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能在此乱世中保你平安成长。”
    “钟离异说他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前辈。”
    “差不多。”
    白琅绞尽脑汁想话题:“他都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折流步子微顿:“他谁都不喜欢,所以谁对他来说都没差。”
    这话和钟离异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白琅擅自脑补了一个太上忘情的高冷形象。老一辈的人,肯定是鹤发童颜,满脸肃容,手执拂尘,坐在祥云之上,接受灵虚门万千弟子跪拜。他早已看破红尘乱象,在这仙境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敌手,无比寂寞……
    “快到了。”折流的声音打破了白琅乱七八糟的联想。
    前方石阶分岔,一左一右,折流既没有往左也没有往右,而是带着白琅往中间的空档一跃。瞬间的失重感让她惊得叫出声,一把薅住了鬼之野的羊毛。
    其实阶下是一个从山体平伸出来的悬崖。
    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嵌在山中,正是文始殿。这里除了这个断阶,再没有任何通道。文始殿与广场上的那些仙宫玉阁长得很像,古拙而又不失威严。但白琅怎么看都觉得突兀,好像有谁把这宫殿像抽屉似的从建筑群里取出来,然后直接放进山里似的。
    大殿门微合着,门口有两个人。
    一个年迈,鹤发童颜,手执拂尘,脚踏祥云,仙风道骨。
    一个年轻,十来岁的样子,只比白琅高一点点,五官精致,唇红齿白,而且衣着奢华,镶金带玉,浑身有种不可思议的昂然傲慢。
    年轻的小道士正在骂那个年长的:“赶紧滚!你想把你家那榆木脑子的娃儿塞进紫阳道场?你问过自己祖师爷吗?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上次跟他提这种要求的坟头草都比你胡子长了?哎哟,独苗?独苗就能搞特权?那紫阳道场这个长老位置就由我座下灵兽肚子里的胎盘占了,它也是独苗!……还不快滚,你是不是找打?”
    老道士连滚带爬地跑了,经过白琅时差点把她撞倒,白琅隐约看见他眼角有泪。
    年轻的小道士拂袖推门,准备进文始殿。
    白琅微微皱眉,叫了声“留步”。
    折流轻咳一声,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是白琅已经开口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道友修道有成,为何脾气还这么差……”
    小道士缓缓回头,细眉一挑,那股子傲慢感几乎是呈几何倍地往上疯涨,他放声笑道:“放屁,我修道可不是为了把我与生俱来的脾气磨没,而是为了让我随心所欲地发脾气还不被人打!”
    顿了顿,他脸上表情又消失,语气贫乏地问:“折流上人?”
    折流微微垂首,礼貌地答道:“太微上人,多年不见。”
    白琅想回到半分钟前掐死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仙境药丸#
    真的没办法更早更了,结束工作大概在八点,交通不便外加有其他事情要做,写完怎么也12点了,还要跑出来找个能连得上网的地方……今天连网都没找到,我自己跑到有信号的地方开手机热点更的。
    4月下旬还要出十几天……只能说尽量日更吧()
    第72章 千古一人
    文始殿正上方有个匾额,写着“千古一人”四字, 字迹虽然潦草, 但笔力十分惊人。白琅细看发现落款竟是“太微”……所以这家伙写了块“千古一人”的匾给他自己?
    入殿后, 太微在匾额下的紫金圣座上坐下。
    圣座高大威严, 他身材纤细,表情随性,看着有点不搭, 直接把他那身衣服挂在圣座上看着都顺眼些。他伸出根小指,非常嫌弃地指着白琅, 问折流:“这是你谁?”
    “谕主。”
    太微摇头道:“真随便。”
    白琅看了一眼折流, 白衣胜雪, 清风明月,寒涧幽流,见之忘俗。再看看她自己,站在殿中微渺如尘, 好像确实选得有点随便。
    “不想等了。”折流声音平静,眼神不曾与太微接触。
    “是不是傻?”太微笑起来, 他笑容比琢玉还可憎, 怎么看都有种建立在折辱他人之上的微妙快乐,“你自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还找个跟你一样木的。等一万年后我再来看你们俩, 估计牌位都平行并立,拿头去赢那些心灵相通的主器啊?”
    他训斥折流的时候,那种“长辈”气场瞬间就出来了。
    可是折流只回一句:“再看吧。”
    白琅忽然发现, 折流虽然交流能力很差,但总能完美结束任何一个对他不利的话题。
    太微似乎也很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点点头就开始讲另一个话题:“煌川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天殊宫与化骨狱战事吃紧,魔军不久前全面撤离仙境。不过你坐镇煌川,什么都不回报就跑了,现在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形势所迫。”
    太微气得抓断了圣座扶手:“滚滚滚,你还是随便找个道场呆着吧,别来碍我眼了,跟你说句话我能夭百年的寿!”
    他把那个断掉的扶手随便一扔,白琅感觉牢固恢弘大殿晃了一下。
    折流忽然拔剑立地,单膝下跪:“此行还有一事相求,如果门主答应,我自可离去。”
    白琅感觉有股倾天剑意像脉络似的从他剑尖上冒出来,向四面八方散去,眨眼就覆盖了整座文始殿。他身上有呼吸心跳,这种动静连着剑意脉络,整座大殿都像一颗心脏似的微微震颤着,扑通扑通,让人窒息。
    太微从圣座上跳了起来,脸色一沉,很快又恢复平静。
    “好好好。”他不看折流,反倒看着白琅,拂袖挑眉道,“小姑娘,你很好。”
    白琅有点茫然。
    太微抚掌大笑,问她:“你可愿拜我为师?”
    啊?
    之前折流确实隐约提过,只要在太微上人身边,琢玉就不敢拿她怎么样。可太微上人是灵虚门掌门真人,仙境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她真能这么轻松就抱上这根大腿?
    “我答应……”的话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后面的话还没问出来,太微就随随便便地点头了:“行吧,那你就是我第十万零一个徒弟了。”
    这师门还真有点庞大。
    太微一脸“你占了大便宜”的表情:“等哪天我死了,我的秘藏法宝、毕生所学,甚至是这个灵虚门,都可以给你。”
    折流悄悄告诉白琅:“这话他跟所有徒弟都说过,我觉得他是认真的,只不过没有哪个徒弟能比他活得长罢了。”
    ……
    “我需要付出什么?”白琅觉得就算是“第十万零一个徒弟”也来得太简单了。
    太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似乎有点想笑:“你有什么?权、名、利,甚至是色……”
    他说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白琅神情微动。
    “色吗?”太微感兴趣地说,“师徒背德好啊,其实这种关系我并不介意。”
    白琅尴尬地摆手:“不是,我就是觉得……肉体交易的话……上人你好像比较吃亏……”
    她清楚地听见旁边折流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太微脸就黑了。
    他拂袖对折流道:“你先下去,我有些话要跟十万零一说。”
    折流收剑告退,大殿门一关,白琅立刻慌了。
    太微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白琅觉得他眼神极为深邃,好像能从她的每一寸皮肤下读出因果,看见万般缘法,千种际遇。
    白琅觉得不自在,没话找话地问:“那个……师、师徒……背德,不是真的……吧?”
    太微给她气笑了,骂道:“放屁,我门徒十万,就是想睡也睡不过来!”
    白琅松了口气。
    “折流挺好的。”太微忽然说,神情和训斥折流时完全不同。
    “刚才不是说……不合适吗?”
    太微摇头:“他能挑到比你好很多的,但是对你来说,他基本就是最佳选择了。”
    白琅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觉得。
    太微从圣座上走下来,近身时几乎没有压迫感,和折流重伤后清气外泄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笑道:“你这人比较被动,所以绝对不能要个太有想法的器。而强器之中,折流这类的傻子是可遇不可求的,你是聪明人,用你的意志去主宰他是件容易的事儿。如果你偏要考虑他的想法,事情就会复杂很多,因为他没那么好懂,懂了也没点屁用。”
    白琅沉默不答。
    “做不到吗?”太微视线一转,白琅顿时感觉针芒在背,“我看也是,你要是做得到,他就不可能带你来找我。”
    她和折流两人都在努力理解对方,但是谁都做不到。他们有太巨大的偏差,于彼此而言都是偶然的不可认知的世界。而且相对于折流,白琅实在太过脆弱,连试探着的接触都会给她造成伤害,所以只能对峙不动,进而陷入僵局。
    太微与白琅擦身而过,白琅微微侧目,从他眼里看见严寒刺骨的光,非常明亮。
    “真干净啊……”太微也侧过头,正好与她视线相遇,白琅感觉有股子寒意从脊背爬起来,“这么干净是很难活下去的,折流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有冷汗从她额头上渗出来。
    太微移开视线:“也罢,你以后在我座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多谢上人庇护……”
    “该叫师尊了。”
    白琅不自在地点头,她暗自比了比,觉得太微脸嫩,长得还跟她差不多高,不发脾气的时候说话特别没有说服力。
    “先退下吧,折流不能呆在正阳道场,我会命人在附近给你们安排住处。改日我若传法,会直接下诏令给你。”
    白琅行礼告退。
    到门边,太微忽然又把她叫住:“关于折流……只需记住一件事。同为弱主强器,十五年前琢玉劝事外之人为他的谕主挡刀,聪明高效;折流自己站出来为你挡刀,伤及根本。你能看明白吧?”
    白琅步伐微顿,未作答便走出去,顺手带上了殿门。
    外面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非常刺目,她抬手遮挡,从指缝间看见折流。他倚古木微憩,只影与浓荫融合,半边脸在阴翳中,明暗间的轮廓清晰得让人刻骨铭心。
    她一直都能看明白。
    “谈好了吗?”折流微微抬眼。
    白琅点点头,忽然有种奇怪的冲动。
    “先离开山门吧,我当年被逐出正阳道场,已立誓不再……”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白琅突然冲过来抱住了他。很用力,对他来说其实也不算太用力。可能是她气息太柔和,这样忽然的接近也让人感觉不到威胁,他本能地没有躲闪。
    在他开始思考“手应该放在哪里”之前,白琅就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握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声音小得近乎耳语:“感觉得到吗?你说过你感觉得到的……”
    鲜活的心脏,泵血时富有节奏感的起伏,经脉间迟缓流动的灰色真气——这些都不是。是另外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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