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盐巴抿着唇,心头一紧:“明明是我做的恶事,倒霉的却是我朋友,难道是我——?”
    “因为你的朋友帮你承担了厄运。”白盼淡淡地说道:“简单来说,用自己祖先的骨灰制成香,再让另一个人日日祭拜,瑚貜就会把做恶的人看作是他,而应得的报应也会转移到祭拜的人身上。”
    拿祖先的骨灰当作陷害他人的工具,这种事太不地道,寻常人不敢碰,也不会做。
    “所以……王嫂是被人陷害的吗?”有人把自己的恶果通过瑚貜迁移到了王嫂身上。
    小盐巴想起王嫂死时浮肿得身体,腐烂的皮肤,顿时脸色发白,手脚冰凉,脑袋懵懵的。
    “八九不离十。”
    “那……凶手是来治病的顶香人吗?”
    “还不知道。”
    小盐巴急道:“应该找她过来问问。”
    “天黑了,明天再去吧。”
    白盼侧过脸看了小盐巴一眼,发现他黑亮的眸子红红的,像是要哭了,便宽慰道:“是人都有私心,为了活命把自己应承担的命数转嫁给他人很正常。”
    “我懂的……”小盐巴捏着手指,无措地说:“但我更怕这件事是村里人做的,你不知道,王嫂平时待人特别好,哪家有困难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都是她,这么多年,谁家没受过她的恩惠?这么做,忍心吗?”
    白盼沉默片刻,才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村里人做的?”
    “因为王大伯得病的那一个月前后,顶香人就没有来过。”
    第8章
    白盼跟着小盐巴走到一栋简陋的土坯房前。
    深黄色的土墙已经斑斑驳驳,裂开小小的缝隙,还好及时被稻草堵上了,屋顶上的瓦片刚刚修补过,至少没有呈现出东一块西一块的惨状,门口围着栅栏,搭了个鸡棚,里头时不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太破了,小盐巴自己都觉得丑,还好白盼没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这也一度程度上缓解了他的尴尬。
    “我……我先去收拾收拾!”他冲进屋子,“啪”地一下把门给合上了,没过几分钟,木门再次打开,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好了,进来吧。”
    屋里干净又简陋。
    除了一台很小的电视和老旧的dvd机,就剩下一张床,床上的毯子被叠成了小型豆腐块,还有几把凳子和一个吃饭的木桌,零零散散的家居用品。
    安顿好白盼,小盐巴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杀鸡。
    场面有点血腥,他紧张兮兮地喊道:“你千万别出来哦!”
    白盼把背上用白布包裹着的剑放到桌上,然后托着下巴,从门缝欣赏小男孩忙前忙后的身影。
    大概弯着腰的缘故,洗得泛白的中裤牢牢贴在臀部,把圆润饱满的形状完完整整地勾勒了出来。
    毫无防备的模样,还挺诱人的。
    盯了一会,白盼撇开视线,看向天花板,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盐巴系上围裙,做了两碗蛋炒饭和一锅老母鸡汤,炒了盘醋熘白菜,这一顿下来,赶得上过年的伙食了。
    白盼塞给他一张一百:“谢谢,住宿费。”
    “不用了……”小盐巴红着脸摆手。
    “你不是缺钱吗?”白盼指了指门口那几只鸡:“这几天正好在下蛋吧,你却把它们杀了。”
    小盐巴放下筷子,有种小心思被戳穿了的窘迫感,一般人来家里才不会大动干戈费尽心思做菜哩,这是特别的……
    白盼看他都不好意思了,见好就收,主动帮他找了个借口:“就当那串铜铃的回礼吧。”
    “嗯!”小盐巴听着挺高兴,捣鼓着饭,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津津有味嚼着嘴里的饭菜。
    用完晚饭,白盼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打了哈欠,小盐巴坐在他对面,愣愣地出神,估计还在忧虑王嫂的事。
    白盼逗他道:“跟我讲讲吧。”
    “什,什么?”小盐巴一和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对视就会脸红结巴,脚和手放得端端正正,像正在听课的小学生似的。
    “村里的事。”白盼支起身子,把手肘搁在木桌上,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或者你的事,都可以。”
    小盐巴的脸差点冒烟,手足无措地说:“不不不不,我我我我——”
    白盼笑了:“不过,我更想听村长的事。”
    小盐巴拍了拍自己的脸,终于回神了,心还是扑通扑通乱跳:“那就说村长吧。”
    ……
    村长姓田,叫田鸿光。
    姓是和那盖小洋房的农户一个姓,两家其实没多大关系,本身小山村同宗同姓的就比较多,要追逐历史,估计得把祖宗十八代扒开来算了。
    村长外貌平凡,家境普通,笨嘴拙舌,在三十五岁前都是光棍一条,但三十五岁以后,却迎来了一个转折点。
    他人生的霉运像是用完了似的,突然时来运转——由于性格朴实忠厚,和他同期竞争的三圭又被曝出丑闻,毫无悬念地全票通过当选为村长,同一年,海螺村的村花对他一见钟情,两人没处满两年就结婚怀孕一步到位,婚后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没过多久大胖儿子呱呱落地。
    儿子田志远争气得很,从小到大学习优异,中考时以县里第一的成绩考上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现在正读高二。
    这市不同于县更不同于村,住宿吃穿用度贵得很,小孩自尊心又强,不肯落在别人后面,村长和他媳妇愁啊,为了节省点钱,一日三餐就吃些榨菜白粥。
    听说,还偷偷卖过血。
    “嗯?有这么惨?”白盼疑惑道:“今天他摆在桌上的,不是碗红烧肉吗?”
    小盐巴解释道:“因为今年年初时,资金短缺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小盐巴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助学金申请批下来了,所以村长的伙食才有所好转。”
    “这样啊。”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白盼起身,把洗干净的碗和筷子叠在一起,放到灶台上:“明天要去的地方有很多,先睡觉吧。”
    小盐巴听到睡觉两个字,像兔子一样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床铺好,自己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枕头搁在地上,左顾右盼,然而他发现并没有多余的毯子。
    “为什么要把枕头都扔地上?”白盼放下碗筷,看他像仓鼠似的满场乱跑。
    现在是夏天,不盖毯子也没关系,小盐巴这样想,就使劲摇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没,枕头破了,就不要了。”
    “嗯……”白盼装模作样地应了声,又不紧不慢地说:“地板怪凉的,你那张床挤一挤勉强能睡两人,你没有毯子,也没有枕头,我们只能睡一起了。”
    “一、一起睡?!”小盐巴觉得自己快发烧了,不然脸颊怎么时不时地降温升温?
    “不然怎么睡?”白盼轻笑一声,坦然自若地拿起搓澡巾往屋后走去,擦肩而过时,还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你在害羞什么?”
    这下,小盐巴绯红的脸颊哪里还消得掉?
    那条搓澡巾是他的呀。
    他捂着脸,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就想不下去了,任凭调戏他的男人悠然离开。
    白盼没洗多久,很快套了件薄汗衫从澡室里出来,澡室是室外自建的,一般用来夏季冲凉用,非常简陋,就四根两米高的支架搭着,上面覆盖着一层不透明的网,材质跟窗纱差不多,避免完全露天,再用一大块白布把四周一起遮挡了,用起来十分变扭。
    头发湿漉漉,垂在肩头,还滴着水。
    小盐巴别别扭扭地说:“我……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吧,不然会感冒的。”
    “好。”白盼展眉,干脆地同意了。
    他头发还挺长,平时也不知道怎么打理的,摸上去柔顺又光泽,要是被村里几个爱美的小姑娘知道了,肯定得羡慕死。
    小盐巴用毛巾包裹着,一点一点搅干,洁白细长的脖子毫无防备地裸露在外,肤质细腻柔滑,如同羊脂玉一般的触感。
    白盼一言不发,闭上眼睛,乖乖坐着。
    像块易碎的水晶,小盐巴心里想。
    “白盼,你叫白盼是吗?”
    “是。”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这个问题问得奇怪,但小盐巴冥冥之中有个想法,总觉得必须得问一问。
    白盼笑了笑,没有计较,好像在回忆,又好像在怀念:“这是别人帮我取的,他说我顾盼生辉,撩人心怀,皮肤又白,就叫白盼吧。”
    小盐巴惊讶道:“白不是你的姓吗?”
    “我姓什么,我自己都忘了。”说完,他又垂眸,仿佛在闭目养神。
    那个人……是谁呀?
    不知为何,小盐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擦头发的动作跟着放慢了很多。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他放下毛巾的时候,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小盐巴不等对方反应,身体像火箭一般冲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探出脑袋道:“你先睡吧!”
    一溜烟就没影了。
    他都想好了,等白盼先睡着,自己也好把枕头搬到地板上,他的床虽不小,两个男人躺在一起还是会有些拥挤的,要是不喜欢还好,可偏偏白盼又长得太好看了……
    水蒸气弥漫在整个澡间,遮住了小盐巴微红的脸,再过几天等到七月十五他就要成年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很正常,所以,是一定不能睡在白盼身边的。
    不然怎么忍得住呀?
    就这样下定决心,小盐巴甩干头发上的水珠,关上龙头,走出澡间时,顺便看了眼星光灿烂的天空。
    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是什么意思?
    第9章
    回到屋里,白盼侧着身,好像睡着了。
    小盐巴趴在床沿边偷看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抱着枕头躺回地板。
    夜深了,伴随蝉鸣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白盼蓦地睁开眼睛,他有夜视的能力,即使没有光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醒来时手下意识地往身旁摸了摸,没有人也没有温度,目光立即冷了下来。
    床沿下躺着个人,睡姿怪异,大概是天气炎热的缘故,梦里也不踏实,汗衫已经被莫名其妙蹭到胸口,露出紧致结实的腰肢,他肤色不黑,也不是病态的白色,而是白里透红的健康色,看上去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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