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怀里取出那封月圣寄给缓歌仙子的信, 在罗戬面前一晃而过, 然后收回。
    “是月圣印吗?”罗戬警觉地拉弓搭箭, “果真是月圣走狗!”
    钟离异以剑势相守,罗戬动不了她分毫。
    白琅道:“是请柬。”
    她发现自己用真话误导人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了,是请柬没错, 可不是给她的啊。
    罗戬将信将疑,依然对白琅面色不善:“我不会给你带路的!”
    这话把钟离异都给逗笑了, 他说:“所以你能带路, 是吗?”
    “我……”
    罗戬还没说完, 钟离异的剑影已经遁入虚空,于她身后出现,眨眼就冲入她的经脉,将她震晕。任不寐和楚扶南看呆了, 愣半天之后居然鼓起掌来。
    白琅咬牙切齿,恼恨钟离异教坏小孩:“我能跟她讲明白, 你为何突然出手?这地界得罪向导是很不划算的, 万一她把我们往危险的地方带……”
    钟离异扛了人就往船上走,边走还边说:“等进了宿月界,她自己也在船上, 由不得她不带路,不带那大不了同归于尽呗。况且你也听她说了,月圣在肃清摆渡人, 要是把她扔这儿,看见祭司就袭击,恐怕比进雾海云河死得还快。我这是救她一命。”
    钟离异说起歪理来总是一套一套的,白琅也不想跟他辩。
    他走了会儿,快上船的时候问白琅:“你真是猜的?”
    白琅摇头说:“不是。首先,她以为我们是祭司就想对我们出手,定是对月圣心怀仇怨;其次,她身穿白衣臂系黑带,看着像是守孝奔丧的;最后,她打扮干净利落,出手果敢勇猛,可是神情却冷淡哀苦,有点不像平常状态……”
    钟离异感慨了一句“真厉害”,然后把打晕扛回来的摆渡人扔在了船舱里,自己去开船。
    折流陪白琅回房间,也问她:“你真是观察出来的?”
    白琅摇头说:“我当时被钟离异按得晕头转向,哪里观察得到这么多?”
    “那是猜的?”
    “不是,我看见树上有颗脑袋跟她长得像。”
    ……
    钟离异下手很重,罗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夜里。
    她发现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地躺在某间卧室的角落里,一个柔弱貌美的小姑娘正端坐在她身前,等她一睁眼就倒好水喂给她。罗戬头一侧,用下巴撞翻水杯。
    小姑娘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面色煞白,一句话都不说。罗戬见她这副模样,反倒觉得自己做了坏人。
    她粗着嗓子问:“你是谁?打晕我的人呢?”
    小姑娘手足无措地摇头,罗戬一瞪眼她就开始掉眼泪,而且一哭就停不下来,眼泪总流总有。
    罗戬话都不敢跟她说了。
    就这样一个哭,一个干瞪眼,僵持了好久才有人循着声找过来。这次进来的也是个小姑娘,比哭鼻子的那个大不了几岁,穿一身深青色道袍,头发不簪不束,一副素净又笨拙的样子。
    来的正是白琅。
    “伤着没有?哪里疼?”白琅看见地上有瓷碎片,赶紧拉着玉成音检查了一遍。
    罗戬被钟离异打得有点懵,看了好几眼才发现这是在树下问她话的少女。
    “你松开我!”罗戬在地上挣扎了一下。
    白琅把玉成音弄出房间,然后跟罗戬说:“你干嘛把成音吓成这样?”
    罗戬郁闷得很,心说这哪儿能怪她?明明是小姑娘自己经不起吓。
    白琅把地上的碎片和水渍弄干净了,好脾气地坐在罗戬面前跟她说:“道友受累了,我本想好好跟你谈,但是钟离动手太快,我也没反应过来……”
    “得了吧,你们一个唱黑脸一个**脸,演给谁看?”
    见她不信,白琅只好把情况告诉她:“船已经开进宿月界了。”
    罗戬脸都青了,气得声音都在抖:“你们想找死也别拉上我啊。”
    “钟离非要……”
    “让他来跟我说啊!”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钟离异杀气腾腾地冲进来:“说什么?”
    罗戬心里有点虚,但脸上表情依然很硬气:“我不会指路的,大不了一起死。”
    “好啊。”钟离异往她面前拍了把剑,冷笑道,“反正我活够了,你不带路那你也没什么用处,先宰了再说。”
    “你!”罗戬有点拿不准,她不确定这家伙只是威胁还是真敢动手。
    “我告诉你,我杀人没那么多狗屁禁忌,什么老弱妇孺不杀。我还就喜欢杀你这种没有还手之力的,一剑一大片,血溅三尺外,就跟割草似的爽快利索。”
    他直接拔剑一斩,罗戬心下一片空白,她以为放完狠话还有段纠缠,没想到对方下手这么快。
    剑影坠下,最后却落在了白琅手里。
    她掌中几字铭文一闪而逝,与剑影一触便发出铮然之声。
    罗戬耳朵都是疼的,半天没感觉到被剑刺穿,这才敢偷偷睁开眼。她看见之前那个小姑娘背着手拦在她面前,与打晕她的剑修对峙着。
    “钟离异,你收敛一点。”
    白琅鲜少叫他全名,平时不是钟离就是前辈,突然这么一叫还挺有威慑力的。
    “之前直接打晕她,我也当是她主动袭击,你必须还以颜色。但她如今无辜受牵连被带入宿月界,你还想痛下杀手,有点过火了。”
    罗戬不知为何听得她话里有刀光剑影,不像守势,更像进攻。这个叫钟离异的剑修实力叵测,随手一剑都能看出剑意纯粹,锋芒毕露。而护她的姑娘什么依仗都没有,还敢硬攻,逼他低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钟离异当然不会低头,他笑道:“这种人,你不断她只手或者去她条腿,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不惜命的。照我说,就该给她一剑,然后她就知道老实带路了。”
    白琅平静地问:“你到底有多急着看月圣飞升?”
    罗戬方才还只觉得这姑娘话里有刀光剑影,但这句话一落音她就听出了致命的锐意,跟那句“你可有亲人挂在这棵树上”似的。若是言辞可化利刃,那这姑娘真是刀刀见血,一击毙命。
    钟离异果然没有再说话,他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白琅解开了罗戬的束缚,若无其事地换回平常口气:“前辈,你回去掌舵吧,她会指路的。”
    她给罗戬递了个眼神。
    罗戬冷笑一声:“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在船上,总不能跟你们这些不讲理的死在一起。”
    其实罗戬确实是被钟离异吓住了,她知道刚才如果没有那个小姑娘出手,她恐怕真的要吃那一剑,落个残废。但引路这事儿也不是她想引就能引,这中间还有不少外人所不知晓的关窍。
    到了船舱,罗戬盘膝坐下,闭目掐诀,口中喃喃颂着祷词。
    不一会儿,白琅看见她身上有点点光芒冒出,细看竟然是一只只萤火虫。
    “蛊术啊……”钟离异皱了皱眉。
    萤火虫飞出罗戬的身体之后汇作一条细线,指向东南方向。钟离异按照指示调整船的行进方位,然后恶意吓唬罗戬:“你早说自己是靠蛊虫指路,我直接从你身上逼出虫子就是,还留你一条命作甚?”
    “前辈!”白琅生气地拉了下他衣袖。
    “蛊虫由摆渡人代代相传,你把它取出来也用不了。”
    萤火虫一点点飞回罗戬的身体,她面色比之前苍白几分,心里觉得奇怪:明明平时操纵蛊虫都没有这么费力的,难道是因为被钟离异伤着了?不太对劲啊……
    白琅为了缓和气氛,只好打岔:“我以为你们都有地图呢。”
    罗戬鄙视地说:“要是有地图,雾海云河也不能算天堑了。它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就像一个运动着的无垠迷宫。蛊虫之所以能找到方位也不是因为它们认识路,而是因为它们对月华更加敏感,能察觉雾海云河深处的月圣所在。”
    这月圣莫非是一轮超大的月亮?白琅觉得有点不太好确定他形象。
    摆渡人果真名不虚传,他们一路上虽然绕来绕去,但始终都在正道上前进,而且也没有遇到过传说中神神鬼鬼的异象。到了夜里,白琅还特地到甲板上,想看看这界的月亮到底是什么样子,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月亮。
    去问罗戬,罗戬说这是因为“观月之礼”,月圣要看月亮,所以其他人都不能看。
    “我发现最近这些什么月圣、司命还真是当得有够任性的。”钟离异嗤笑道,“等我什么时候也跟他们一样成为一方巨擘了,就挂上十个太阳十个月亮,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看大家一起看。”
    白琅也觉得月圣有点独断专行。
    但转念一想,他在信上不是邀请缓歌仙子一起看月亮吗?白琅原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约会理由,没想到与月圣一同观月在浮月孤乡是如此殊荣。
    那秦缓歌的身份就更值得深思了。
    她出身玄女派,气质高贵出尘,言行雅致又韵味,修为也深不可测,还颇受月圣尊重,为何会在落城狩裟坊,专做买卖炉鼎的生意?
    第50章 最大收益
    傍晚的时候,罗戬要求停船。
    她说进入到这个位置, 雾海云河中会逐渐有凶兽出没, 晚上十分危险, 通常要找“水眼”躲避。
    所谓的“水眼”, 其实就是雾海云河中稳定呈现“水”形态的地方。它一般比较平和,不会起暴风巨浪,也不会因大雾弥漫而让人丧失方向。这种地方不算难找, 把船往下一潜,触到雾海云河边界, 然后等水化雾, 看看哪块地方依然是水就行。
    “你这自制的船不漏水吧?”白琅有点怀疑地问钟离异。
    钟离异自信满满:“当然不漏水, 我洗劫了天遁宗的库存,什么防风避水珠,全都在鸭子羽毛下藏着呢。”
    厉害厉害,感情天遁宗掌门尸骨未寒, 他就掏空库房建了这么艘大黄鸭船?
    所有人都进船舱里,钟离异驾船下潜。
    水眼果然好找, 虽然说不上很多, 但目之所及的河道里总有一两个,好像故意留下给人避难的。白琅不能理解这个,既然月圣是想防人进宿月界, 那应该把这些水眼给填了才对啊。
    罗戬说:“他要是能填水眼,早把整个雾海云河都给填了。”
    “不能填么?”白琅问。
    钟离异解释道:“不是不能,而是填了也没用, 其他地方会出现新的。就像这片雾海云河,你把水雾驱散到别处去,不久之后这里依然会出现新的。这种异象毫无道理可讲,因此大部分修道者都心怀敬畏。”
    白琅透过窗户看外面,水眼里很黑,没有植物生长,看似清浅,实则幽深。从水上往下看的时候,基本是看不见水眼里面情况的,只有到达边界,而且水化为雾,水眼才会露出真面目。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罗戬盘膝坐下,想用蛊虫看看路线,安排好明天的行程。
    但是这回她一运功催动蛊虫,就立马感觉不对——因为相比起平时来说,运功实在是太吃力了。她没有放弃,只觉得是受了点伤,运功吃力很正常,结果再一催动就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
    罗戬喉头一甜,喷出血来。
    白琅正好站在她前面,猝不及防被洒了一身。
    这时候夜色已经降临,船舱内暗了下去,罗戬喷出来的血散发出点点银白色,就像洒落的月光。
    “怎么了?”白琅连忙伸手扶住罗戬,用真气往她经脉里一探,却感觉她蛊术运功没有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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