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师觉得没劲,他都调查这么详细了,为什么白琅就不制定点计划呢?他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突然想起件事儿,于是问白琅:“最近琢玉怎么样了?”
    “挺好的。”
    沈砚师敛容沉默。
    之前他提过更换祚器一事,白琅没有答复。他以为白琅是拒绝的意思,其实不然。她让折流照顾重伤的琢玉,暗中将选择权交到了折流手中。
    沈砚师不得不承认,分析问题的能力还是其次,白琅处理问题的能力太厉害了。
    因为折流算是受琢玉所害才落得身死失忆的,而琢玉也是因为他的死亡才成为祚器的。所以琢玉能不能继续当祚器这一点,白琅觉得自己不能擅自选择。
    至少她不能替折流原谅琢玉或者惩戒琢玉。
    如果折流可以接受现在的局面,那她就选择接受;如果折流不愿意接受,那就亲手了结琢玉,她也不会说什么。
    总之看折流怎么想。
    “对了,沈先生能帮我追溯件事儿吗?”白琅问道。
    “你说。”沈砚师拍着胸脯道,“我这儿几卷天书你随便用,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都能追溯出来。等等,你可别问我镜主怎么死的啊,这种事儿就太耗权了。”
    “请您帮我看看,白言霜和琢玉到底怎么起争执了。”
    正好这也是沈砚师好奇的,他连忙拿出卷书凑过去,开始行权溯源。
    书只翻一页,白琅立马把它合上了。
    沈砚师表情很不好。
    “这个……”
    “算了。”白琅皱着眉,手撑额头,“哎,就不该追溯这种事。”
    只溯出一句话,琢玉说的。
    ——“白前辈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子,是有特殊的偏好吧?”
    白琅觉得琢玉在暗示白言霜和言言关系暧昧,以白言霜高风亮节,这话基本是在找死,被砍不算太冤。但有问题就有问题在“琢玉被砍了”这件事上,以白言霜的性格,不太可能因为这种诋毁就动手伤人,要么后来还发生了什么,要么……
    要么就是被说中了。
    沈砚师有点尴尬,他收起书离开。
    到自己房里,他偷偷将这段场景往后溯了一点,发现西王金母居然也在场,这让他忍不住看了下去。
    西王金母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肃穆:“行了,现在不是调笑的时候。”
    “这可不是调笑。”琢玉笑容微妙,“我是为她才与栖幽反目的,若是你们这边也有人像栖幽一样……恕我无法放心合作。”
    西王金母已经抬手准备按剑了,似乎知道白言霜可能爆发。
    但是白言霜动作比她还快,他眨眼就行权结契,剑光走如龙蛇,照破黑暗,血光潋滟。
    “我……的……妈耶。”沈砚师赶紧把书藏了。
    他本来也以为琢玉是说言言,但是往后一听分明是说的白琅。
    这怎么办?要不要跟白琅说?说了之后她又能怎么办?不说的话估计会很危险,琢玉都拿白言霜跟栖幽比了。
    白琅以前跟他提过,白言霜是用稚女命的“心”重现人世的。稚女命的“心”啊!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黑的东西吗?虽然现在看不出异状,但他能毫无预兆地对琢玉出手,就证明其实他没那么正常啊!
    “不行,还是得说一下。”
    沈砚师下定决心,起身去找白琅,却得到消息,她和白言霜一起出门去接言言了。
    第184章
    引篁牵着言言从府外进来时,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相迎。
    他与言言秘密出行,没有安排随从, 也叮嘱过城中长老低调行事。但现在,几乎整个不临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聚集到了府内,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引篁看见那个被众人拱卫的少女。
    她有如霜白发,龙角假面,穿一身考究的灵虚门道袍。除了身后那个戴斗篷的家伙,几乎没有人敢靠近她。
    传说中弑师篡位的现任灵虚门门主,尘镜上人。
    “上人为何会在这儿?”引篁走上前施礼。
    白琅皱眉:“不临城没人告诉你吗?我是来探望言言的。”
    她悄悄观察了一下两人, 引篁面容俊朗, 气质清贵,一看就是世家高门子弟,但他言行神态均有节制, 所以不好辨别真心。言言看起来和往日差不多,身体健康,模样天真烂漫。她悄悄躲到引篁身后,似乎对他很是依赖。
    引篁看了看左右,道:“上人,换个地方谈吧。人太多了, 言言有些害怕。”
    白琅屏退左右,将他们二人带到书房。
    她在桌案后坐下, 若无其事地问道:“这次去扶夜峰是为了探亲?”
    “云华元君?”引篁摇头, “不, 我是为婚约一事去的。”
    言言一直盯着白言霜, 眼睛眨都不眨。引篁觉得有些奇怪,白琅连忙咳嗽一声,拉住他的注意力。
    “婚约?”
    “对,不临城与扶夜峰是世交,但是由于前代峰主与前代城主都走得突然,所以只留些口头上的约定。我原为不临城城主继承人,与白嬛峰主是有婚约的。”
    白琅侧过头,悄悄传声问白言霜:“真的有吗?”
    “已经不算数了。”白言霜否认得干脆利落,“约战在即,你和嬛嬛的事情连白沉忧都不知道,更别提不临城。最多是城主生前说过些类似的戏言。况且现在局势不同,怎么能让他一面照顾言言一面迎娶嬛嬛?这件事应该由嬛嬛自己做主……”
    白言霜在那儿说了一堆,白琅就听出来一件事,确实有婚约,不过应该是那种,“如果你生个女儿我生个儿子咱们就让他们结为夫妻吧”,之类的口头约定。
    反正白言霜是不想答应。
    正好白琅也不想,她连忙肃容道:“引篁公子,我觉得以当今之势,与扶夜峰联姻是极其不妥当的。此次前来,我希望能……”
    引篁突然道:“可是峰主已经答应了。”
    白琅赶紧按住了白言霜,低声道:“你不要冲动,能悔的,都是能悔的。”
    白言霜:?
    白言霜道:“我是说由她自己做主……如果她同意,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其实不临城与扶夜峰联姻,最终还是对灵虚门不利。本来两方对灵虚门敌意就大,这样一来直接进入了白琅所预料的最坏局面——仙境内斗,灵虚门一打二。
    白嬛同意联姻估计也是这个打算。
    之前她一直避着男人,免得跟不临城一样被架空。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有栖幽相助,从武力上不惧任何人。
    这次引篁秘密出行,估计也是不想让灵虚门反应过来,没想到白琅突然奇想要来看看,直接给撞破了。引篁觉得,撞破就撞破,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不如先发制人,所以直接告诉白琅了,看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怎么处理。
    “我不同意。”白琅断然道。
    “这……”
    白琅拍着桌子说:“我说我不同意,赶紧去把婚退了!然后你,再从不临城挑一千青壮年适龄男子,送去正阳道场侍奉我。”
    ……
    沈砚师没进门就听见这番话,只想拍案叫绝。
    把言言带去灵虚门固然最为安全,但其本质还是将她架空软禁。所以白琅想了个别的招儿——釜底抽薪,把威胁她安全的所有旁系弟子都调走。
    “这也太……”引篁目瞪口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白琅狂拍桌子增加气势,她道:“你不挑我就自己挑了,一千人,一个也不许少。你也去。我全部都要。”
    “上人……”
    沈砚师推门进来:“上人,不要太过分了。”
    他冲白琅挤眉弄眼,想跟她单独谈谈白言霜的问题。
    引篁正松了口气,却听见沈砚师道:“一千有些多了,五百吧,同时放进无极殿也不嫌挤。”
    很快,白琅从不临城抓走五百男宠的消息就传开了,仙境人人自危。
    白琅这个名声也不是坏了一天两天,她乐观地说:“正好大长老缺人役使,都交给他吧。”
    这五百人其实有很多是自愿的,正阳道场前途无量,与其留在不临城勾引一个傻子,不如去灵虚门侍奉门主。当然还有些颇有气节,生是不临城的人,死是不临城的鬼,他们只等着白琅临幸的那一天来个宁死不从。
    沈砚师很快为言言处理完绣线,然后白琅带着五百人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回到灵虚门。
    她把引篁盯得特别紧,引篁看似从容自若,其实慌得不行。
    “引篁公子,陪我下下棋吧。”
    “引篁公子,你有什么才艺呀?”
    “引篁公子,你知道神选吗?”
    “引篁公子……”
    白琅花了一路把他底细摸清楚。
    引篁这个人还挺背的,本来是不临城继承人,后来被云华元君发配边境了;本来顺利与扶夜峰联姻,后来又被白琅抓走了。但他言谈间少有怨言,每逢变故都先想着找出路,而非怨天尤人。他对言言很上心,魔境入侵期间,他守护在言言身侧,寸步不离。若只是受命行事,大可不必如此卖力。
    此次与扶夜峰联姻,也是为了破除不临城困局,为言言解忧。
    白琅问:“引篁公子,你对我可有怨恨?”
    引篁面色不变:“没有。”
    还能屈能伸,擅长睁眼说瞎话。
    白琅太需要这么个人才了。
    到灵虚门之后,大长老亲自来迎接她,脸黑如锅底。他一路怒斥:“我灵虚门建派以来,传道藏于天下,授秘法于诸境,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建立以灵虚门为首的大同不争之世!你倒好,把门内搞得跟天殊宫一样乌烟瘴气、酒池肉林!”
    白琅纳闷:“天殊宫与灵虚门不相上下,人家也没传道藏于天下、授秘法于诸境啊……而且你怎么把我说得跟稚女命似的……”
    大长老怒极:“稚女命!哼,都是去参加他诞辰学坏的!”
    “唉……”白琅叹息。
    她把引篁介绍给了大长老,说是在琢玉养伤期间,可以让他学着处理门内事务。引篁顺理成章地在白琅座下侍奉,他觉得日子没有一天如意的,大长老太严,三千道场杂事太多,白琅身边的人也不好相处。
    最最不好相处的就是微生涟了。
    随着尘镜弑师上位,天下剑现世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引篁本以为可以一睹其风采,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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