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鞅方才一心都在她身上,还真得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下当时在场的人才想起来,“是管延盛……你放心,回头我自去厚礼谢他。”
    那时管延盛亦浑身湿透站在一边,微微弓着腰,不说话简直像座雕塑。直到皇后前来让他下去换衣裳,他方才默不作声的退下,未邀功,甚至未发一言。
    合懿轻轻地嗯了声,又往他怀里钻,他以为她冷,于是更将她抱紧一些,却听她低着声音颤道:“我害怕……方才是有人把我打晕了扔进湖里的,因我看见了凶手的样子,撞见了他毁尸灭迹!”她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世卿……这园子里有人想杀我灭口,我不能再留在这儿,你带我回去,快带我回去!”
    她的手紧紧抓着他胸膛前衣服就跟抓在他心上一样。
    方才慌张过后,如今细想,最开始揽芳阁众人的供词就明摆着有蹊跷,怎么听都像是有人故意引合懿去雁栖湖,而后她果然落水,若就此打住那便是有人想加害合懿,往这个方向查也就是了。
    可如今又加一条人命,合懿的出现倒成了别人的意外,她的落水也成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的一条命,竟能矜贵到需要长公主作陪?!
    她就像一颗棋子,突兀地出现在了一盘云遮雾罩的棋局里。
    他是应该立刻告诉合懿这些危险的,防患于未然,但低头看她,已吓得十分狠了,若再知晓自己身边或许虎狼环伺,怕是会得疑心病,自此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不想她过那样疑神疑鬼的日子,还是决定把话缓着说,横竖日后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多留个心,绝不会让她再出事。
    他温着声气儿安抚她:“好,咱们马上回家,但是你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会作病的,先去揽芳阁换身干净衣裳,然后再回去好不好?”临了又补充道:“我就一直在门外守着,保证没有人能再害你。”
    踏进揽芳阁,松青先前小跑着回来已备了热水,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迎着他进了里间浴室。
    这地方对姑娘家太过私密,他怀抱着合懿,春衫料子不算厚,再沾了水更算不得数,凑着满室的云雾缭绕,这时间才觉得有些尴尬,四下里环视一圈把她放在椅子上坐好,弯着腰替她理了理两鬓边凌乱的发丝,眉目温和,“你先收拾,我在外头等你,待会儿好了就让松青来通传。”
    合懿估摸着还没从僵冷中回过神儿来,丝毫没觉得不妥,只想着他方才的焦灼、这会子的体贴,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儿,其实她也算死过一回了,从前有些膈应、怨怼都差不多被一股脑丢进了鬼门关,成了上辈子的事。
    如今看他,最先记起的是劫后余生时迎接她的伽南香气和温暖的怀抱。
    她总是很善于发现别人的好。
    合懿朝他露出点笑意,点点头,“你也去换衣裳吧,有松青陪着我呢。”
    封鞅从她乖巧的笑里咂出些万里晴空的味道,心里灌了蜜,说不出的甜滋滋,转身出门,走到屏风拐角又扭头回瞧了一眼,正遇上合懿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视线交接皆是怔然。
    忽而林林春意渐欲浓,霎时熏红了二人的脸。
    第24章 此中意
    雁栖湖旁边一开始捞尸体,帝后及一众宫妃女眷就不便久留了,管事儿的是皇帝身边的随行小太监常宁。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皇帝跟前儿的,虽说还没够上首领太监的职,但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当然,前提是他有本事一直活得好好儿的。
    皇帝亲自交代的事儿,常宁不敢不尽心,挑了个灯笼往岸边一站,探着脖子盯着湖面上一圈一圈的涟漪不打转,瞧着有侍从浮上来换气就问一句:“怎么样了?”
    约莫问了有二十来回,水底下冒出个人来,“找到了,放绳子起吧!”
    岸上的侍卫把绳子放下去没一会儿,水下陆陆续续就有人上岸了,死透的人都沉得很,几个大男人合力才把那绳子拉动,出水的时候一阵哗啦声,常宁提着灯笼凑过去照了照,好家伙,鼓鼓囊囊的一个大/麻袋,袋口教麻绳给扎的死死的。
    麻袋按理都漏水,那瞧着却竟是个实心的,也不知道里头那死鬼是有多壮实!
    好在这死鬼应该是刚入水不久,除了重点儿,倒没什么难闻的气味。
    上了岸,常宁招呼人给那袋子松绑,谁知道刚解开绳子就从里面滚出来一块石头,紧接着露出几支女子的钗环来。
    金钗未蒙尘,沾了点水珠被灯笼光一打,耀眼夺目。
    常宁一见那钗环就变了脸色,宫里呆久了,什么钗环配什么人,他都是心里有数的。当下几个箭步冲过去,扒拉开麻袋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里头可不止一个人,是两个人像塞垃圾似得塞在同一个麻袋里,再装上石头,压得青一块紫一块,往日千娇百媚的脸被水泡得惨白,眼睛睁得铜铃一般,看得常宁脊背发寒,头也没抬的扯着嗓子喊了句,“速去回禀圣上,婉娘娘遇害了!”
    合懿再出来时通身已焕然一新,面上褪了冻得发青的僵气,凝了水的娇艳,像初春枝头上新出的桃花,头发刚洗过还没有完全干,松松软软的散着,出门前披了件遮风的斗篷,帽子耷拉下来几乎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下边丰艳的唇和秀致的下颌。
    封鞅果真寸步不离的在屋外等着,见她来了,自然朝她伸出手。
    他换了件银白的压羽暗纹绢衫,肩上披着漫天星月光辉,廊下的烛火明灭之间,掩着入夜的雾气让那身影凭空多出几分出尘的飘渺,仿佛合懿若不伸手拉住他,他就会袅袅逢月化羽而去一般。
    所以为了防止他真的飞走得道了,合懿伸手交到他手中反握住,誓要拉他入红尘,离得近些,她低着头忽然嘟囔道:“不香了……”
    “嗯?”
    封鞅没听清,但估计就算听清了,他也理解不了姑娘家的朦胧情怀,但依着她的顺从,他猜应该是好听的话,想让她再说一遍,合懿却摇头没答复,走了几步转头在四周看了看,问他,“婆母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他有些意兴阑珊,只道:“现下夜已深了,母亲今日也疲乏的很,得知你无事之后,她方才先回去了,咱们也回吧!”
    封夫人提前走说到底是为了给封鞅腾地方,可合懿上次在马车里被他好一番欺负,再与他同车而行总觉得心有余悸,临登车之前还苦巴巴儿地抬头看他一眼,那一眼里,三分委屈、三分可怜、三分怨怼,再夹杂一分万事好商量的请求,直把封鞅看得无地自容,拉她的手肘轻轻推上车辕,凑在她耳边低声作保,“这次保证不那样了,你信我。”
    封鞅也自觉那件事办得欠妥,但要说后不后悔,那肯定是不后悔的,毕竟他只是洁身自好,又不是个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和尚,有了喜欢的人,想与她亲近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夫妻,同床共枕尚且天经地义,现下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哪轮得着“后悔”这俩字儿。
    一路上并肩而坐,马车行驶略颠簸一些的地方,两人便会碰到一起,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不尴不尬的沉静,奔波的马蹄声似乎消失了,耳边只能清晰地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
    合懿是先动的那一个,她探身去推开车窗,支起一条半掌宽的缝隙让外头的清风徐徐送进来丝丝凉意,她回头看他,打破尴尬地笑了下,“我有点热,想吹吹风,你要是觉得冷的话,一会儿我再关上。”
    封鞅嗯了声,见她靠回到榻上,两只手交叠在身前坐得安分端庄,还是没忍住,忽然抬起手臂从她身后环过去,搂着肩按着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能睡着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他保证了不会“那样子”,但没保证不会“这样子”,所幸合懿也没有再和他拼命,只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眼睛来回滴溜了好几下,不知情不识趣地问他:“那要是睡不着呢?”
    封鞅听着莞尔,得寸进尺地去把玩她的头发,未绾的三千青丝在他手中成了上好的缎子,绕在指尖,又放开轻轻抚平,好像乐此不疲一般。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颤动的触感就在合懿的脸颊边,“睡不着你就同我说说话,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过往、现在、将来,只要你能想到的问题,我都一一答给你听。”
    “什么都可以问?”
    合懿果然一听就来劲了,仰起脸兴冲冲地模样教封鞅看着挺满意的,可不么,要是话说到这份儿上她都不为所动毫无探究之心,那才真是伤他的心!
    瞧他点头,合懿很高兴,一高兴,她的思维就成了脱缰的野马,问他几岁开始读书写字,有没有被长辈打过,最喜欢的吃食,做过最丢人的事情,最讨厌的人,去过哪些好玩的地方……闲话问了一堆,却实实在在没有一句问到点儿上!
    封鞅都急了,她不问他却忍不住不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骞瑜的关系么,都打算去问她了,为什么现在不直接问我?”
    这事儿总归要说清楚,他有些叹气,也不等她回答,自顾打开了话头,“我和她是认识的,骞家伯父以前让她在圣贤庄读过几年书,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关系,那信不能拿给你看,是因我有我的苦衷,但绝不是你所想的与宫妃暗通款曲的情书,以后也不会再有她别的信件经过我的手,你若是信我一句,就别再想着去找她,最好离所有后宫之人都远远儿的,听到了么?”
    他说起来态度强硬,合懿被唬得愣神儿,封鞅也不催,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见她点了头。
    合懿被他三番四次告诫远离后宫,心中不能不重视,她对他的一点怨言只是在感情上,别的方面都堪称半点瑕疵也寻不着,所以他既然说了有苦衷,合懿便就信他有苦衷,他让远离后宫,合懿便愿意照做,反正他总不会害她的。
    回到公主府已至子时,合懿晃悠了一路也乏累的很了,躺在床上沾枕头就着,只是夜里却睡不安稳,梦回之际又仿佛到了雁栖湖旁,那凶神恶煞的宦官成了头恶兽猛得朝她扑过来,她脚下却任凭怎么倒腾都跑不动,又急又怕,胡乱挥舞着双手挣扎,不停的喊“滚开!”
    她在梦魇中挣扎,恍然中却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随即狠狠一下被惊醒,顶着一脑门儿的冷汗惊魂未定地看向对方,原以为是守夜的婢女,却没想到是封鞅。
    “你怎么在这里?”她脱口而出,说话的时候微蹙着眉心,但不是因为怪他擅自进来,而只是惊讶,像是怕他多心,又补充一句,“怎么还没睡?现在几时了?”
    “刚过四更。”他打湿了手帕过来,坐在床边给她擦汗,平常的语气,“我就担心你会做噩梦,果不其然那一茬儿事真的缠上你了,回头让李太医给开些安神的方子先试试吧!”
    合懿听他说着,眼角已看到了床边放的椅子,他方才就一直坐在那里替她守夜的么?
    她忽然鼻子有些发酸,侧身弯着腰把脸放在他的腿上,咽声问:“世卿,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抓住那个凶手?我还记得他的相貌,如果画出来,是不是能帮上忙?”
    张榜公告是个好法子,但是那人却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被找到,她如今还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也不知道这盘棋后头是有人在斗法,那个凶手充其量也只是把用完便可抛的刀,露过面的刀,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有再现世的机会了。
    封鞅没告诉她,却只顺着她的意,“可以,明日我让刑部派画师过来,但你明日过后就不要再想起那个人了,让他留在画师的笔下是最好的。”
    他说着,又问,“那你还记得揽芳阁里传话让你去雁栖湖的婢女么?”
    合懿没太明白那婢女有什么特别的,但他问了,她也努力想了下,却无奈摇头,“或许我要是再见到她会觉得眼熟,但凭空这样想,实在是记不起来,她怎么了?”
    话问到这儿,封鞅停了停,才道:“今日下半晌传讯时,端王妃说并没有派人邀你去雁栖湖,或许是那婢女听错了吧,你先别想了,以后记得不论去哪里,身边都要带两个以上的人随行,否则太让人不放心了,记住了么?”
    合懿觉得怪异莫名,宫里的婢女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怎么会把主子的吩咐听错,但她此时完全被晚上一场落水搅得心绪不宁,脑子里一团浆糊似得,也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古怪,当下只应着声,任封鞅扶着她平躺放好。
    他让她安心继续睡,起身去桌子边放手帕,合懿却睡不着,扭头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见他转过身来,合懿忽然扭着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拍在外侧那一片空处上。
    “你别坐着了,明儿上朝该乏的很了。”
    第25章 共衾眠
    她就那么轻飘飘的发了话, 说完便调转视线不敢再看他, 眸光有些飘忽得盯着头顶的芙蓉帐, 人在被褥里直缩成了一座小山。
    封鞅前行的步子骤停, 凝眸怔怔看她片刻, 嘴角倏忽勾起愉悦笑意说了声好,“那我把烛火灭了。”
    她到底还是心疼他的。
    合懿没说话,偷偷扭头去看他拿着烛剪弯腰一处处熄掉房中各处的烛火, 只留了矮桌上一根兀自摇曳,又拨了拨炉中堆积的香灰, 当他回身,她马上又闭上了眼睛,耳边有轻缓的脚步声逐步靠近, 到了床边,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是他在宽衣解带,紧接着,锦衾被拉开一角,灌进来一些凉意, 她有些不安的又往床里侧挪了几分。
    封鞅丝毫不会唐突,只在离她一臂距离的位置面对她侧躺下, 并不急着靠近, 反而温声唤她,“灵犀,过来些。”
    那声音轻柔的像羽毛抚在合懿的心上,让人心痒难耐, 她以前想过很多次与他同床共枕的情景,很多次自己把自己羞红了脸,如今真的躺一头了,脸倒不红了,心却仍止不住跳得愈发剧烈。
    她有些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好像找不到任何牢固的立柱来支撑自己的拒绝,哪怕告诉自己一万遍“不喜欢他”也没有用,从邀他共枕的那一刻,或者再早一点,从在他怀里活过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到他那边去了”。
    合懿睁眼瞧他半晌,忽然低着头抿嘴笑出声儿来,越笑越放肆,扯动单薄的两肩阵阵颤动,封鞅瞧着狐疑,问她怎么了她只摇头没答应,却在他半支起身子过来探看的时候扑棱着双臂直飞进了他怀里,把脸藏进他的胸口,只留下一侧烧得通红的耳廓和闷闷的声音,“太傅大人,不要再恃宠而骄了好么?”
    不要再仗着她的喜欢而放肆拒绝,也别更加当她的心不会冷。
    她纤细的手臂环着他腰身直把人拉进了蜜罐儿里,瞬间甜到了嗓子眼儿,封鞅手指轻抚上那红彤彤的耳廓,一低头,细细落下一串亲吻,惹得她忙耸肩躲避,他的唇又堪堪落在肩头,隔着衣料也烧红了一片内里的肌肤,他却未再有进一步的孟浪之举,凑在她耳边,语音含笑,“臣遵旨。”
    躺下时怕压到她的胳膊,仔细抽出来放在身前,紧紧抱着她,胸腔里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好似都要跳出来。
    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体贴、更温柔的人了,不紧不迫不急不躁,合懿忽然觉得,从前喜欢他不是瞎了眼,而是慧眼识珠。
    人呐,诸多想法有时候就是拐个弯儿的事。
    这一夜再无梦,合懿睡得十分安稳,再睁眼时,朝阳自月洞窗洒在床头,枕边已没了那人的踪迹,她朝外唤了声,松青和露初随即一人端着热水,一人手捧华服走进来。
    二人瞧着她皆是一笑,露初先起了头,“公主昨晚睡的可好?”
    她问话的语气明显不正经,合懿却不以违忤,仰着脸有几分春风得意,“好呀,特别的好。”说着又问她二人,“夫君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一声“夫君”引得那俩人一阵打颤,抖了抖,顿时一地的鸡皮疙瘩,松青朝她挤眉弄眼的侧目,没答话,先紧着机会调笑她,“呦,您改口这么快的呢,先前儿不还为人家亲了您一口想尽办法要治人家的罪么,这是怎么了,鬼门关前走一遭还转了性儿了?”
    她装模作样的凑过来打量合懿,“快让我瞧瞧这还是我那斩钉截铁要守一辈子活寡的主子么!”
    露初听得直笑,却并不搭话,端水过来伺候合懿洗漱,才正经道:“主子爷是卯时正起的,那时候您还睡的沉,主子爷不想打扰您,起身直接回厢房洗漱的。”
    合懿点头,若有所思的噢了声,一边擦脸一边接过松青的话头,“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治他的罪了,就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想想这两年半以来多不容易呀,以后可别再提起来那些事了,都是我浑说的,万一教人听见了再多心怎么办。”
    松青连声嗳了几下表示自己得令,她主子的心志不坚,她比谁都清楚,和离不成的时候就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不过是个早晚罢了!
    她转身弯腰去收拾被褥,拉着被子左翻翻右翻翻,突然自顾疑惑嘟囔了句:“怎么没有啊?”
    “你找什么呢?”合懿坐在镜子前让露初梳头,从镜子里倒映着问她。
    松青是个榆木脑袋,直喇喇理所当然道:“落红呀,不是说男女同房后都会有的么?怎么您没有呢?”她说着有些担忧,“要不找太医来给您瞧瞧吧,这种问题说不定是隐患呢,可不敢耽误。”
    这话直把露初听得手一抖,扯着合懿嘶一声,可合懿没顾得上喊疼,脸一红,娇声斥松青,“找什么太医,你可要把人都羞死了!”
    其实合懿出嫁之前是有宫里的嬷嬷负责教导一些男女之事的,虽然碍于她的公主身份,没有哪个嬷嬷敢把话说透,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地步,反正真正嫁人之后总有夫君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不会有谁饭吃得太饱堵住了脑子才会顶着带坏主子的罪名给公主开小课堂,故而合懿也就听了个云里雾里,恍然知道有那么回事就是,松青就更不用说了,比她还半吊子,这才有此石破惊天的一问。
    但是她昨晚上和封鞅明明穿戴整齐毫无逾矩,怎么着都没到松青说得的那一步,这点合懿还是知道的。
    松青手中提着被褥与她大眼瞪小眼半晌,后知后觉呐呐道:“太傅大人好定力!”
    合懿这厢收拾妥帖,仍是按照惯例去给老太太和封夫人请安,她们二人想是也听说了封鞅昨夜宿在昭和殿之事,今次一见她,眸中欣慰之情溢于言表,封夫人更拿出来一只精雕细琢的檀木盒郑重交到合懿手上,“公主下嫁封家是封家的荣幸,然公主身份尊贵,我这做婆母的唯恐送的东西入不了公主的眼,所以一直也不敢轻举妄动,但长久以来,你我婆媳之间相处素来和睦,我也不再拘着那些忐忑了,公良氏以笔兴家族,现下就将这支先人传下来的墨玉笔送给公主,也是我这做婆母的一点心意,还望公主收下。”
    这是实实在在的传家宝呀,公良氏名满天下被誉为“文源之宗”,这一支笔说一句无价之宝亦不为过,按道理应该传给封鞅的,现在居然给了她一个儿媳妇,这份心意的厚重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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