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盼息了音。
    丽丽稚嫩的脸庞勾起一抹笑容,尤为讽刺:“哦,对了,我妈是小三。”
    她一路看过去,最后走进了厨房。
    橱柜被移开,还没来得及搬回去,碗筷和杂物零零散散地摆在一旁,显得凌乱不堪,白日里的墙壁跟平常并没什么区别,三个细长的黑影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丽丽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妈以前偶尔回到家,经常把自己关进厨房,一个人待着,一待待好久呢。”
    难道是女主人杀了人?
    小盐巴一激灵,立即问道:“她为什么要待在厨房里?”
    “谁知道呢,可能厨房会给她安全感吧。”女孩不在意地说:“她喜欢剁肉,每次都买很多肉,在家里剁,一剁就是几个小时。”
    小盐巴问:“那肉呢?都放在哪了?”
    “扔了吧。她又不做饭。”丽丽抬起手,踮起脚尖,把橱柜上的青花纹碗拿了下来:“你说奇不奇怪,不做饭,剁这么多肉干什么。”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怨恨,带着一点不屑,很复杂,说不清楚,如果母亲整天不见人影,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丢给老人来领养,产生这种情绪也说得通,但不知为什么,小盐巴总觉得哪里古怪,她的表情,她的态度,甚至她说的话,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白盼双手抱环,倚在走廊口,眯着眼问道:“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丽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原先她穿的是长袖,抬手的时候,长袖滑了下来,正好能看见她青紫的肌肤,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疤痕,有的已经痊愈,只留下一条狭长的印记,蜈蚣般的狰狞。
    “没什么。”她轻轻哼了一声,撩下袖子。
    话音刚落,丽丽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小盐巴不太善于打交道,特别是漂亮的丽丽,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有些不知所措,求助般对着白盼眨眼睛。
    白盼顺势邀请道:“我们有午餐,要不要一起吃?”
    丽丽一点不见外,安安静静地杵在那,等包子和肉粥摆了上来,便一小口一小口舀着吃,可以看出她食量不大,但是饿极了,肉粥很快便见了底,等吃饱喝足了,她才放下筷子,看了眼时间,说:“我该回去了。”
    这么说着,露出恐惧的神情。
    但情绪只是一刹,快速被她掩了过去,小盐巴看是看到了,犹豫半响,想起她似乎不愿多说,也不再过问。
    丽丽刚吃完饭,女主人就找上门来。
    这次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画着精致淡妆,还是难掩难看的脸色,她的表情很复杂,愤怒和排斥交替在一起,叫人乍一眼瞧上去摸不着头脑,她先是沉声质问:“你怎么在这?”
    然后向小盐巴和白盼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我女儿舍不得死去的外公,整日整夜地逃学乱窜,真让人伤脑筋。”
    “没关系的。”小盐巴摆了摆手。
    丽丽看着母亲,意味不明的咧开嘴。
    这个动作刚好被女主人瞧见,她厌恶地皱了皱,什么都没说。
    丽丽很快被女主人连拖带拉着离开,她走之前看了一眼白盼,身体缓缓往后撤,似乎在和母亲玩拉锯战,又仿佛等待着什么。
    “张女士”力气很大,丽丽完全抵抗不了,转眼间两人离开了出租屋。
    “她有点奇怪。”小盐巴附在白盼耳边说道。
    白盼伸出手臂,勾在小孩的肩膀上:“你是说丽丽还是她母亲?”
    小盐巴别扭地缩了缩脑袋,热气全跑到脖子里哩,等适应了刺人的呼吸,才说道:“都挺奇怪的,不过最怪的还是那个女孩,丽丽,她是普通未成年,但总有种违和感,有时候天真浪漫,有时候阴沉冷漠,就好像有两种性格。”
    她的两个性格仿佛是两种极端,一种是天真到极致的善,一种是犹如根根蔓条不断滋生增长吞噬心灵的恶。
    白盼沉吟道:“她在观察我们。”
    小盐巴困惑道:“我们又不是动物园里观赏的动物……”
    况且,他们不认识,有什么好观察的呢?
    接近傍晚,楼道上传来扫垃圾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怎么总有扫地声呀。”小盐巴抱怨道。
    “别管。”白盼在房里看电视,闻言懒洋洋地回了句。
    扫地声持续了有半个小时,声音仿佛有股魔力,吵得人心烦气躁。
    小盐巴先是忍耐片刻,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便从猫眼里偷偷望去。
    ——是昨天给他吃闭门羹的矮小老阿婆,是她拿着扫帚,细致地一下下清扫着。
    地面明明干净得很,她却乐此不疲,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坏小孩,坏小孩,走错路,投错胎,别来,别来……”
    小盐巴打开门,问道:“阿婆,你在说什么?”
    那老阿婆这次没有不理不睬,而是神经质地说道:“娃啊,阿婆是在救你的命。”
    小盐巴愣了愣。
    “娃啊。”老阿婆阴森鬼气地问道:“你没过关,晚上会有东西来要你的命。”
    “什么没过关?”小盐巴不明所以,他突然觉得这层楼里,似乎没一个正常人。
    “不能说,不能说,把走廊扫干净了,那东西就迷路了,一迷路,就进不来了。”
    老阿婆摇了摇头,絮絮叨叨的嘀咕,继续打扫起来,空荡荡的走廊上,回响着“唰——唰——唰——”的声音。
    小盐巴安静地看了一会,憋了好久,忍不住道:“阿婆——”
    “欸——”那老阿婆一边扫地,一边重复道:“娃啊——阿婆是在救你的命——”
    小盐巴的问题被打断,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还是问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古怪的声音?”
    老阿婆猛地抬头看他,动作似乎被按了定格键,但很快她就哆嗦起来,抖着身子回道:“没有没有。”
    明显在说谎……这副害怕的模样,怎么可能没有?
    “没有没有……”老阿婆见他不相信,便睁大着眼睛,不停地摇头:“什么都没听到……不要再问了……”
    这时,白盼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怎么了?”
    小盐巴想也没想地回道:“邻居家的阿婆一直在扫地,还说在救命,问为什么也不说。”
    “让她不用扫了,再扫,也是能找到的。”
    白盼的声音渐渐近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盐巴还觉得纳闷呢,老阿婆的扫帚已经掉在了地上,她瞳孔放大,处在极度恐惧之中,喃喃道:“找来了……已经找来了……”
    老阿婆的视线,正看着他的身后。
    一股凉气涌上心头。
    这时候,小盐巴都觉得不对了,他不敢向后看,幸好厨房离门口只差一步之遥,他倒退着往后撤,一把将昨天白盼贴在墙壁上的符纸扯下,迅速转身一贴——
    凄厉地怪叫几乎刺透他的耳膜。
    小盐巴看得胆战心惊,天花板上吊挂着一摊血红色的烂泥,正有生命一般蠕动,符纸在它身上疯狂燃烧,只能暂时阻止它的行动,它只有一只眼睛,眼白充满血丝,迅速转动着眼珠寻找目标。
    “别怕啊……你怕什么……”它学着白盼的声音说话。
    这都是什么呀……
    白盼,白盼呢?
    老阿婆还在门外,接受不了地尖叫,她喉咙沙哑,像磨砂纸划过桌面似的。
    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他中邪了。
    小盐巴心念电转,什么时候中的邪?从哪个时候开始的?
    ——他因为不断听到扫地声才开的门,那时候应该还是正常的。
    关键点是哪个?不是那滩血泥……贴上符纸毫无反应……
    难道是老阿婆?
    小盐巴精神一震,攥着符纸的手心出了层薄薄的汗,他踏出厨房,眼前一幕让他眼角直抽,血红色的烂泥已经溶进了老人的身体里,老阿婆整个人扭曲着,已经融化了一半。
    第90章
    老阿婆伸出手,眼球突出,嘴巴张开,似乎喊道:“救我——”
    小盐巴楞了一会,飞快地跑进厨房,把所有的符纸都扯了下来,一张一张往血泥上贴。
    血泥像受到刺激一般,如潮水般涌盖住了鼻尖,涌进了他的嘴里,原本以为是股恶臭的气味,实际倒也不是,一点腥味没有,只是油化得很。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溺死的感觉席卷全身,小盐巴难受到极致了,胸口仿佛憋着一口气——
    他猛地睁开眼睛,四周的景象变了,眼前是白色天花板,和白盼凑得极近的脸庞,自己蜷缩着身子,躺着他的大腿上,嘴唇有些湿润,像是刚刚被舔过似的。
    “甜的。”白盼纤长的手指在他柔软的唇瓣上按了按。
    他说……什么是甜的?
    小盐巴的大脑仿佛有一辆卡车碾了过去,懵了一霎。
    见他愣神,白盼缓缓垂首,对准他的唇瓣又亲了下去,小盐巴在接吻的时候已经学会乖乖张开嘴巴了,两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导致被迫咽了好几口唾液。
    吻得时间长了,小孩脸颊变得滚烫,白盼细致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才舍得放开他。
    分开的同时,还牵扯出透明的银丝。
    小盐巴被亲傻了,还问哩:“你……你怎么亲我呀……”
    白盼看着他,轻笑一声,舌尖沿着湿漉漉的嘴角,漫不经心地扫了一下。
    小盐巴看傻了,本就有些茫然的脑袋瞬间晕乎了,心脏砰砰乱跳,浑身涌起奇异的燥热。
    ……怎么乱勾引人呀。
    他不敢再瞅白盼了,便移开视线假装看向其他方向。
    沙发的对面,躺着一个老人,正是险些被红色烂泥同化了的老阿婆。
    小盐巴恍神,想起自己才死里逃生,便拍拍滚烫的脸,急急问道:“阿婆怎么在这?刚刚到底是中邪了还是现实存在的?要真实存在,那个人不人鬼不鬼蠕动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问了一连串,白盼倒不慌不忙,撩开他额头上的一簇发丝,说:“本来想进来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
    小盐巴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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