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苏暖这样柔软又带刺的蔷薇,更不是他记忆里清冷的云中幽兰。
    云中幽兰,只活在他的记忆里。
    沈北宸一阵恍惚,十三年的时光从眼前倏忽而过。
    刚才在酒店里,苏暖说出阿芙罗狄忒的时候,他就该明白,他和盛初晴之间,已经结束在十七岁。那个把自己交给彼此的话,只是一个可笑的约定,从未实现。
    他和盛初晴之间,甚至连亲吻都未曾来得及,只停留在牵手阶段。
    因为他和盛初晴之间的十八岁,永远不会来了。
    他让苏暖扮演的,只是他想象出来的、从十七岁跳跃到二十九岁的女子,而不是真正的盛初晴。因为是他想象中的恋人,所以一举一动,完美无缺。
    沈北宸清楚地听见自己勾勒的梦境,被这张照片击碎了一条缝,露出里头做梦的自己。
    自欺欺人得可悲又可笑。
    并且,无耻。
    ——
    夜风微凉,苏暖虽然对酒精的抵抗力为0,一口就倒,但她的身体醒得也快。12点一过,她就醒了。
    口渴地坐起,她先打了个喷嚏,然后被阳台上的人影吓了一跳。
    “哇!”苏暖端着杯子走过去,好奇问道:“沈总,你怎么在这里?”
    还没从见到“盛初晴”的兴奋劲里缓过来?
    苏暖再仔细一看,我的天,才不到三个小时,沈北宸经历了什么?平日里神采飞扬、高傲冷漠如神祗的他,这会儿怎么跟个酗酒半年的醉汉一样,脸色灰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颓丧?
    药丸……苏暖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扒着推拉门哆嗦地问:“你……你破产啦?”
    那她的一千万分手费怎么办呐!还有今晚她以身殉职……呸,完美工作,都带工伤了,难道没有点奖励吗?
    大概是她担忧惧怕的表情泄露了太多信息,沈北宸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心里,只想着钱吗?”
    那不然呢?苏暖莫名其妙,更紧张了:“你、你不会没钱付款了吧!”
    死了,她刚把两百万投出去,手上还有七十万,今晚遇到的煞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解决,这单生意暂时不算数。那就只剩土大款欠着的五十万,120万,买个房,继续干她的风水事业,也还行吧。
    就是这个资产要应对苏家和白月光家的攻击,还有点困难,得趁白月光回来之前好好挣钱。
    “你在想今后的打算?”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沈北宸的声音又传来了,异常地冰冷。“你想走?”
    “不不。”苏暖连连摆手,“我会遵守合约,把替身工作干到盛小姐回来的。”
    “不!”沈北宸的语气骤然凌厉,“她不会回来的!”
    苏暖却以为他这是伤心之下的否认,安慰道:“你别担心,她会回来的。”为了加强这话的可信度,苏暖还哄上了:“不到两个月,她就会回来的。我可是会玄学的,掐算这种,对我来说小case啦~”
    沈北宸听了她的话,脸色越发苍白了,手指骤然握紧,抿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才沉声问:“你的风水这么准?这么相信它?”
    “那当然了。”苏暖想也不想地说:“替身只是个兼职嘛,我本职工作是看风水呀,这可是我看家本领,绝不会错的。”
    替身只是个兼职……沈北宸闭了闭眼,心中情绪翻滚,无法抑制。
    看啊,沈北宸,你多么悲凉,你追求的,得不到。买来的,只是幻影。
    不,就算是幻影,也随时可能会消失。
    不可一世的沈总坐在深夜的阳台上,铁艺栏杆边缘爬着月季的藤蔓。盛夏将尽,杏黄色的花朵上含着露珠。英俊无俦的男子五官立体,紧闭的双眼,痛苦绝望的表情。
    此情此景,换任何一个女子看了,都会觉得心碎。
    而苏暖能感觉到他的伤心和绝望,内心却毫无波澜。想了想,她真挚地问道:“沈总,你需要安慰吗?”
    这话好像误导性有点强,苏暖赶紧补上一句:“算工作哦,要付钱的。”
    ……他这是找了个替身吗?这是找了个机器人吧!他都这么伤心了,她居然还问需不需要安慰?
    不。她问的,是需不需要付费安慰服务!
    沈北宸狼狈地捶了一下藤编茶几,低吼道:“不用!”
    “这可是你说的哦,不算我违约哦。”苏暖再三强调才进了衣帽间。
    沈北宸坐在藤椅上直喘粗气,才刚将情绪平静下来,便看到苏暖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背着个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他瞬间便站了起来:“你要去哪?”
    “工作啊。”苏暖将鸭舌帽戴好,他这样子,万一真的是破产了,她得提前找出路。
    “不行!”沈北宸想也不想地阻止。
    苏暖抬起头,眯了眯眼,身上的气息骤然森冷:“沈北宸,你想限制我人身自由?”
    她的冰冷仿佛一击冰箭,叫沈北宸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恐惧——如果连她都离开……
    “我跟你去。”沈北宸将外套拿起,“三个小时了,他的信息已经查到了。”
    他也去?苏暖身上的森冷瞬间收缩,无奈地对着手指:“那个……沈总,我没钱。”
    这么大尊佛,她哪来的钱请啊?
    “不用付钱!”沈北宸几乎风度尽失,低吼道:“免费司机和保镖!走!”
    免费两个字极大地取悦了苏暖,她连连点头:“嗯嗯,来来来,欢迎欢迎!”
    他说错了。沈北宸想,苏暖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她是鸩酒,而他却只能以此止渴。
    不,表面上是他买,实际上,是她施舍给他鸩酒。
    ☆、19.第 19 章
    什么叫作茧自缚,沈北宸觉得自己就是个完美的诠释。
    和盛初晴分手十三年,他十二年零八个月都撑过来了,偏偏在一个月前大受刺激,脑子出了问题,找了个替身,娶进家门。
    不,起初一点问题都没有。最初的苏暖每天瞎折腾,全都在惹他生气,不出两个月他们就得离婚。可谁能知道,苏暖忽然变了,变成个金钱至上的完美替身。
    她完美地扮演着他心中的盛初晴,于是,他陷入梦中,居然不能醒来。
    导致的结果居然是,他不爱她,她更不爱他,可他不舍得将她放手。现在,深更半夜,他为苏暖当司机!
    他脑子可能有病!
    可心里这么想,沈北宸嘴上只能报告:“车牌的主人叫崔皓程,现在在某间酒吧里。”
    “唔。”苏暖沉思着,随口应了一句。
    沈北宸登时抿紧了嘴唇,心里不住地说:他这又是何必啊!
    把她送到酒吧就回去!
    可到了酒吧一看,沈北宸的眉头就皱起了。
    这是个荤吧。准确点说,这个酒吧有“公主推销酒水”服务。不许在酒吧做x交易,但客人要将“公主”带走,那就随便了。
    崔皓程怎么来这种地方?
    这念头刚划过脑海,沈北宸就看到苏暖已经一马当先,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有没有点脑子啊?!沈北宸心中嫌弃,跟着冲了进去。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酒吧里却闹得正嗨。dj将舞曲打起,昏暗暧昧的灯光乱舞,满地都是疯狂舞动的年轻男女,仿佛一条条离开水的鱼,满地打挺。
    沈北宸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在吧台前找到苏暖,在他阻止之前,苏暖已经先开口问了:“崔皓程在哪个包厢?我找他有急事!”
    这女人对男女之事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沈北宸叹息一声,抓着她就走,对神色思索的服务生说:“对不起,我老婆找错人了!”
    然后拉着她出了酒吧的门。
    苏暖的挣扎只在片刻,还没走到门口就停了。等走出酒吧,被沈北宸放开手,她便主动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这人理智怎么回复得这么快?他还没训她呢!沈北宸肚子里的火又憋了回去,努力保持斯文的样子。
    好不容易有机会教导她,他得优雅。
    “这是个荤吧,里边有‘公主’的,你一个女人火急火燎、指名道姓要找崔皓程,服务生会怎么想?”
    苏暖头顶灯泡一亮:“觉得我是崔皓程老婆,来抓奸的!”
    沈北宸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不起来了,因为她永远理智,而且一点就通。对一个不会生气的人,怎么生气得起来?
    苏暖不仅一点就透,而且不等他回答就开始顺着思路往下走:“服务生的态度明显认识崔皓程,既然怀疑我是崔皓程他老婆,就会通知崔皓程离开,免得闹出难堪。唔……他们肯定不会从正门走,但一定会回到车上……”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
    沈北宸第一次见这么冷静的女人。如果她不是他生命里新晋□□,不是他的替身太太,如果他们以别的形式认识,成为合作伙伴,一定会相处得非常愉快。
    “我已经让人调查了。”沈北宸捏着她的后颈将她转了个方向,“这边。”
    后颈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通常人的敏感带。她的肤色白腻,应该比其他人更敏感才是。可他略粗糙的手指摸上去,她却毫无知觉,顺着他指的方向就跑。
    ……沈北宸在刚才的评价后边又加上一句:但是喜欢上她一定非常痛苦。因为这个女人毫无感情可言,全身都是理智做的,跟铁石心肠的机器人没什么区别!
    苏暖哪知道他的腹诽?顺着方向找了一会。果然找到了记忆里的那辆车。又等了一下,便看到一个斯文瘦白的年轻男人,搂着个浓妆艳抹穿吊带热裤的女人,嘻嘻哈哈地走来。
    那只搂着吊带女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条只有玄学师和受害人、施咒人才看得见的红线。一颗血珠像串在红线上的朱砂珠子,随着男人的动作滑动着。
    “崔皓程先生。”苏暖从阴影处走出,扬声问道:“你手上的红线是什么?”
    崔皓程和吊带女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看清路灯下站着的娇柔身影时,两人又同时松了口气。
    “崔少。”吊带女娇滴滴地问,“你太太呀?长得可真漂亮,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她不是我太太,要是我太太,早就扑上来扇你耳光了!”崔皓程笑着捏捏她的脸,惹来一阵娇笑,才对苏暖说:“什么红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将车门打开,塞了吊带女上车,径自开走了。
    只是掉头的时候,他从后视镜里瞥了苏暖一眼。仿佛是确认苏暖只有孤身一人,他松了口气,取出手机按了个号码。
    “喂,麻哥,我在你酒吧外面呢。后门有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的,在找我麻烦,你给收拾一下。下手多重?多重都可以,能弄死最好。改天钱我给你打到账上,行,麻烦你了。”
    说完,他把手机丢在车上,握紧了方向前。
    路灯一阵一阵地照在他脸上,透着一股阴森的鬼气。吊带女忽然觉得好害怕。
    此时的苏暖,还站在原地,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思索着。
    她没有看错,红线串血珠,那就是情人镯。戴在崔皓程手上,他就是受害人,肯定看得见,为什么否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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