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侍卫面面相觑, 伸手把阿圆扯了出来, 刚要顺手把门带上就听见齐渊语中腾着怒气:“魏全呢?”
    “回皇上,魏总管去尚膳房了。”
    阿圆往一边挪了挪, 躲在门后垂眸看着自己手中刻着糯米圆子的食盒,莫名觉得有些酸楚。她起了个大早替他做早膳,他却与美人躲在殿中谈天说地的,阿圆扁了扁嘴,心中愤愤道:还是与昨日那位冯家小姐详谈甚欢!那他折腾个什么劲?直接将人纳入宫中便是!
    她冷哼一声, 越想越气, 气鼓鼓地打了个哈欠提着食盒便要走。
    “站住。”
    阿圆咬了咬牙, 虽是停住了脚步,但却是倔着脾气没有转过身去。
    齐渊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心中涌起一丝愉悦,就连向来平静如水的面容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一旁侍奉的清念见此情形, 也是为齐渊高兴的:阿圆姑娘虽是未开窍的,但心中还是有皇上的, 毕竟从她入宫算起,身边也就只有皇上一个男人……
    我当是她为何不让我入宫,原来是因为她早已生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怕我抢了她的恩宠这才防着我!
    冯霁秋心中冷笑, 悄悄抬眼打量了一番齐渊的脸色,见他似是心情不错, 便大着胆子上前几步, 柔着嗓音道:“皇上, 臣女已倾心于您数年,其他人臣女一个都瞧不上。”冯霁秋顿了顿,声音似是含着几分委屈:“即便是外人笑话臣女已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臣女也丝毫不悔!”
    阿圆握紧手中的食盒,指尖微微泛白,她抿着唇,面上的血色也散了些许。她伸手按了按胸口,疼的直皱眉:为什么会痛呢?
    魏全哼着小曲儿回来,入眼的便是这幅场景。
    他心里一颤,连滚带爬跪在齐渊面前,顶着怒气冲他使了个眼色:见好就收吧!若是阿圆姑娘一气之下走了,她可就不知道您这是要替她出气了……
    此刻的魏全是肠子都悔青了,若他留在御前将阿圆拦下,等皇上这边把事情处理好再带她过来是再好不过的。他悄悄回头瞥了一眼阿圆倔强的背影认命地闭上眼睛:得,皇上要是哄不好阿圆,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奴才……
    冯霁秋见齐渊半晌没有言语,娇柔地开口唤了唤:“皇上!”
    魏全一听,头埋得更低,恨不能把冯霁秋的嘴给堵上,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看不懂脸色?
    齐渊眸子微眯,似笑非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冯霁秋仿佛看见了座座金山在朝着自己招手,她半刻迟疑未有,连连点头道:“自然是真的,臣女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啊!”
    齐渊收了脸上的笑,冷声道:“据朕所知,你在槊王妃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圆一愣,陡然反应过来,齐渊把冯霁秋召进宫不是想纳她,是想罚她。
    冯霁秋浑身一颤,抖的如筛糠一般:“皇上、皇上您听……”
    “魏全。”齐渊扬声唤道,眸子阴沉:“欺君之罪,当如何处置?”
    “欺君、欺君当抄家灭族……”
    话音刚落,冯霁秋两眼一翻,登时便晕倒在地。
    齐渊看都未看一眼,淡淡道:“看在她祖母的面子上,拖下去打五十大板赶出宫去。”
    “喏。”
    待养心殿清净下来,齐渊看着阿圆的背影挑了挑眉:“你打算在那站到什么时候?”
    阿圆迟疑着转过身来,踌躇着并不敢进去。
    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垂眸盯着自己的鞋面幽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小情绪着实是让人尴尬。
    “进来。”
    他陡然开口,阿圆抖了抖,脚底一滑,好好套在脚上的鞋子登时便飞了出去,滚了两滚稳稳地落在齐渊跟前。
    齐渊垂眸,看着地上那只花纹精致的小巧绣鞋微微扬了扬眉毛,心情都好似愉悦起来。
    他弯腰,拾起鞋子,一步一步朝着阿圆走去。
    阿圆本就觉得尴尬,此刻更是窘迫的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你的鞋。”
    阿圆闭着眼睛把食盒往他怀里一推,想着赶快把鞋拿回来,伸手便是一捞。
    温热的触感传来,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瞧了瞧,那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正被自己死死地攥着。阿圆心头一颤,慌忙松开。
    “御前失仪,该当何罪?”齐渊提着鞋站在她面前,语气明明是透着严肃,但却是让人觉得话中的每个字都带着几分笑意。
    阿圆心中慌张,辨不明话中息怒,咬着唇仓惶地往后退了退。
    “小心。”齐渊面色一变,扔了手中的鞋急忙上前几步将她揽在怀中。他扫了一眼阿圆身后足有数丈高的殿阶,即便人已完好无损地趴在自己怀里,齐渊仍是心有余悸。
    阿圆将头埋在齐渊胸前,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裳一动不动:今日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齐渊含笑,抬手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
    “我的鞋……”
    蚊子般大小的声音传来,他闷声一笑,放下食盒,弯腰捡起一旁的绣鞋:“抬脚。”
    抬、抬脚???
    阿圆目瞪口呆地看着齐渊俯下身子,竟好似是要亲手将鞋给她穿上……
    她猛地摇了摇头,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鞋胡乱套上,行了一礼慌张道:“我回去陪太皇太后用膳。”
    说罢,转身便想跑。
    “站住。”
    齐渊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圆懊恼地皱了皱眉,死死地咬着嘴唇瑟瑟发抖:我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啊!我竟然使唤起皇上来了!!!
    “陪朕用膳。”
    阿圆想都没想,开口便道:“太皇太后等着奴婢呢!”
    “皇祖母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宫人,你不必担心。”齐渊凝视着阿圆的背影挑挑眉,悠悠开口道:“柳司膳今日做了清蒸武昌鱼。”
    清蒸武昌鱼啊……那是柳司膳的拿手菜,鲜嫩软滑、多汁可口……
    阿圆没出息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哀怨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转过身来缓缓走进猎人的陷阱圈。
    “清念,传膳。”齐渊唤了一声,只见穿着葱绿色宫装的女子拿着拂尘从偏殿走出。
    清念弯着膝盖行礼,抬头间,意味深长地朝着阿圆笑了笑便退了出去。
    阿圆愣愣地看着清念的背影喃喃道:“清念姐姐一直在殿中伺候?一开始便在?”
    “嗯。”齐渊忍着笑道:“还差点被你的鞋砸了。”
    “都、都看见了?”阿圆抬眼看向齐渊,窘迫的连脖子都红了。
    “嗯。”
    阿圆:……
    说话的功夫,呈膳的宫人们便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不过片刻,殿内的香气便让人垂涎欲滴。
    “我给你做了面、包了包子。”阿圆指了指食盒,陡然惊觉齐渊一直拿着食盒,从未放下过。
    她面上有丝古怪:“您宁愿扔了我的鞋,也不肯扔了食盒?”
    这得有多爱吃啊……
    “你亲手做的,自然不能随意扔了。”齐渊抿了口茶,淡淡道。
    阿圆一暖,只觉得心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悄悄蔓延开来。
    武昌鱼肉质鲜嫩、小黄鱼炸的酥香、红豆粥软糯……她虽是没少吃,可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使唤皇上啊!这得多大的胆子啊!
    阿圆咬了一口劲道的葱花饼,心中微微一叹,她已经许久没有提心吊胆地吃饭了……
    我八成是与御前八字不合!
    “昨日的事情……”齐渊缓缓开口道。
    阿圆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放下筷子,一脸坚定道:“皇上,您别纳妃了。”
    齐渊一愣,眸中带上了几分愉悦,就连这桌上的菜也觉得可口了些。
    他含笑,抬眼看着问道:“为何?”
    “因为、因为……”阿圆思前想后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正当她咬着唇犹豫的时候,殿外传来一个声音:“启禀皇上,太皇太后身边的明檀姑姑来了,说是槊王妃携子女入宫探望,太皇太后命她来带阿圆姑娘回去陪着说说话儿。”
    阿圆心头一松,迅速起身行礼、小跑到殿门、推门跨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十分利落,生怕慢了一点便被人拦住。
    齐渊扶额,缓缓叹了口气:算了,慢慢来罢……
    阿圆刚走到长安宫门口便听见了里头娇嫩嫩的小孩子的声音,她想着那三个漂亮的孩子,只觉得心都化成了一摊水。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太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阿圆道:“刚还与舒舒提起你来着。”
    “姑姑!”阿初领着一个极为漂亮的小娃娃扑到她身上,颇为亲昵。
    那个小娃娃便是槊王府的三小姐,封号闺名还尚未定下,只有一乳名,唤作阿璇。
    槊王府长子齐景琛小小年纪十分老成严肃,对着阿圆行了一礼,唤了声“姑姑”便再无他话。
    阿圆抱起奶香奶香的阿璇,左手牵着阿初坐下,拿了点心哄她们吃。
    “哀家的诺丫儿愈发漂亮了!”太皇太后颇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道:“可配得上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号?”
    “配得上、配得上!”乔舒眉眼弯弯,笑着道:“皇姐容貌、气度样样都是顶尖儿的,昨日宴会上,就连云二夫人见了皇姐都喜欢得紧呢!”
    “云二夫人?”太皇太后想了想,缓缓叹了口气:“她是个苦命人,说来,也是咱们齐家对她不住。”
    “是啊……”乔舒应和了一声,笑着道:“云二夫人觉着与皇姐投缘,特意求到我面前想给皇姐下个帖子,让她明日去国公府赴宴。”
    “赴宴?”太皇太后眸子微眯,细细思量起来:“显国公府的几位公子还未说亲?”
    阿圆本是静静听着,一听太皇太后提起国公府的几位公子,心都悬了起来。
    “呃……的确还未说亲……”乔舒咬了咬唇,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太皇太后明显是会错意了……
    “显国公府满门忠烈,他们家的二郎,个个都是顶尖儿的人才!”太皇太后说着,心中愈加高兴,拉着阿圆细细叮嘱起明日赴宴的穿着打扮来了。
    乔舒叹了口气:难办了……
    ******
    第二日,乔舒亲接了阿圆出宫,带着她往显国公府去了。
    养心殿中,齐渊正着批折子,恍然看见了桌案上摆着的憨态可掬的泥兔子。
    他不自觉弯了弯嘴角,淡声开口道:“魏全,把阿圆叫来。”
    魏全一听,面上有些为难:“启禀皇上,阿圆姑娘去显国公府赴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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