元的?把刘元杀人的事告发出去?拜托,他现在是要跟刘邦混的人,这还没开始发迹就把刘邦唯一的女儿给告了,他是要跟刘邦混,还是要跟刘邦结仇?
    所以,刘元也明白着。萧何知道这件事,再知刘元为何要杀那三人始末,就绝对会三缄其口,就算对刘邦也绝不会提起。事关吕雉的名声和清白,为君子的萧何,也绝做不出毁人一生的事。
    “元告退。”刘元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萧何让她走,她只管客客气气地退下,不知为何,反而让萧何有一种很气闷的感觉……
    而曹参叮嘱了一句,“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让你那个阿花出来陪你一块回去。”
    “诺。”刘元笑着应声,收下曹参的关心,唤了一声阿花,阿花就冒出来了,刘元再与两位作一揖,与阿花一道回去了。
    等刘元一走,曹参冲着萧何道:“你怎么了,对刘元是有什么不满?”
    “我原以为她只是聪慧些罢了,没想到不仅仅是聪慧,这样的洞察和心计,你不心惊?”
    说来说去,萧何是觉得刘元可怕,更担心这样的刘元继续下去,会更加的可怕。
    曹参听着笑了,“可怕吗?一个孩子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哪怕明知不易,却还是一点一点布局,设计,只为让自己的母亲再也不用受那样的威胁和恐惧。”
    萧何一顿,曹参道:“萧何,同一件事,你我看的角度不一样,你看到的是刘元的心计,我看到的是她的孝心,天下至孝之人,心机再重,洞察再明又如何。”
    第023章 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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