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朋友吗?”荆白玉追问说:“以前没听你说起过呢。”
    “厉长生!”
    厉长生来不及解释自己与曹操的关系,那黑影已然近前,断喝一声,声音充斥着愤怒以及急切。
    “看来尚南侯的病好了。”厉长生笑着说:“很有精神头的样子,冯先生果然妙手。”
    “那是自然,那可是本太子的师父啊。”荆白玉挺着小胸脯沾沾自喜的说。
    来者可不就是尚南侯詹无序?
    詹无序服了解药,眼下已然看不出哪里还有病痛的模样。只是他怀中抱着的殷棋,此时毫无生气,面色灰白一片,紧闭着双目,呼吸也微弱至极。
    厉长生低头去看殷棋,道:“失血过多,中毒致深,命不久矣。”
    詹无序瞧着厉长生的目光仿佛利刃一般,还是淬毒的利刃,恨不得将厉长生一刀刀活剐。
    然而詹无序开了口,却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道:“救他……”
    厉长生笑得煞是亲和,说:“殷棋乃是太子与长生的故友了,救他并无不可。”
    他说着瞧向荆白玉,道:“有劳太子,带殷棋入内,看看能否给殷棋解了体内的毒。”
    “好。”荆白玉小大人一样的点头,说:“本太子跟随师父学医也有个把月了,我的本事也不小,我便用殷棋练练手好了。”
    荆白玉一挥手,叫来了萧拓与陈均年,两个人将殷棋带入营帐之内。
    “哗啦”一声,营帐厚厚的帘子垂下,遮蔽了詹无序的目光。
    “眼下,”厉长生笑得无有什么诚意,道:“是时候该说说,尚南侯与詹国之间的事情了。”
    “以为我会背叛詹国?”詹无序面无表情的瞧着他。
    詹无序此时浑身是血,不只是他的血迹,还有殷棋的,混成一片,仿佛从炼狱里爬出的恶鬼,着实吓人的很。
    然而厉长生心中明白,吓人的从不是什么鬼怪,反而是活人那颗琢磨不透的心。
    “昨日不会,不代表今日不会。”厉长生笑着道:“你也看到了,你的愚忠,昨天带给自己莫大的麻烦,今日带给殷棋生命之忧,而明日……它将带给詹国百姓噩梦一般的灭顶之灾。你可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詹无序双手攥拳,未有立刻回答。但他同样心思缜密,哪里能不知道,厉长生在说些什么。
    厉长生说道:“此次会盟,詹国归顺大荆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昔日是,今日更是。有了姜国太子姜笙钰的帮忙,你以为日后詹国还有好日子过?”
    厉长生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子荆白玉乃是此次代天子特使。若是尚南侯愿意,太子殿下返回都城,便会奏明皇上,册封尚南侯为詹王,立刻派遣往詹地。”
    “你的意思是……”詹无序眯着眼睛说:“让我顶替君上。”
    厉长生点点头,很自然的道:“正是如此。詹国王上已然老眼昏花,是时候让贤了。”
    “你以为我会答应?”詹无序道。
    “自然。”厉长生笃定的道:“若是你不同意,今天不但你要死,殷棋也要死。你们詹国使团是一个也活不了的。而太子殿下仍会禀明皇上,另外派遣一个识时务者,往詹国去成为詹王。到了那时候,你以为天子会在意那小小的詹王是否还姓詹吗?”
    “厉长生……”詹无序咬牙说:“你这是威胁我?”
    厉长生摇头,道:“并非威胁,只是提点尚南侯罢了。背叛一个人,好过背叛整个詹国。你也知道,若是随便派遣个人去詹国,到时候詹国的百姓会如何罢?再者说了,那殷棋为了你九死一生,哪日不是提心吊胆过的日子,如今殷棋救你,你便忍心眼睁睁瞧着他去死吗?若是你不肯答应,那么只希望,你与殷棋缘分至深,下辈子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厉长生,你是个厉害的人物。”
    詹无序突然放松了拳头,呵呵的笑了出来,嗓音里沙哑无限,听起来有些个悲凉。
    他说:“你说的都对,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本钱。”
    厉长生笑道:“若是尚南侯不再开口,那么长生这边就要去回禀太子殿下了。”
    “厉长生,”詹无序无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道:“你可曾瞧见今日无序这般惨淡的下场?”
    厉长生不语。
    詹无序道:“你比无序聪明得多,手段狠辣得多,更为杀伐果断,无牵无挂。但你可知道,一个人走得有多高,跌得便会有多很。你的结局会是如何模样,无序当真想要亲眼瞧一瞧……”
    “怕是要比无序,更为惨淡罢……”
    “尚南侯多虑了。”
    厉长生仿佛并不在意他的话,抬头去瞧头顶的满月,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谁又说,圆了的月亮不会便缺,缺了的月亮永远无法再圆?”
    厉长生说罢了,转身往营帐而去,未有回头,只是冲着尚南侯随意摆摆手,道:“若是尚南侯想看,便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清楚罢。”
    第56章 深情告白
    整个会盟大营皆听说了一个事儿, 尚南侯詹无序病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自从那日里见过了突然而来的荆国小太子荆白玉,尚南侯就一病不起,眼看着会盟在即,詹无序却仍是不见好转。
    厉长生已然为荆白玉换上了大荆太子的衣袍,华丽非常,雍容富贵。
    荆白玉像模像样的在厉长生面前转了个圈子, 道:“厉长生,你瞧我今儿个可威武?”
    “威武什么?”
    厉长生还未开口,便有人在旁边搭了腔, 说:“一个小孩子罢了,能威武成什么模样?”
    这说话的可不就是一直与荆白玉不对盘的姜笙钰?
    姜笙钰抱臂靠在营帐一面,显然已等的不耐烦了,道:“快点,磨磨蹭蹭的。”
    “这就好了,再等一小会儿。”厉长生说。
    姜笙钰听了厉长生的话,全不似方才那疾言厉色模样, 笑眯眯的说:“叔叔你慢慢来, 我等着就是,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荆白玉着实没忍住, 抬头便给姜笙钰一个硕大的白眼,也懒得与他吵架,心想着一会儿要去会盟, 还要与詹国那大鸿胪斗智斗勇了,需省省力气才是。
    眼看会盟时辰将至,厉长生找来侍卫,这才左右簇拥着小太子荆白玉,往会盟之处而去。
    本来姜笙钰身为姜国太子,应当自己前往。不过姜笙钰偏要跟着厉长生,所以便一道与荆白玉一同出现。
    众人见了这一大一小两位太子,心中都是嘀咕起来。
    这姜国早已成了大荆的附属国,但两国之间却向来无有什么和平可言。那姜国口服心不服,对大荆敌视又不是一天两天,大家心知肚明。
    然而眼下,姜国太子姜笙钰,竟是与大荆小太子荆白玉一道走了出来,瞧着关系着实亲密无间!
    “什么亲密无间……”荆白玉耳朵尖,听到旁边几个使者的嘟囔声,他自己也止不住嘟囔起来,说:“谁要与他亲密无间……”
    “嘘——”厉长生在他旁边低声道:“太子,詹国大鸿胪来了。”
    只听到一阵“呜呜呜”的哭声,众人侧头去瞧,果然就像厉长生所言一般,有人从远处而来,可不就是詹国的使者团队。
    使团内不见尚南侯詹无序,打头的反而是大鸿胪,一把年纪满头斑白,正边走边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其他使团使者并不知道詹国搞得什么把戏,那面封国公主湛露一瞧,第一个纳罕的询问说:“大鸿胪这是怎么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外臣……外臣……”大鸿胪哭得声音哽噎沙哑,道:“外臣多谢公主记挂了。并不是外臣遇到了什么,而是……而是侯爷他……”
    “尚南侯?”
    “这会盟即将开始,怎么不见尚南侯?”
    “是啊,尚南侯人在哪里?”
    被大鸿胪一提,大家这才发现尚南侯不在场,纷纷议论起来。
    这么一说,大鸿胪更显得悲伤至极,哭得一下子竟是跌倒在地,道:“侯爷他……他怕是病得要不行了!”
    “不行了?”众人更是纳罕,有些个耐不住性子的,竟是倏然从席间站了起来。
    “什么叫不行了?”
    “怎么个不行法?”
    “是啊,尚南侯可是常胜将军啊,身子骨向来硬朗的。”
    这个时候,姜笙钰侧头瞧了一眼,发现荆白玉似乎是要开口说话的模样,他便故意抢在前面,朗声说道:“大家说的对,这尚南侯征战了一辈子,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呢?我看这事情有蹊跷罢?况且你瞧瞧,你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都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尚南侯年纪轻轻,却突然要死要活,这话着实说不过去罢?”
    荆白玉本要发难,却被姜笙钰抢先,气得他脸上涨红,暗搓搓瞪了姜笙钰的背后一眼。
    厉长生无奈的笑笑,伸手拍了拍荆白玉的肩膀,道:“太子只管安心看好戏便是。”
    大鸿胪似乎等得便是姜笙钰这席话,仿佛早就筹谋好了要如何回答这样的提问。
    大鸿胪立刻说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啊!侯爷的身子骨的确是向来健朗的紧,那日侯爷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太医赶紧便去诊治,只是说侯爷偶感风寒,并无太大的问题。”
    “偶感风寒?”
    “那怎么就要死了?”
    “是啊,听着着实奇怪。”
    众人一听,更是议论纷纷。
    大鸿胪不急不缓,继续以泪洗面,哭得是肝肠寸断,断断续续说道:“但是……但是后来!大荆的太子殿下,与上军校尉厉大人前来探看了侯爷一次,随即侯爷的病情就恶化了。太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侯爷怕是,怕是不行了!”
    “这怎么回事?”
    “荆国人一探病,侯爷就不行了?”
    “难道说……”
    姜笙钰站在旁边,眼瞧着大家被大鸿胪牵着鼻子走,此时却也不再开口,只是看好戏一般的瞧着荆白玉。
    荆白玉接受到姜笙钰挑衅的目光,气得他止不住瞪了一眼姜笙钰。
    荆白玉走上前一步,道:“怎么的?大鸿胪这话中的意思,听着好像是我大荆的人,对尚南侯下了毒手啊。”
    “这……”大鸿胪连忙一脸卑微模样,说道:“外臣不敢,外臣不敢!”
    荆白玉冷笑,说:“若本太子想要杀一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用得着偷偷摸摸的下毒下药?简直笑话至极。本太子可不是那样偷鸡摸狗之辈。”
    大鸿胪一听,脸色微变,这荆白玉指桑骂槐的,想来便是在骂他是偷鸡摸狗之辈。
    然而现在并不是计较这等小事的时候。
    大鸿胪咽下一口气,道:“这事……”
    “什么这啊那啊的,”荆白玉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本太子懒得听你在这里磨磨唧唧。”
    厉长生笑着在一旁开口,道:“那依太子的意见,这事情要若何才是?”
    荆白玉脸上洋溢着甜丝丝的笑容,大眼睛一转,说:“若要我说,不如叫尚南侯自己出来。他乃是当事人,他一开口,谁是谁非,一切不全都迎刃而解?”
    “不可不可!”大鸿胪阻拦说:“侯爷病重,如今昏迷不醒,无法开口说话,亦是无法走到这里来的,嗬……”
    他的话正说一半,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吓得嗓子里戛然而止,一声也是再出不来。倒是旁边众人纷纷哗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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