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叶墟问,他还不太熟悉白琅的天权。
    白琅翻手盖住镜子,一脸恶心地说:“意思就是,要么我的天权有问题,要么这几十界上空,全部都是细细密密的虫子眼睛。”
    “这是蛛母身上的不殆妖瞳。”衣清明的语气比以往稳重些。
    夜行天抬头望向空中:“蛛母曾噬百鬼,取其目为己用,所以她全身上下都是这样的眼睛……”
    叶墟少有地感到头皮发麻:“等等,这些眼睛是蛛母的?那她岂不是……”
    “她的真身就如帷幕般在茧宫上盖着。”白琅也抬头看向天空,语气略显敬畏。
    不愧为神话时代的人物,蛛母和吞天人一样,真身甚至无法容纳在一界之中,动辄就能毁天灭地,简直让人看不到击败她的可能性。
    这样恢弘无匹的真身,不知道跟她同届神选的人要如何与她对抗。
    夜行天似乎知道白琅在想什么,他低声道:“成为上师的祚器以后,百鬼蛛母纵横天下,再无败绩。”
    衣清明笑嘻嘻地说:“对,蛛母一直是我师兄的榜样来着。”
    夜行天转过头,衣清明立刻收敛了神色。
    几人沿着蛛丝收拢的方向,继续艰难前行。
    夜行天在最前面开路,他方向感很好,直觉准确,反应迅速,可以应付大部分正面袭击。衣清明断后,他机警敏锐,喜欢给白琅找茬,所以能随时留意到她这个薄弱点。白琅和叶墟差不多是被控制在中间的,虽然很安全,但是也难以脱身。
    “我一个人要走倒是不难。”叶墟悄悄传声问,“你呢?”
    白琅没好气地回答:“你自己溜了去茧宫找大梦就行,管我做什么?”
    叶墟一时语塞。
    他抬眼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夜行天。那男人举止得体,进退有度,并不像是传闻中的凶神恶鬼,但鬼面遮蔽下的狰狞戾气比他所料想的还更深沉。他身体里仿佛有什么正在积聚恶变,随时可以爆发成灾难。
    也不知道为什么白琅明知有诈,还非要跟天殊宫二人同行。
    白琅见他半天不说话,又道:“太微就在茧宫,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要走就赶快走吧。”
    叶墟又是一噎:“你也可以入镜离开。”
    白琅摇了摇头:“不能总是逃跑。”
    折流消失,太微赴险,曾经她依靠过的人正在慢慢离开。
    “逃跑”已经不再是明智的选择,她必须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谕主。
    蛛网越来越细密,蛛丝地面软绵绵的,还带有特殊的黏湿感,走起来又恶心又累。不多时,眼前分出两条甬道,下面都垂挂着不少肉瘤似的茧,它们呈蜂巢状堆积,由两条主要甬道连接,最后在看不见的高空交汇,结于蛛母腹下。
    “往哪边走?”衣清明走到前面问夜行天。
    夜行天则看向白琅。
    “不知道。”白琅正低头看镜子,但不管怎么看都是蛛丝和虫眼,仿佛这几十界除了蛛丝就没有其他了。衣清明对她冷嘲热讽,但她就跟没听见似的,不断调整着镜子的方位,希望能窥见茧宫中的景象。
    “随便挑一条路吧。”叶墟皱着眉说,“总不能一直站在这儿。”
    白琅抬起头:“兵分两路吧。”
    这个计划很快得到了所有人认同。
    夜行天低声吩咐衣清明:“我跟白琅一起,你看住另一个人。”
    “为什么你跟白琅一起?”衣清明问。
    衣清明有点调笑的意思,但夜行天回答得很严肃:“我对她比较了解,而且行权也更克制她。”
    “但是你喜欢她。”衣清明耿直地说,“我怕你犯错啊。”
    夜行天低头摸了一下面具,声线保持平静:“圣尊已经安排好了,必要时候大自在天会接管我的身体,不要担心。”
    衣清明愈发忧心忡忡:“你现在都不否认你喜欢她了。”
    “你们商量得如何?”白琅突然凑过来,“要不然我跟叶墟一起,你们俩一起吧。”
    “……”衣清明怒视着她,“你做什么梦呢!”
    “我们一起吧。”夜行天直接对白琅说道。
    白琅给叶墟使眼色。
    叶墟自以为领会了她的意思:“哦,那我也跟你们一起。”
    “不是……”白琅拼命朝他摆手。
    最后衣清明单独行动,往左边甬道进去;叶墟、白琅、夜行天三人行动,往右边甬道进去。
    衣清明咬牙切齿,白琅生无可恋。
    他们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进了甬道。
    这个蛛网通道给白琅的感觉十分压抑,它和圣王塔里那个密道构造差不多,没有任何分叉,一路向上,周围也不连通任何白茧。前段路都还安稳平淡,但是很快白琅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小声埋怨叶墟:“你走路不能轻点吗?”
    叶墟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觉得我走路会出声?”
    也对,这家伙是刺客。
    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从哪儿来的?
    “外面。”夜行天往甬道壁上指了指,“有很多。”
    白琅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她极为紧张的时候,正前方蛛丝忽然往里一坍,有什么东西刺了进来,蛛丝很有弹性,它被拉长,紧绷得几近断裂。白琅可以通过凹陷的轮廓看出这是个齿状的东西,很可能是猛兽獠牙。
    “嘶——”
    外面的东西猛然刺了进来,还真是一只獠牙,而且它越坍越下,似乎是在用力撕咬这根通道。
    白琅不敢乱动,她下意识地舔了下发干的嘴唇,然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很可怕的失误。因为夜行天正好回头捂住她的嘴,侧身将她紧按在蛛丝壁上。
    另一只獠牙从她刚才站的地上刺了出来,和前面那根上下咬合,整个通道都是一抖。
    这样的危机关头,白琅脑袋里只有一句话——
    她往夜行天手心舔了一下。
    舔了一下。
    舔了。
    一下。
    周围可能安静了有几百年那么久,白琅终于听见夜行天传声道:“不要说话,妖蛛能分辨声音发出的震动。”
    叶墟被两根獠牙隔在另一头,他隐匿身形的本事十分了得,仅隔着两根牙齿白琅就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白琅试图用幻象遮蔽自己身形,但夜行天取下鬼面覆在她脸上,让人窒息的黑暗扑面而来。她呜咽了一声,试图挣脱面具。
    “别动,这些妖蛛是蛛母的一部分,不殆妖瞳为它们破除真幻之隔。”
    鬼面似乎可以敛息凝神,不过上面附着的煞气让白琅不太舒服。
    过了一小会儿,尖牙抽了出去,蛛网重新被织拢。
    叶墟悄然出现,重新与白琅二人会合,他看见两人的样子不由微怔——白琅用夜行天的面具半遮住脸,夜行天在一旁侧头看她。夜行天的真容从未有人见过,相较起以好容颜闻名十绝境的衣清明,他看起来年纪大些,气质沉稳低郁,但目光阴鸷张狂,眼瞳漆黑,深入皮肉之下的破坏性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让人无法忽视。
    “还你。”白琅慌忙把面具塞回去。
    夜行天接过面具重新戴上,上面附着的陌生气息让他意识到刚才白琅戴着他的面具,呼吸倾吐在面具内侧,与他的呼吸以微妙的方式间接交织在一起。
    他微微握紧手,指套尖端冰冷锐利地擦过刚才白琅舔到的地方。
    烫得惊人。
    周围忽然寂静,也没有人继续往前。
    叶墟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妖蛛的一种。”夜行天轻咳一声,“应该是循着动静过来的,我们踩在蛛网上,每一丝震动都回传给蛛母,她再派出妖蛛探查巡视,这其中要经过很多步骤,所以会比较滞后,不用太担心。”
    “尾大不掉……”白琅若有所思。
    蛛母强则强已,弱点也很明显。她目标太庞大了,反应也比较迟钝,当初洞阴极尊或许可以用天权弥补这点,但栖幽不行。因为栖幽的权也是反应比较滞后的,她和蛛母一样只擅长阵地战,若是准备充分则无人可挡,若是出其不意则难以招架。
    就在白琅思考的时候,一只纸鹤忽然从背后的甬道中飞了出来。
    夜行天伸手抓住纸鹤,纸鹤顺从地摊开展平,上面写了一行大字:“师兄你快来!”
    “衣清明?”叶墟问,“他怎么了?”
    很快又飞来几只纸鹤,白琅跳起来把它们捞住,纸鹤在她手里疯狂挣扎,最后还是屈辱地被展平了。白琅把这几张纸鹤连起来读了一遍:“师兄你快点过来,找到他们关押西王金母的地方了,估计要打起来。”
    看来西王金母这次夺镜未成,反而被俘获了。
    叶墟嗤笑道:“还真能给他碰上?傻人有傻福。”
    “走吧。”夜行天淡然道。
    白琅以为他要去救衣清明,结果他直接往前走了。
    “不用管他。”夜行天漫不经心地说。圣尊没有吩咐过西王金母的事情,所以理论上还是四相八荒镜优先。
    这时候又飞来一只纸鹤,叶墟试图伸手去捞,但没捞着。最后还是白琅抢到了,她将纸鹤展开一读,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找到太微了。”
    不等另外两人说话,她直接转身回跑。
    “等等!”叶墟一边叫她,一边跟了上去。
    夜行天只能也跟上。
    接近甬道中部,外面猛地一晃,天旋地转之感猝然袭来。当白琅紧抓着壁上蛛丝站起来时,甬道已经被一只比房子还大的妖蛛拦腰咬断了。
    外面狂风大作,白琅半条腿都暴露在风中,仅凭几根蛛丝撑住身子。
    这只妖蛛浑身都是黑褐色刚毛,长着像蛇牙一般的长齿,上下一共四个。它换了个角度,朝白琅爬来,白琅这才看见它的背部竟是一张张扭曲的妖鬼面孔,不是画上去的,也不是生来就长成这样,而是像影璧一般不断变换着不同的妖鬼面孔。
    白琅取符咬在口中,一只手拽紧蛛丝,另一只手映镜确定方位。
    “你别乱来啊!”叶墟在后面警告道,从他这角度看来,白琅有半边身子都在蜘蛛嘴里了。
    夜行天未有一言,但指尖已经燎燃烈焰,弓似的黑火逐渐从他掌中成型。
    白琅咬破舌尖,血沾上符纸,被她吹向面前的蜘蛛。
    “清风披林,素云方耀!”她颂咒道。
    妖蛛在蛛母的网中行如闪电,它身形巧妙地避过符纸,直接朝白琅扑来。白琅不惧反笑,符纸从妖蛛身侧穿过,瞬间化风上拂,藤蔓随风势猛涨,一下将妖蛛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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