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之此刻心中已经彻底的有了底,郑老国公这个人,其身不正,下手又狠辣,当年他去接东阳前来开封府,也不知道在那里做了什么多余的事。
    他看着眼前的东阳,他们说起来也算是一道儿长大的,虽然因为年龄和性情的关系,并不大亲密,但是他还是很同情他。
    他原本并没有错,但是却已孑然一身。
    姜砚之想着,死命的搓了搓自己的头发,“啊啊~早就说了啊,人就是这么麻烦,好人不好,坏人不坏,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苦衷,才做出这样那样的错事,叫人下不得手。”
    “还是肉饼子好,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闵惟秀又忍不住离他更远了一些,这个把头发抓得跟鸡窝一样的人是谁,她不认识!
    她可没有姜砚之想得那么多,她只知道,东阳的七棵紫荆树里有她阿爹,这就是大不行!
    “你不是问我,既然没有证据,来寻你做什么么?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你所想的,所做的,本大王都知晓了,从现在开始,树什么时候死,由树自己决定,由不得你了。”
    姜砚之看了闵惟秀一眼,快夸本大王!
    他一开始的确想要诱供,但是很快他就放弃了,指望东阳情绪失控,然后承认罪行说出所有的事情,光是这种想法,都小瞧他了,他同之前他见过的所有的犯人,都不相同。
    但是,今日他来的不虚,他已经知道了许多之前并不知晓的事情,譬如包打听,譬如赵离,譬如东阳父母的事情。
    从这些事情入手,他不信,发现不了任何的证据。
    只可惜闵惟秀并没有夸奖他,只是无语的说道,“外头那些树,都被我砍死了,你忘记了么?”
    姜砚之有些语塞。
    闵惟秀站起身来,“姜砚之行事要靠证据,但是有的人,行事不用靠证据,不是么?高将军。”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露出了高达的那张死人脸。
    姜砚之一惊,“高将军什么时候来的?”
    闵惟秀嘿嘿一笑,看了东阳一眼,“就在你说高恬恬的时候。”
    东阳脸色一变,他是怎么说高恬恬的,他说,高恬恬自己傻,总归不是他把她送到别人床上去的……
    高将军迈进门来,比起一团乱糟糟头发的,说了一箩筐话的姜砚之。
    高将军倒像是最后才登场的大英雄,闵惟秀往他身后一瞧,发现高银芳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跳了进来。
    闵惟秀大喜,“银芳!”
    这简直是看到了亲人啊!看来高将军也发现了,没有高银芳,没有人能搞明白他在说什么!
    高银芳一愣,她有这么讨喜么?闵五娘子怎么像是小狗看到肉骨头一样,听闻她家二哥已经得了庶长子,就想着找个小娘子接盘呢,莫非瞧上了她?
    高银芳想着,警惕起来。
    高将军淡淡的瞥了一眼东阳郡王,“有”,然后又看向了高银芳。
    高银芳点了点头,“我叔父的意思是,他有证据。章坪山已经招供了,这事儿牵扯到了东阳郡王。太子殿下向官家求情。官家怜惜你乃挚友之后,在证据确凿之前,准许你暂且留在东阳郡王府中,但是不得诏令,不得外出,直到案子水落石出为止。”
    闵惟秀好奇的看了高银芳一眼,明明高达只说了一个字,我就不明白了,你咋从一个有字里,听出这么多意思来的。
    高银芳面不改色,唉,若是你从三岁起,就开始干这个活了,你比我还溜啊!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好像忘了点啥
    姜砚之皱了皱眉头,他去审章坪山,可只听他提到了赵离,并没有提到东阳郡王。
    那高达……
    东阳郡王嘲讽的笑了笑,“东阳感谢官家的厚爱,原本我除了东宫,哪里都不去,圈与不圈又有什么区别。”
    高达摇了摇头,“有。”
    高银芳抱歉的一笑,“我叔父的意思是说,他那群手下,这段时日,要麻烦郡王多多包涵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们去做便是。一个个的,虽然不大机灵,不爱说话,但做起事来,还是手脚麻利的。”
    东阳郡王哼了一声,“这是要派人囚禁着我了。”
    高达点了点头,“是。”
    高银芳无语了,叔父,知道他说了恬恬姐你不高兴,能不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么,还这么直率!
    “哪里是囚禁,是为了保护您罢了。谁都知道您同太子兄弟情深,指不定下一个有危险的人,就是你呢?不过是几日的事,清者自清,等案子结了,郡王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高达满意了,“恬恬。”
    “我叔父说了,恬恬姐的事情,他自然是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若是让他知晓有人别有用心,那就等着看我们高家的手段!”,高银芳说完,又变成了淑女的模样,那表情仿佛在说,刚才的狠话都不是我说的,是我叔父借我的嘴说的。
    闵惟秀听到高银芳突然厉害起来的话语,吓得一抖。
    我擦!她恍惚记得,之前高达也对她说了“恬恬”两个字。
    她还以为高达是在感谢她呢,拼命的点头。
    现在想来,万一人家高达当时问的是,你们武国公府就是害我恬恬的人吗?
    那她还点头,岂不是作死……
    怕是她点头点得太痛快了,高达觉得天底下没有这么傻的杀人犯,知道他们说的话是风马牛不相及,她闵惟秀不懂装懂,所以今日才带上了高银芳?
    闵惟秀觉得自己个真相了……
    她果断的走到桌子前,给高银芳倒了一杯水,“银芳姐,口渴了吧,来喝点水。”
    高银芳越发的警惕,八成没有错了,闵五娘子何时这么狗腿子过,分明就是瞧上她了,想要她去给她的大侄儿当后娘!
    高达的话说完了,拔腿就走,高银芳见状,笑了笑,“多谢闵五娘子,待我婶婶大好了,还想着设宴请三大王同闵五娘子过府一叙,这一次恬恬姐的事情,多谢你了。我叔父还有公务在身,便不多留了。”
    她说着,忙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蹿了出去,跟着高达走了。
    闵惟秀愤愤的看了东阳郡王一眼,东阳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惟秀,抱歉。”
    闵惟秀一愣,她不知道,东阳郡王在为什么抱歉。
    是为他明知道自己没有后嗣,还向她求亲抱歉;还是因为他在林娘子案里,设计武国公顶撞官家道歉;亦或是他的确是在高恬恬案里插了一脚,把背后的矛头指向了武国公府……
    这样一想,他对不起她的地方的确是有很多。
    “如果我接受你的道歉,会让你的良心好过一些的话……对不起,那我不接受。姜砚之走了,一大早把我拉出来,说了一堆没用的话,害得我好想忘记了什么事情。”
    东阳郡王看着闵惟秀扛着斧头,硬拽着三大王走出去门去,他刚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就被门口高达留下的人,给拦住了。
    他嘲讽的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又在那桌子跟前坐了下来,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闵惟秀扛着斧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姜砚之跟着她身后一路小跑,“惟秀,你生气了么?我没有足够的证据抓东阳。”
    闵惟秀脚步一顿,“你是人,又不是神,岂能所向无敌?若是没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若是你现在抓了东阳,我阿爹不但不会感谢你,说不定还要打你呢。他对柴家的感情,比你想象中的,深多了。”
    她上辈子可不是稀里糊涂的过了一辈子,全家死光了,都不知道咋回事么?
    至少,现在知道了一部分。
    姜砚之松了一口气,“高将军来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闵惟秀翻了个白眼,“提醒你,东阳不就知道了么?现在他被圈了,我阿爹是不是就安全了?”
    姜砚之摇了摇头,他不想在武国公的事情说说假话,安慰闵惟秀。
    因为她这个人十分的单纯,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东阳是脑,赵离就是手。若是东阳早就摆好了棋局,那么赵离就可以一步一步的按照他的设想,来复仇就行了。从这次打铁花的事情来看,他暴露得实在是太明显了,感觉好像是,已经都设好局了,有他没他,都无所谓了。”
    “所以,我阿爹不安全,没有东阳,但是还有赵离。”闵惟秀皱了皱眉头。
    姜砚之点了点头,“我为何不心急的要抓东阳?也是存了让他能够继续同赵离接触的心思。赵离行踪不定,还能够变成猫,想要找到他,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就算我们有证据,我阿爹也不会轻易就下定决心,直接杀掉东阳郡王。因为那样的话,会扯到他的痛处。”
    东阳为什么要报仇,是因为现在的朝廷,对不起柴家人,现在官家的大位,是从哪里来的,黄袍加身,不过就是一层遮羞布罢了。
    柴家直系的后人,因为各种原因都死掉了,现在一个用来做门面的东阳郡王,他也要杀掉的话。世人该如何议论?
    他们不会觉得是东阳有罪,只会嚷嚷上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就是他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不想动东阳的原因,当然,他也顾虑着兄长的心情。
    做人,真的是太难了。
    “你知道高将军会来么?”闵惟秀好奇的问道。
    姜砚之点了点头,他在惟秀面前,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像这种不可言说的事情,我阿爹向来都会派高将军出马的。虽然我们看起来他很嚣张,但是保管开封府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东阳郡王被圈了呢。对了,你之前说你忘记了事,你忘记了啥事儿?”
    闵惟秀板斧一松,掉在了地上,一拍脑门,“糟了,我把我二哥给忘记了,我二哥今日就要出城去游学了,我还要送他呢!”
    城门外的闵惟思,简直就是望眼欲穿,他打个喷嚏,愤愤的骂道,“闵小五,你再不死过来,看等小爷回了开封府,怎么把你家三大王编排成山大王!戏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山大王同他的母夜叉》!”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送别
    闵惟思站在寒风之中,抖了抖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气呼呼的对临安长公主说道,“阿娘,你日后可得管管小五,太过分了,一个小娘子,日日不着调。”
    临安长公主抱着闵忘,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不着调,阿娘是一定要管的。但是惟秀,让她祸害姜砚之去吧。反正同他一比,我女儿简直守规矩得不要不要的。”
    “你大嫂不日就要进门,我想着赶在你大兄出征前把婚事给办了。没有想到,先走的竟然是你。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武将家中,也没有什么父母在,不远游的说法。”
    “只是,二郎,他日再回开封府,阿娘希望不会后悔今日送你出城。忘儿你不用担心,有阿娘在,没有人欺负得了他。”
    闵惟思吸了吸鼻子,“阿娘,他日二郎回京,阿娘就是状元他娘。”
    临安长公主笑了出声,“一个两个的,都是不省心的,也不怕把肚皮吹破了。阿娘不求你们建功立业,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
    闵惟思重重的点了点头,咬咬牙,一脚踏上了马镫,准备翻身上马。之前虽然荒唐不着家,但却并没有独自一人远行过,怕自己再磨蹭下去,便彻底舍不得离开了。
    “二哥二哥,等等我!”
    一声惊天巨吼从远处袭来,隔得老远就能瞧见闵惟秀身上火红的披风,闵惟思被她这么一下,脚下一滑,咕噜噜的摔了个狗啃泥。
    两声爆笑平地响起,闵惟思不抬头,都能想到这绝对是他阿娘与阿妹幸灾乐祸的笑声。
    紧接着,便是一声暴怒:“小兔崽子,出去了不要说是老子的种,上个马都能趴下,简直把老子的脸都丢光了……”
    闵惟思心中泪千行,接下来肯定是忠厚老实的大兄来进行爱的教育了:“阿爹莫要恼,这上马不行,勤家练习便是。一次不行,就多练几次,军中的那些骑兵,之前不也什么都不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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