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茶字为尾,看来普济大师是要给他们一个略容易的开头。
    五皇子先站起来,作了个揖,一副风度翩翩的优雅形象,众望所归之下他很快就接出下一句, “茶烹绿乳花映帘,撑沙苦笋银纤纤。”
    此诗意境绝妙,遣词上佳,用绿乳指代绿茶泡出的液汁,实在是妙。
    紫莲居士还很年轻,她婚后两年就守了寡,但是她的名声却无人不知,被各大世祖奉为上宾,许多贵女都想请她入府教学。
    原剧情里颜晚云就是得到了她的赏识,被她收为弟子,名满京城。
    她立刻接了下一句:“纤手弄云和,穿林自种茶。”
    下一个便是虞柔,在大家眼里,虞柔压根就和才女两个字挨不上边。
    有许多贵女一直盯着虞柔这边,不由想起了虞柔那天在赏花宴上做的那些让人目瞪口呆的女儿令,那天谁也没想到她能赢得第一,但是她竟然能晋级第一轮,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所以大家都很好奇她能走到哪一步。
    特别是何俞莲根本不敢相信她第一轮会赢,只觉得她一定是侥幸,所以即便也是茶字开头,她也不认为虞柔能说出来。
    谁知她神色平静,正色吟出一句:“茶烹滴滴泉,薪拾纷纷叶。”
    那些原本不屑的人,此刻都瞪大了眼睛。
    颜晚云也惊讶地看着虞柔,露出几分怀疑,但她还是很快接道:“叶因春后长,茶为雨来香。”
    颜晚云之后便是那个带着幕离的男子,他穿着月白色的长锦袍,袖口绣着墨色的竹叶,领口是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系一根宽边锦带,还戴着一块流云百福的玉佩。他掩着面容,神神秘秘的,不知是何身份,引来了很多人的猜测。
    他想也没想,淡淡道:“香泉一合乳,煎作连珠沸。”
    虞柔狐疑地打量他,这人声音也像是吃了和和公主一样的药,听起来怪怪的,虞柔心里有了猜测,但也不能肯定。
    第一轮没什么问题,大家接令的速度都很快,几乎都是不假思索地接出下一句。
    直到第八轮,大家都开始吃力了,前人所作的茶诗不少,可要符合回环诗令条件的也就寥寥几句,而且几乎每回首句都不同,接连几轮下来,肚子里的存货也都用完了,只得现场另作。
    可是现场作茶诗又哪有那样简单。
    而虞柔的表现,着实让人咋舌,虞家的大娘子什么时候也能如此厉害了。
    本来想看她出丑的人都失望了,轮到她时不仅没看到她们迟疑,窘迫,反而听到一句字字珠玉的诗被吟诵出来。
    其实经过在现代的生活后,虞柔和这些古人不同,她不是靠着寻常做诗的法子来做茶诗,她前世熟读百首茶诗,早就将其中常用到的一些字词都铭记在心,如:饮、煎、沸、碧、润……等字,只要押韵的当,字义简明,又能与茶扯上关系就行,这虽然是投机取巧,但没人能挑出她的错来,她可不指望句句诗词都得到他人的夸赞,只要能过关便可,留到最后的才是胜者。
    这些心思死板的古人,可做不出这种事。
    第九轮,紫莲居士做的茶诗尾字是饼,这个字不好接。
    而虞柔想了一会儿还是接上了,“饼忆莼羹美,茶思岳瀑煎。”
    普济大师摸了摸胡子,不停点头,声音低沉地说:“不错。”
    能得到普济大师的一句不错,那就是真的相当不错了。
    五皇子眼里有一丝玩味和心动,他的目光总是一次又一次被虞家这位美貌的小娘子吸引,而她也在一次次给他惊喜。
    何俞莲一直在后面观战,此时她吐血的心都有了,手里的手帕快被她揉扯烂了。
    后面轮到了颜晚云,除了第一次虞柔给她留了一个简单的尾字,后面的皆不是寻常茶诗中常出现的字眼。
    可谓是,怎么刁钻怎么来,毫不留情。
    这次是一个“煎”字,后来又留了一个“铁”字。
    虞柔看着颜晚云愁眉苦脸,绞尽脑汁的模样就想笑。
    原主记忆里的颜晚云,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目下无尘的冷傲模样,好像谁也比不上她似的。
    如今却被她难倒了。
    “这次诗令还真是难度不小,就连第一才女也要求助他人了。”
    “上一回我听说,她在赏花宴上输给了虞家大娘子,我看她这第一才女的称号算不得名副其实。连虞家大娘子都赢不了,谁都知道,虞家大娘子可是出了名的无才。”
    站在后排观战的贵女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们的声音刚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有些贵女还窃笑着,声音很小,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颜晚云表情霎时变得僵硬,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在她柔嫩的手心上抠出了红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一刻觉得有多么屈辱。
    她挣扎片刻,终于是举起了跳过的牌子。
    何俞莲站在后面,惊呼出声,“晚云,你怎么!?”
    规则允许跳过一次,下次再答不上来,就要被淘汰了。
    蒙面男子完全不像颜晚云那样为难,直接就将下一句答了出来,“铁盂汤雪早,石炭煮茶迟。”
    铁字开头,真的很难,其实刚才大家都还觉得颜晚云接不上是情理之中,但是这男子也答得太快了吧。这么多轮下来,只有他一人,次次不用费神思考,脱口就能接出下一句,仿佛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接下来虞柔一直坚守着没有败下阵来,而颜晚云虽然又撑了几轮,但也经不起虞柔总是刻意地为难,给她留生僻的尾字,譬如:砖、苔、筋,这种字开头的诗,叫她怎么能快速做出来,这分明就是在为难人,可她却只能老实接下一句,因为她知道,规矩就是规矩,大家都随着规矩来,若是因为她做不出来,就怪到上一人留的尾字太难上面来,不仅不会改变什么,反而会给人留下更加不好的印象,在众位文人才子面前最忌讳的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还偏偏要从别人身上找借口来为自己的无能开脱。
    很快她又接不出下一句了。
    颜晚云的脸色变得很差,这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知道,她这时候只有认输了。
    可是她不甘心啊。
    这么多人正看着她,这种场合,明明每次她都是得到众人称赞的。这次却……让人看了笑话。
    她明明是可以留到最后的,要不是,要不是这个虞柔刻意为难她,她又怎么会……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分明闪过一丝怨恨。
    不过很快,她淡然一笑,还是那副清逸脱俗的模样,“我认输了。”
    声音里似乎喊着一丝惋惜,却没有其他情绪。
    这场茶诗之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结束,就连观战的人都看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最后有七人进入最终的斗茶百戏。斗茶百戏又要选出三名优胜者。
    这就说明,最后一局,还要淘汰四人。
    赛制可谓是激烈又残酷,让人期待。
    斗茶百戏之前,裁判们让他们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此时之前那些身材曼妙的粉裙女子又出来帮他们把茶桌上的东西收拾整理好,为下一场做准备。
    虞柔这一组五人只淘汰了颜晚云一人,而和宁公主那一组,淘汰了两人,和宁公主就在其中。
    她本来还在为自己遗憾,但得知虞柔晋级了,立刻就笑了。
    虞婷也跑过来为她欢呼雀跃。
    她们这边的氛围和颜晚云何俞莲那边一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虞柔和她们说说笑笑着,余光看到那个之前跟她一组的蒙面男子起身离开,她的视线下意识跟着他。
    “你在看谁?”和宁公主疑惑地问。
    “我在看那边那位男子,他方才跟我一组,也晋级了,只是遮住了面容,不知道是何人。”
    和宁公主顺着虞柔的目光望过去,只看了几眼,脸色变了变。
    第63章 太子的漫漫追妻路14
    和宁公主顺着虞柔的目光望过去, 只看了几眼,脸色变了变,沉吟片刻,才道:“那是皇兄。”
    原来是太子。
    “太子怎么会……“话说到一半, 虞柔就没再说下去。
    和宁公主倒没有在意, 她既然告诉了虞柔, 就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皇兄一向爱茶,我的茶艺也是跟他学的, 这样的场合,他自然不会错过。”
    “您与殿下真是兄妹情深,两人熟悉到就连遮住了面容也能轻易认出对方来, 想必太子也早已将您认出来。”虞柔笑道。
    和宁公主嘻嘻一笑, 狡黠地说:“才不是,我是看见皇兄身后的那个侍卫了, 那人总是喜欢穿一身黑色,而且腰上总挂着一根丑不拉几的红绳子, 他跟着皇兄多年,不过很少在宫里出现,没几个人见过, 之前皇兄有次我出去玩,差点出事,皇兄让他来寻我, 所以我见过他, 要不是看到他那根红绳子我也认不出他来的。”
    两人有说有笑, 全然不被现场紧张的气氛影响。
    何俞莲则恨得牙痒痒,原本以为虞柔很快会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可哪里知道,虞柔又再一次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
    而她崇拜的颜晚云却在斗茶令这一局失利,反被其他贵女嘲笑,这是可恨。
    见此,颜晚云也感觉心底有股难言的怒意。
    何俞莲凑近颜晚云,低声与她说了几句话,眼神里满是憎恨,颜晚云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最后这一轮,斗茶百戏开始。
    那位青衣小厮站在堂中,用清亮浑厚的嗓音道:“此局为最后一轮,斗茶百戏,由端王爷、贾相公、文国公、普济大师商议选出三名优胜者。”
    青衣小厮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茶百戏,又称分茶或水丹青。下汤运匕,别施妙诀,使汤纹水脉成物象者。禽.兽虫鱼花草之属,纤巧如画,但须臾即就散灭。此茶之变也,时人谓茶百戏。碾茶为末,注之以汤,以笑击拂,此时,盏面上的汤纹水脉会幻变出种种图样,若山水云雾,状花鸟虫鱼,恰如一幅幅水墨图画,故也有‘水丹青’之称。”
    听到小厮的介绍,众人都有些欢欣雀跃。
    在大安朝,茶大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喝茶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难度较大的茶百戏,流行的范围比较窄,一般只流传于宫里和世家贵族。
    而世家也很少有人会茶百戏这种技艺,所以大家对这一场比赛最为感兴趣。
    在上一轮获胜的七位,桌子被摆成一排。
    “那么七位,开始罢。我们四人就等着看了。”普济大师呵呵一笑。
    “可有时间限制?”有人问。
    “并无。”普济大师虽不知他何来此问,却也很快回答。
    茶百戏考验的是沏茶的技艺,对于时间没有要求。
    问话的人是太子身后的侍卫,他自然是替太子问的,得到回答后,他拿出香炉开始焚香。
    他的动作熟练,想来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情的。
    这个时候,焚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有助于形成更为壮观的茶戏?大多数人都搞不清楚他的用意。
    只有普济大师摸着胡子,微微点头,很是赞赏的模样。焚点檀香,陶冶心境。香能拂去污.秽,清净身心,已经很少有人懂得做这一步了。
    然而除他之外,另一位蒙面的男子,竟然也开始焚香,还有模有样的净手,换了件外衣。
    虞柔抬眼看到之后,有点想笑,这人也是有趣。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然后越看越觉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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