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以前她就无数次听说过关于栖望的事情。女人的口中长谈话题便是男人,那时她便深以为,像栖望这种人大概过劳猝死的可能性要大得多。现如今真正待在栖家,才能感受到栖望的压力。
    压力未必来自于他人,而是来自于栖望对自己的严苛约束要求。他把自己狠狠向下压,却忘记人本质上是弹簧,压得越狠,反弹时的后果越严重。
    栖妙问:“你是不是该休息了?”
    她的话一出,就连栖望也愣了愣。
    “今天晚上的宴会重要吗?”
    “不是很重要但是……”多一些社交,多走动对于工作来说只有好处。
    “那,晚上留家里吃饭吧。”
    “……”
    “哥哥?”
    *
    栖望想,他是不是应该调整一番自己的心态,否则每当栖妙一声软软的哥哥,他都会不假思索地答应栖妙任何要求。
    栖望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吃完饭留夜,听到他要回来休息半天的消息,栖父栖母高兴极了,连忙叮嘱阿姨多做点菜,他们今晚要好好聚一聚。
    客厅,兄妹两人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栖望用手机回复消息处理公事,抱着抱枕的栖妙缩在沙发上,嘴里含着棒棒糖,只见棒棒糖的棍儿上下左右来回晃动,圆溜溜的棒棒糖也从她的左腮划到右边,又划回来。
    维持着如此安静的状态,过了很久。
    终于把消息回复完毕,栖望意识到栖妙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不知道在捣腾些什么。
    他望向栖妙。
    然后。
    眼睁睁地看着栖妙已经在跟楚悠悠聊天,言语之间净是一堆天花乱坠的彩虹屁,她给楚悠悠的备注是“全世界最好看最酷炫的楚悠悠”。
    多可爱的女孩子硬生生活成了一个舔狗。
    栖望:“……”
    栖妙致力于跟对方打好关系,最好是有办法能试探出对方是怎么来到她的身上。在无法确定对方值得信任,并且也想回到自己身体的前提下,她是绝对不可能暴露真正身份的。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聊天内容如何套近乎,完全没察觉到栖望正在看着她。
    “妙妙,你打字速度很快啊。”
    “啊。”
    被栖望这么一说,她的后背一僵,手指停在九宫格上。短暂的安静片刻后,栖妙别过脸,朝着栖望扬起甜甜的笑容,企图用分散注意力的方式让栖望忘记这件事:“我经常看到阿姨们这样聊天的,学起来很简单。”
    果然,被她的笑容晃花眼的栖望迅速接受这个回答。
    他的妹妹是个天才。这件事理所应当,不值得怀疑。
    ……
    半下午的时候,阳光正好。栖望说是休息,不过一会儿还是回房间视频通话处理工作去。
    栖妙通过一些不着痕迹的询问,大概可以断定以下几点。
    对方肯定不是熟人,并且,她生活的地方也不在本市。
    其次,她应该生活在普通的小康家庭,对于大额度奢侈品之类没有认知能力。
    如此看来,想必也不是什么难缠的对手才对。若是说人精,混迹在各种社交场合的名媛们才是最容易给她挖坑的人。
    “楚悠悠”回复信息很谨慎,并没有被栖望的热情冲昏头脑,栖望知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便暂时放下手机。
    几个月前,小栖妙曾经在栖家后花园里撒下一些雏菊的种子。只是雏菊种子播撒下去,一个冬天也没能开花。或许是种植方法不对,亦或是一个冬季太冷,冻死了幼苗。
    栖妙闲着也是无聊,赤着脚站在草坪上洒水。
    她一边浇水一边自言自语。
    “栖妙啊栖妙,你也很希望我赶紧回去吧。这样荒谬的意外属于意料之外,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呢?请道士?风水大师?我又怎么知道他们是否有点真本事呢……”
    她是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一个还魂已经彻底超出自己的认知。
    栖妙想,再也不要出现任何令她感到惊悚的认知了,她的小心脏过于脆弱承受不住。
    *
    晚宴上,霍虞本来要当面跟栖望谈点生意上的事情,却不料兢兢业业的栖望居然也有偷懒的时候,令他着实意外。
    半下午有一个多小时空闲时间,正好顺路可以到栖家,霍虞同栖望打了声招呼,一边坐在车后排看笔记本,示意让司机开到栖家去。
    栖家不算熟悉,但霍虞记性好得很,仅仅来过几回,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忆深刻。
    宅邸不算大,却错落有致,处处有精心打理的痕迹。
    霍虞缓步向前走,黑色的皮鞋踩在青石砖上,两旁的草坪花木简简单单,修剪得恰到好处,既没有过于规矩,又不失几分野蛮的美丽。栖母作为园林设计师,审美可是相当令他中意。
    他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循向声源处。
    隔着树木影影绰绰的枝丫,依稀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原本整齐嫩绿色的草坪被留下一大片地方,看样子应该是播撒过种子,看起来光秃秃的,只有一片荒地似的泥土。
    最引人瞩目的便是站在草坪上,正在洒水的一道倩影。
    她站在一棵大树下,侧对着霍虞,穿着半袖和短裤,黑色的长发被皮筋束起,露出漂亮而纤弱的脖颈。浇水管一会儿便举不住,又换到另一只手上,隔着几米远,园艺工人正在一旁看着,生怕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她赤着脚站在草坪上,拖鞋被扔到一边,看样子相当随意。
    霍虞的目光定格在她一双漂亮精致的小脚上,就像两只洁白优雅的小天鹅,舒展而美丽。
    他的视线很快移开了。
    上次宴会临时有事没能过去,倒也听说过一些“轶事”。许久没见过栖家小女儿,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栖妙浇水浇累了,让园丁大叔帮忙关上阀门。她回过头,差点儿迎面撞上霍虞,栖妙吓了一跳,眼睛瞪大,看清是霍虞这个祸害,张口就想骂人。
    “你……”第一个字蹦出口,和他四目相视,理智回笼,栖妙瞬间后背冷汗,给硬生生地扭回来,“你……是谁?”
    霍虞低头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果然是不一样了。就像是呆板精致的画作终于添上画龙点睛的灵魂,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他玩味地想,怪不得栖望惦记着妹妹,若是他恐怕也会惦记着点。
    栖妙紧张到下意识绷紧神经。她对于霍虞这种心思深沉的人精有种天然的防备之心,生怕哪点儿不对劲,让霍虞看出来。
    照看的阿姨递过来毛巾擦脚,被霍虞接过,再转手递给栖妙。
    “扶住我,别摔倒了。”他的音色低沉却温润,就像是悠扬的大提琴。
    栖妙不愿意跟他有任何瓜葛,自顾自地拿起毛巾擦脚。或是被盯得紧张,又或是站久了,身体不舒服眼睛晕,栖妙弓着身体,忽然控制不住地晃了晃,整个人差点倒下去。
    她落入带着香烟和龙舌兰气息的怀抱。
    栖妙在惊慌失措和晕晕乎乎之余,居然抽空怀念许久没能闻到的酒味。
    下一秒,栖妙瞬间清醒,站直了身体。她的目光直冲冲地撞入霍虞眼帘,让霍虞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
    他一手轻易地能扶住她纤弱的腰肢,望着那张白净清纯的小脸,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的熟悉感。
    ——是哪里不对?
    不待他想清楚是怎样的一种熟悉感,怀里的小姑娘忽然脸色一变,她的面色苍白,冒出涔涔冷汗,僵硬的手掌捂住胸口。心脏的绞痛疼得她说不出话来,颤抖着无助地张开唇,发出细微的呼声。
    “药……”
    ……
    一场意外,吓得栖父栖母连忙赶回家中,就连栖望也吓坏了,生怕栖妙出什么意外。
    栖妙心脏病突然发作,好在霍虞反应及时。此刻的栖妙正躺在床上休息,家庭医生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再三叮嘱,让他们一定要注意病人不能过多的运动和暴晒,尤其是情绪急剧起伏更容易引发危险。
    栖母连声叫霍虞救命恩人,让栖妙只想揪住身旁的玩偶使劲锤一顿。
    她为什么犯心脏病,还不是被这个混蛋给吓的?
    栖母说什么都要留霍虞在家里吃饭,好在霍虞的确有事要忙,客气地拒绝。栖妙全程背对着他们,还不忘把被子拽起来盖在头上。
    栖父笑着说:“你瞧,这孩子害羞了。”
    霍虞看了一眼裹得严严实实如大虫子似的栖妙,不由莞尔。
    “那我先告辞了。”
    “好,下次有时间一定要过来吃饭啊。”
    他们出去送霍虞,留下栖妙一人在房间暂且休息。栖妙迅速坐起身,拿起身旁的玩具熊使劲捶两下才解气。
    她郁闷地想,这样下去,别说解决自己的事情,或许第一时间就会掉马甲。像霍虞那样的老狐狸,以后再碰面肯定是招架不住。
    她得找一个盟友,一个助手帮她里应外合。这个人必须得完全相信,还不容易引起别人的防备。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符合栖妙的条件。
    同一时间。
    地下车场,正在挑车玩的程栎打了个喷嚏。他忽然有些心虚。
    靠,小舅应该没发现他出来玩的事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栖妙:我觉得我找程栎可能是自寻死路。
    程栎:?
    第8章 同伙
    楚家。
    本应该在几周前就离开的楚悠悠,思来想去,决定把名下的首饰房产全部转化为现金之后再走人,免得带出去招惹祸端。
    她信不过楚家的人,更信不过列表里所谓的“好友”,谁知道哪个真心实意,哪个是坑货。
    她用的办法十分简单,去奢侈品店变现,去房屋中介处卖掉房产。没想到手里的存货价格都不少,转眼之间加上楚父给的钱,她就从一个贷款奋斗三十年的普通人荣升千万级别的富婆。
    楚悠悠在梦里都乐开了花。
    待到她离开楚家,自己重新购置房屋,就可以安安心心过吃喝不愁的日子,寂寞了就去包个小白脸,简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
    这些天,楚姣姣一有时间就想找她“谈心”,说是谈心,只不过是想劝她不要离开楚家,否则自找苦吃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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