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对他做什么,他便迫不及待交代了一切。”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受不得皮肉之苦,可惜一点傲骨都没有,真不知该不该夸一句识时务。
    他仔仔细细看着口供,上面的内容基本属实。
    “好生看管。”陆修凉眼神淡淡的,将它递回给陆七,冷淡道:“还有地牢那位,别让他死了。”
    “是。”
    ……
    雨过天晴,云消雾散,月苓陪着李蓉在小花园里散步。
    傅府的花虽比不上宫里的名贵,但开的也不错。一场小雨过后,点点水珠洒在花瓣上,颜色看上去更加艳丽夺目。
    “今年的雨来的有些早。”月苓呆呆地出着神,玉指轻轻擦掉花瓣上的水滴,沁人心脾的清香一股股钻入心扉。
    花园中的小路有些湿滑,李蓉被丫鬟小心搀扶着坐在了铺有厚厚棉垫的石凳上,手捶了捶腰,问旁边的婆子:“近几日的雨水可收集了?”
    “是,已经备下了。”
    李蓉对着身边的妈妈笑笑,“每年都要存下些雨水,等过个几年用来泡茶最是合适。”
    月苓无暇去想别的事,一早起来心慌的感觉久久不散,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让她难以平静。
    “你在那站着想什么呢?过来陪我坐会。”
    月苓恍然回神,低垂下眼眸缓步走了过去。
    “喝点茶。”手中的茶盅递过去。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而下,稍稍缓解了心中的不安。
    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表嫂,表妹。”
    白雪茹身穿鹅黄色衣裙,头戴翡翠玉簪,手中拿着苏绣宋锦织造的手帕,薄施粉黛,腰肢似柳款款走来。
    月苓眸光微冷,蹙了蹙眉。
    白雪茹头戴的玉簪和手中的手帕皆是今年的新款,她何时出手变得如此阔绰了?
    李蓉淡淡地笑了,轻声问:“白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去?”
    白雪茹笑吟吟福了福身子,柔声道:“雨后的景色甚是悦人,空气也格外清新,房中太憋闷,故而出来随便走走。”
    “过来坐吧。”李蓉和善,冲她招手来身边坐下。
    白雪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忙不迭点头。
    “对了表嫂,这是我昨日出门买下的香囊,说是有安胎凝神的功效,你现在身子重,每日必定休息不好,戴上它或许会好一些。”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
    淡红色的丝绣香囊,底端缀有珠宝流苏,淡香扑鼻,煞是好闻。
    阿念视线牢牢盯着那香囊,唇抿得紧紧的。
    李蓉自然地接过,面带笑意谢了她。闲聊不多时,她面带倦色,觉得有些乏了,起身回了房休息。
    只剩白雪茹和月苓在院中对坐。
    月苓平静地泡了一杯茶,正端起来喝,忽听闻一声轻笑,她动作一顿,面色如常地放下杯子看着白雪茹。
    “还未恭喜妹妹,终于要得偿所愿嫁与良人。”白雪茹笑得云淡风轻,衣袖里的手用力掐着,指尖泛了白。
    手中的疼痛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满腔的不甘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月苓诧异地挑眉,意外白雪茹竟至今还不知姚家被她拒绝一事。转念一想也没甚稀奇,这府中本就没有多少人知晓此事,加之她与爹娘有意隐瞒,连身边伺候的下人也不尽知晓。
    只是不知白雪茹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表姐这是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我要嫁人了?嫁的又是何人?”月苓颇为疑惑,仰着眉看着白雪茹。
    可这眼中的笑意落在白雪茹的眼里却格外刺目,她只觉得傅月苓是在向她炫耀、示威。
    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话音几不可差的微微颤抖,“还能是何人,自然是姚公子。”
    她偏了偏头,视线落在鹅卵石上,眼里的愤恨怎么都藏不住。
    “哦?你这是哪听来的消息?我不记得说过要嫁给他。”
    月苓皱着眉回忆,她绝不可能说那样的话,只有可能是白雪茹误会了。
    白雪茹狠狠地掐着大腿,咬着牙逼退眼眶中的酸涩,心中冷笑,她看着月苓的眼睛,轻声道:“妹妹何故瞒我,昨日我在街上遇到了姚公子,他亲口告诉我能娶到你是他毕生幸事。”
    这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月苓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转回头和阿念对视一眼,阿念皱着眉细细观察白雪茹的神情,想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姚之骞为何要这样说?他是知道傅家的态度的,为何还要说出这种话让人误会。难不成他以为她会回心转意,还抱有幻想吗?
    “我不知姚之骞为何跟你说这些话,但是我从未想过嫁给他,而且我已经明确拒绝了姚家的求亲。”月苓面色凝重,一字一顿说道。
    她看着白雪茹楞住的样子,便知刚刚白雪茹所言不虚,姚之骞确确实实骗了她。
    虽然她恨白雪茹,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白雪茹眼中闪着泪光,眼里是满满的怀疑,但同时她又抱着极大的期待,希望月苓说的都是真的。
    月苓皱眉,“我不知道姚之骞和你说那些话是有何企图,但他如此造谣,分明是在诋毁我的名声。”
    “不,之骞哥哥他不是那样的人。”白雪茹听不得别人说他的不好,下意识就要反驳。
    月苓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索性将话都说明白,“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澄清事实,我与他并无关系。”
    顿了顿,冷笑道:“说得直白点,我看不上他,你不用把我当作情敌。”
    上一世就是她的态度太不明了,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困境。
    白雪茹迷茫地抬头,看到的是月苓那张充满讽刺笑意的面孔,那么高高在上。那双妩媚的眼睛里此刻竟染上了些戾气,与往日的模样不同,完全是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她就知道。
    傅月苓平日里温柔娇弱的样子都是装的。
    月苓的那番话并没有让白雪茹放松,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姚之骞提到月苓时那幸福满足的笑容。
    他就真的这么喜欢她吗?即便被拒绝,也要娶她。
    那她呢?又是什么?
    白雪茹垂着头坐在原地,月苓离开前回头望去,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竟无一丝波澜。
    勾了勾嘴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等下把她送嫂嫂的香囊拿去检查一下。”
    白雪茹是什么心思她管不着,但不得不防,尤其是嫂嫂现在还怀着孩子。
    “是。”
    阿念心不在焉地应下。她担忧白雪茹会报复,不管姚公子是不是被拒绝,从目前表现出来的迹象看,他并没有放弃。白雪茹爱而不得,依她的性子,很可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月苓听了她的忧虑,轻轻笑了。
    “陆修凉会保护我的。”她转回头,认真看着阿念的眼睛,“对吗?”
    阿念怔了怔,看着姑娘眼里的光,也笑了,无比肯定道:“对。”
    他回来了,她便再没什么可怕的。
    第25章
    天空中夕阳悬挂,霞光照耀,大地被一片金辉笼罩着。
    街道上车马匆匆,行人往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此处正是京中最为繁华所在,面前的酒楼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天色渐暗,一行身穿锦衣官服的官员从辰星酒楼走出。
    “虞大人,今日就到这里吧,我们也该回大理寺了,就此告辞。”为首的是大理寺卿吴大人,他冲对面的男子拱手,略一偏头,就看到虞宋身后一个年轻公子面露不耐地正看着他们。
    吴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若是知道今日这位小祖宗在这,他们就不来了,省得白跑这一趟。
    此处是人家的地盘不说,光是他的身份便不是寻常人得罪得起的。
    虞宋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撇了眼身后,那人身穿青色华贵锦衣,手上晃着一根狗尾巴草,脸上挂着嚣张的笑容,正挑衅地看着他。
    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虞宋不理会他,面色更沉了些,转头对吴大人回礼,“慢走。”
    大理寺一行人还未离开,霍明辰突然对着街那头大声喊道:“陆兄!你来得可真慢!让我好等啊!”
    话音落,他也不理会周围人的脸色,三两步跑到路中央。
    不远处一男子正缓步走来,那人身穿玄色衣袍,腰间别着一把宝剑,身形挺拔俊朗,浑身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周围的气势陡然锐利,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众人看清他的脸,面色微变。
    除了活蹦乱跳的霍明辰,还有从头到尾都背着手淡漠地站在那的虞宋。
    今天是什么运气,竟然遇到了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大理寺一官员紧张地看着陆修凉,不偏不倚对上了他的视线,心里咯噔一声,明明他并未做过亏心事,竟会如此紧张。忙慌慌张张地看向吴大人,眼神向他求助。
    他想回家。
    他们都是文官,没见过什么大风浪,更没和这种尸身血海中闯出来的人接触过。
    不是故意认怂,实在是这位将军和一般武将不同,就连当年的霍老将军,身上也没有这股令人胆寒的狠厉。
    每次离陆将军太近的时候,他都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这大概是生物本能吧,哪只兔子不怕狼呢。
    听说这位将军无家族支持,凭自身的天资与那股狠劲被霍老将军看中收入门下,老将军倾囊相授,陆将军年少有为,兵法用得出奇,身手也深不可测,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近十年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敌人闻风丧胆。正因了有了他,西南才得以安定。
    如此人物,光是靠近就令人畏惧。
    吴大人轻咳两声,他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下属,又转头笑着和陆修凉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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