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拂,垂柳飘荡,韩冰身后的高墙内,是一座大型化工厂。这片池塘便紧挨着化工厂。不远之处,化工厂大门前的空地上,有几个卖蔬菜水果的小摊贩,都是附近农村的老人,一名保安正无所事事地来回踱步。
    他们全然不知,一旁池塘边傻坐的这个中年男人,竟是苏州工业园区刑警支队队长,曾获选过全国十佳刑警。
    自打十七岁踏入警校,韩冰的警务历程可谓一路坦荡,顺风顺水。就在二十八岁那年,凭借优异表现和良好背景,他成为苏州警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刑警队长,同在那一年,他迎娶了相恋多年的女友余燕。
    婚后的生活依然幸福,他和余燕并没有马上要孩子,过了三年,余燕开始备孕,然而事与愿违,两人想要孩子的心愿没有立即实现,直到又隔两年多,余燕腹中才报来喜讯,韩冰尽管工作繁忙,压力颇大,但得知期盼已久的孩子将要出世,内心的快乐无以复加,沉重的工作全部化为动力,不料就在余燕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灾难无情降临了。
    这场灾难,将韩冰拖入了深渊,击碎了他的愿望,压垮了他的人生。
    若非这场灾难,韩冰的未来原本一片美好,他构想了许许多多计划,他要看着孩子长大,亲自送孩子上学,还要带上老婆孩子出国旅行,每个休息天,他都要计划一些家庭活动,再过几年,生下第二个孩子……可现在,一切变作泡影。
    虽然那件事距今已有近一年,韩冰仍觉得那是一场噩梦,他希望快点醒来,因此他不断麻痹自己,寻找各式各样的方法,奇怪的是,他并未奢求自己走出黑暗,他宁愿躲在这片黑暗的角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静静哭泣。
    韩冰没有察觉,长时间地坐在这里钓鱼,他的眼角又不自禁地泛起泪花。
    他的神情恍惚,倏然一惊,因为他感觉鱼线好像动了动,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拉,结果鱼钩上依然是空的。
    这种莽撞的举动已出现多次,所以他没有钓上过一条鱼。
    他将鱼线放回池中,连打了几个哈欠,其实他并不困,即使他最近每天只睡两小时左右。
    他又吐了一口唾沫,他感觉嘴巴里的味道很苦。
    正当他站起身,准备活动活动腿脚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的反应有些迟钝,隔了好几秒再接起电话。
    “喂。”
    韩冰的声音软绵无力,好像才刚起床。
    “喂,大韩,人在哪呢?”
    听声音,是副队李珏,韩冰习惯叫他小李。李珏比韩冰小三岁,同是韩冰警校的学弟,两人私交相当不错,算是韩冰在刑警队为数不多的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同事。
    “在外面呢,干什么?”
    韩冰听出李珏的口气略急,应该是有事。
    “那个……太湖边上,靠近西山吧,死了几个人,听说现场挺惨烈的,老王让我通知你马上过去……”
    老王名叫王宝泉,曾是上一任的警队副队,现是警队顾问。
    “死几个?怎么死的?”
    “具体情况我还不晓得,我现在也在赶过去,连市领导都去了。案子是今天凌晨当地的片警给我们的,说是昨天晚上有个女的报警,基本确定是他杀。”
    “那你赶紧安排一下,把该封的地方封了,范围可以大一点。”
    “这个我安排过了,你什么时候到?”
    “我现在过去,最多一小时吧。”
    “那我估计我先到,等我到了发个定位给你。”
    韩冰挂断了电话。
    凭借多年的经验和嗅觉,韩冰感觉这一定是桩大案,他倒正想找点事做。
    快速收好鱼竿,韩冰回到泊车的地方,驾驶他的丰田警用suv,驶向目的地。
    由于开启了警灯,韩冰不用等候红灯,一路上畅通无阻。驶下高速,走在太湖大道上时,韩冰收到了李珏发来的定位,以及一段语音。
    “大韩,我在路口等你。”
    不一会,韩冰到达路口,他见李珏和两名小警察正抽着烟,路口已架起了警示封锁栏杆。
    韩冰一下车,两名小警察恭恭敬敬地上前招呼:“韩队好!”
    “什么情况?”韩冰朝两名小警察点点头,随即问李珏。
    “总共六个,死了五个,一个重伤,听说是什么从上海来的一群驴友。”李珏回答。
    “驴友?驴友到这地方来干嘛?”
    韩冰边问话,边环顾四周,他发现附近路上停了好多辆车,大部分是警车,他又问李珏:“来那么多人?”
    “嗯,局里和市里的人都来了不少。”
    “这帮老家伙……”
    “不过我让他们把车停在外面,省得车开来开去的麻烦。”
    韩冰了解李珏的做法,知道李珏是为了保护现场。
    两人快步进入小路。
    “我们队里的人呢?”韩冰边走边问。
    “都去做采集和记录工作了,除了那个重伤的人,其他五个人的尸体我让他们先别动,等你看了再说。”
    “重伤的人送医院了?”
    “对!”
    “送的哪家医院?”
    “市里的第一医院。”
    “情况怎么样啊?身上什么伤?”
    听韩冰这样问,李珏忽然显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这个我慢点说,等你看了另外几个人身上的伤口,应该就懂了。”
    “是么……”韩冰望了李珏一眼。
    “反正,目前的线索,只知道这六个人是驴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跑来这边,这边都是些没拆完的老房子。”
    “你怎么知道这几个是驴友,受伤那个人说的?”
    “不是,受伤那个人说话还不行,是昨晚报警的人说的,还有他们开的辆车,车屁股上贴了张纸,写着涉友驴友团。”
    “涉友驴友团?”韩冰眉头一皱,他对驴友方面的信息了解几乎为零。
    “嗯,我也不晓得是啥吊东西。”
    “那么那个受伤的人呢,他怎么了?说话不行?”
    “对,他伤真的挺重的,能活下来算不容易了,听说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第一诊断是不一定能救活。”
    “那倒挺麻烦的,他算是这件事的窗口了,能不能说话差别大了。”
    “就是呀。”
    “小陈来了没有?”
    小陈名叫陈秦,是警队的法医。
    “来了,不过我跟他说了,让他也先别动,等你看了再说。”
    这时,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两名刑警,不远处还有一群人,正站着说话。
    一男一女两名刑警都是韩冰警队的队员,男的叫童军,女的叫周岑,看见韩冰和李珏,才朝他们走去。
    “韩队李队,我们这组的基本信息采集完了,除了脚印,没什么特别发现,老肖那组人还没查完。”周岑说。
    李珏跟韩冰解释:“我把他们分两组,查两个区域。”
    “对,他们负责上半区,我们负责下半区,上半区都是些老房子,估计会查得比较久。下半区的话,附近有一条湖,还有个小山坡一样的地方,其他都是平地了。然后五名死者,包括那个受伤的人,都是在下半区的。”周岑交待工作。
    “确定了是第一现场没有?”韩冰问。
    “有些确定了,有些不能确定。但他们应该都是在这片地方被杀的。”童军说。
    “走,带我去看看。”韩冰手一指。
    他们经过站着说话的那群人身边,韩冰也猜到应该都是市里和局里领导,随便上前打了个招呼,然后小声问周岑:“警戒线拦在哪?”
    “就这里。”
    按照刑警队的规矩,对于重大刑事案件,除了办案人员,其他外人不得靠近现场,包括行政领导,韩冰通常会让周岑负责划分警戒线。
    “再跟我讲点基本情况。”韩冰说。
    “我们现在只知道这些人应该是昨儿晚上来这边的,总共是四男两女,除了一个男的四十多岁,其他都是年轻人,从他们放在汽车后备箱里的东西看,他们可能搭过帐篷,而且本来是打算在这住一晚的。前面有个宅子,天井里有些食物残渣和饮料瓶子,说明他们在天井里呆过,帐篷多半是搭在那的。”周岑边看她的记录本边说。
    “还有一个要补充的点,天井里有一盏野营灯,不过电池已经用完了。”童军说。
    “那看来他们的帐篷就是搭在宅子里,没多大疑问。”李珏点点头。
    “那些食物残渣你们怎么处理的?”韩冰望向周岑。
    周岑脸一红,答道:“呃……还在原来的地方。”
    “全部收集起来,化验一下。”
    “好的,知道。”
    再走几步,韩冰看见前方有些破败的建筑,都是很古老的房子,多数被拆得七零八落。一旁有条黑漆漆的湖,湖边是座明显的土坡,土坡上树木茂盛,几株大树长得非常高,正好替他们遮挡了阳光。
    “你们说的宅子,在哪个方向?”韩冰站停在古建筑群前问。
    “在里面,从一条巷子穿过去就到了。”周岑回答。
    “看看去。”
    韩冰刚迈开腿,周岑便说:“韩队,要不我们往这边走吧,因为这边是主要案发现场,宅子里只有一具尸体。”
    周岑指的是土坡的方向。
    “是的,而且从这边走的话也可以绕到宅子那边。”童军补充。
    “行,那走这边。”韩冰点点头,又问:“这边发现了五具尸体?”
    “这边是我们负责的下半区,总共发现五具尸体,外加一个重伤者,脚步也很密集,而且一些脚步的间距很大,怀疑是不是发生受害者被追击或者受害者匆忙逃跑的情况。”周岑仍看着她的记录本说。
    “嗯,比较合理的推测。不过那些脚印还是要拍照留存,然后跟六名受害人的鞋子比对一下。”
    “这个我知道,会做的,放心好了。”
    韩冰思考了一下,继续问:“受害人的身份确定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他们的身份证我们收集完了,现在放在小苏那边。”
    小苏名叫苏晴,是另一名刑警队的女队员,专门负责文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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